“我婚紗照要拍外景。”張笑笑捏著一遝影樓宣傳單，和穆朝陽撒嬌道，“攝影棚搭起來的一點兒也不好看。”“好。”穆朝陽坐在電腦前，“你選好，我們周末去拍。”一個條件成功地讓張笑笑剔除了不少的店鋪，剩下的她再次犯了難。“周末你不是要去新房驗收嗎？”選擇恐懼症讓她想將事情延後，笑笑記起穆朝陽之前說起兩人的新房該驗收了。“我早上6點過去，東西都看得差不多了，隻要確認整改的部分沒問題就行，然後我給你帶早餐回來，吃完我們過去婚紗店？”“可我……沒想好去哪一家……”眼看忽悠不過去的笑笑終於說了實話，她將剩下的備選項往穆朝陽麵前一鋪，“你選。”穆朝陽放下手裡的活，接過來，“嗯，我選。這一家怎麼樣？街區花園的景還不錯。”“但是人很多……效果會不會不好？”張笑笑有些猶豫，“畢竟起早貪黑我起不來。”穆朝陽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一臉無奈，“好，去花海吧，收費拍照，環境還可以。”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國內各地都流行著修築“花海”景點，大家因地製宜，種了不同的花卉。Z市也趕上了這一波熱潮，花海中種滿了玫瑰，是婚紗照的拍攝聖地。“好。”笑笑把他手裡幾張地點不符的傳單抽了出來，“最後就是這三家了。”她太喜歡穆朝陽這種能做決定的性格，讓她日子過得輕鬆無比。“去‘戀世界’吧，”穆朝陽指了指宣傳單上的大字：“全程跟拍，贈送花絮集。我喜歡這個。”和站在鏡頭前相比，穆朝陽如今更習慣站在鏡頭後麵，拍攝笑笑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婚紗照對於一個女孩子的意義，可是怕自己這個“道具”也做不好。如果全程跟拍的話，總能挑出不錯的細節吧？他想。“好！那我明天下班去訂套餐，你有沒有什麼彆的要求？”“沒有。”穆朝陽揉了揉她蓬鬆的頭發，心滿意足地催她：“快去睡吧，彆興奮過了頭，明早喊不起來。”張笑笑在穆朝陽懷裡蹭了蹭，撒嬌道：“不是有你嘛！你一定會叫我起來的。”“嗯，會。”穆朝陽喜歡張笑笑的這種信任，他低頭問“我抱你過去？”張笑笑害羞地低頭，搖了搖頭，“彆。你快做事吧，彆弄太晚，我去睡了。”“晚安。”穆朝陽在她臉上輕輕地啄了一下，放她離開。戀世界並不是Z市知名的婚紗攝影機構，反而是有錢有閒的幾個年輕人合夥開的工作室，對於每一單生意都十分儘心。周末的時候，男男女女五六個工作人員已經等在花海門口，笑笑一到大家就手忙腳亂地開始第一套妝發。“先拍學生風嗎？”梳妝的喬喬看了行程單，“你們也是大學校園走到一起的吧。” 選這種風格的顧客往往是從校園時期兩人就一路走來，修成正果的。在那座象牙塔裡藏著他們的青春和青澀的過往。笑笑抿著嘴搖了搖頭，“不是呢，不過……我和他是大學認識的。”“我就知道。”喬喬笑得十分得意，“真幸福，能從少年時期一路走來。”幸福嗎？張笑笑坐在那裡，心裡更多的是感慨，這六年中多少波折，能到如今這一步，當年的她想都不敢想。“真好看！”喬喬很滿意自己的手藝，張笑笑平日裡甚少化妝，所以上妝之後整個人容光煥發，自己看著鏡子中的人，她也頗為滿意。可看到喬喬手裡的服裝時，她愣了一下。“這件衣服……”喬喬手裡拿著的是一條若草色連衣長裙，並不華麗也名貴，可張笑笑卻十分眼熟。她曾經有過一條這樣的裙子，後來穿了兩年洗了幾次之後沒了本來的形狀，她便在大學畢業時扔在了學校的垃圾堆裡。所以它不可能此時出現在這裡。“啊，這是穆先生準備的，一定有你們倆的很多故事吧？”喬喬解釋說。可張笑笑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這條裙子有什麼特色，她和穆朝陽在大學裡值得紀念的事情太少了，沒有紀念日，也沒有浪漫的場景。“啊，哦。是啊。”她隨口應答著，腦子裡怎麼也回憶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女士化妝總是比男士需要跟多的時間，等到笑笑出來時，穆朝陽早已經站在那裡等她。沒有故事裡說得那樣欣喜若狂，他就那麼站在那裡，麵帶微笑，仿佛等了很久很久。“真好看。”他誇讚著笑笑，讓她羞紅了臉。雖然在一起已經一年了，可是她還是沒有習慣穆朝陽這順理成章的浪漫，常常讓她措手不及。兩人遵從著攝影師的擺布，在花海耗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臨回家前，張笑笑累得恨不得倒在地上就睡。穆朝陽卻顯得還有餘興，他一手拎著笑笑的包，一邊和隨行的人員交談著什麼。“你和他們在說什麼？”上車後，幾乎是癱軟在副駕駛的笑笑，耷拉著頭有氣無力地問他，“沒什麼狀況吧？”“他們讓我們兩周後去選照片。”穆朝陽意簡言賅，“到時候我陪你去。”“嘁。”笑笑噓他，“怎麼說得是我一個人的事一樣，你不選？”專心開車的穆朝陽聳了聳肩，“沒有你的審美。而且我要的照片不在裡頭。”“什麼？”他最後那句話說得很輕，笑笑沒有聽清楚，可穆朝陽卻似乎不再準備重複，隻在給她留下一個微笑的側臉。到了家，本該洗漱的笑笑因為實在太過疲憊，倒床就睡，口裡還不住地嘟囔著：“我就眯一會兒，眯一會……”穆朝陽看著話沒說完就呼吸均勻的笑笑，搖著頭幫她解開了外套，蓋上薄毯，讓她睡得更加舒服一些。接著再次打開電腦忙碌起來。笑笑是被模糊的燈光給弄醒的，醒來後還聽見房間裡鼠標“啪啪啪”地操作聲。她揉了揉眼睛，反手摸到手機，一看：02：18。她竟然一覺睡了這麼久？眼睛慢慢適應過燈光的笑笑，看見電腦前腰杆挺得筆直的穆朝陽。他竟然還沒睡？早上穆朝陽本來就比她起得更早，而她回來已經好好補了一覺，穆朝陽竟然還在做事……“我說……你工作明天再……”翻身下床準備嘮叨他兩句的笑笑看到屏幕忽然愣住，電腦上顯示的是他們今天的照片。看角度不是主攝影的視角，照片中的她，穿著那身若草色的長裙，站在玫瑰叢中，有些茫然。“這是什麼時候照的？”她問。正專心修照片的穆朝陽看見身邊的人過來，握了握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轉場的時候，你沒弄明白攝影師的意思，我之前在那邊拍獨照部分。”他溫柔地問：“你怎麼起來了？累了吧今天。”“嗯，有點兒。就是沒想到睡了這麼久。”看穆朝陽的架勢，好像準備任由她睡到明天早上自然醒。她有些不解地指著屏幕，“這照片是？”“花絮。”穆朝陽打開屏幕上的小窗，好幾百張照片，都不是主視角，有的照片，兩人在鏡頭裡小小的，甚至連臉都看不清楚。可是確實每一張照片都在忠實地記錄著兩人今天拍攝的點點滴滴。“你不會要做什麼MV吧？”張笑笑調侃道，畢竟穆朝陽在正片出來急急忙忙地要來了這些照片，怎麼想也有些奇怪。穆朝陽回到了他剛才修圖的那張照片，“你又不喜歡那些東西，我修幾張還不錯的照片就好了。”“為什麼是這張？”張笑笑盯了很久，沒看出這張照片的玄妙之處，她茫然地站在照片中間，四處張望，顯得有些無助。遠遠的地方，穆朝陽單手拎著他的西裝闊步朝笑笑的方向走來，人物小小的。“看著構圖還不錯。”穆朝陽狀似隨意地瞥了一眼照片，說得風輕雲淡，“對比度也好，我好修。”穆朝陽沒有告訴張笑笑，他翻完了所有的600多張花絮照片才最後選出幾張，自己動手修圖。他十八歲那年，剛到N市，還在努力適應著學校裡的一切。有一天他手機上接到了一條消息，上寫著：你明天有空嗎？我媽媽給我寄了好多Z市的小吃，明天到。她還算了你的份。署名是“韓奇的妹妹”。穆朝陽有些好笑，心想韓奇的姨媽還真會做人，寄了太多東西知道她閨女拿不動，就算上了“勞動力”的分量。不過再怎麼說也是舉手之勞，更何況他來N市前，韓奇請他吃了好幾頓酒，請他務必幫忙照顧一下自家妹妹。“好。”對於韓奇這個傳說中的“妹妹”，穆朝陽從來沒有見過麵。隻知道他學長格外愛護，也愛跟著他們學校的人玩。怎麼相認？他認為這不是問題，到了約定的地點，兩人可以通過手機交流，找到對方。九月的楠棲大學風景如畫，兩人約在了文學院的前坪，因為這兒既離快遞點近，又離張笑笑的寢室近。最關鍵的是，初來乍到的張小姐還是一位路癡，根本不認識文學院以外三個路口的路。他記得那天豔陽高照，張笑笑站在文學院的銀杏樹下，一身若草色的連衣裙。穆朝陽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的神情太好分辯，正不安地四處張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每一位路過的男生。他懷裡挽著剛脫下的外套，三兩步跨了過去，問：“你好，請問你是張笑笑嗎？”“笑笑。”穆朝陽看著眼前電腦裡的照片，忽然問她：“你爸最近還有炒臘牛肉嗎？乾辣椒的那種。”“你想吃？”笑笑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想起這個，“明天我打電話給我爸，讓他炒。晚上咱回去吃。”“好。”那年他幫張笑笑背了一大床被子和整整5斤炒熟的臘牛肉，看到那個女孩在寢室哼哧哼哧的分了他一大半，他才知道原來不是韓奇的姨媽會做人，而是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鬼精靈。時移勢遷，當初那個打著鬼主意的小姑娘竟然一躍成為將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看著桌麵上那張仿佛昨日重演的照片，穆朝陽心中生出感慨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