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透過窗外即使看到遠方山脈白雪皚皚,空氣中也隱藏著冷冽,那也覺得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湛湛藍天、晴空萬裡,青山疊翠,繁花似錦。1西嶺雪山之有名,大概是因為一年之中,尤其是主峰廟基嶺,幾乎終年積雪。四川的川西美景如畫,就不提鼎鼎大名的九寨溝了,成都附近方圓百裡之內,都有無數值得一去再去的旅遊勝地。唐建國一邊開車,一邊很有當東道主的自覺,喋喋不休地給夏迪介紹,“大熊貓基地你們知道吧?也在這附近。”“對了,銀屏山那邊,還有趙子龍的墓地,知道趙子龍嗎?三國裡麵的趙雲,河北人,背井離鄉地埋在我們這兒,不易啊……”“這幾年我們這兒增加了好多旅遊項目,冬天可以滑雪,夏天可以滑草,還增加了溫泉和漂流。對了,峰兒啊,你不是喜歡登山嗎?這兒還有不少登山的社團。你看那邊,索道、攀岩牆……不過現在不是旺季,這幾天正好西嶺雪山這邊封閉施工,暫停對外開放。”夏迪和林峰都配合著嗯嗯點頭。可前排的唐建國忽然又想起點什麼:“小夏是吧?你後來又來過幾次唐門吧?”夏迪遲疑道:“這……你都知道?”唐建國又道:“你說你叫夏迪我就想起來了,林峰走了以後,你是不是來找過她啊?小金說你來問過林峰的聯係方式,把自己名片也留下來,說回頭有什麼消息就通知你,小金還問我來著……”林峰無比驚訝地望向夏迪,可夏迪卻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認真道:“可小金和我說,林峰去英國了,但沒有林峰的聯係方式,不光不知道電話,連QQ都不知道。”唐建國“嗯”了一聲:“林峰剛去英國的時候的確失聯了,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林峰小小聲道:“我那時候心情不好,不想見到熟人,就沒有再登錄以前的QQ。”唐建國繼續道:“可我們不知道你是誰啊?當然不能逮誰就說,不過你來過好幾次,態度都挺誠懇的,小金就有些心軟,就問我要不要幫你找找……我也曾經打電話給吳老板她家,就是林峰她小姨,結果是峰子的表哥接的電話,對我說林峰去哪兒了,包括什麼聯係方式,誰都不能說,尤其是你……”夏迪聽得臉色青黑一片,暗道“死包子你等著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唐建國還在那裡繼續:“我還在想,怎麼這麼執著,林峰是不是欠你錢了?可是小金說,應該不會,後來都去林峰轉給他的淘寶店買過好幾次耳機了,BOSE什麼的,都挺貴的,不可能是壞人……”林峰又是激動又是擔心,於是憂心忡忡地看向夏迪,夏迪仿佛感受到了林峰的目光,便調整了一下呼吸,衝林峰擠出一個微笑,嘴裡卻對唐建國道:“沒事,唐叔,後來我們還是聯係上了,以後不會再把她弄丟了。” 唐建國在前排點頭:“不容易啊小夥子,對我們小林這麼認真,如果連長泉下有知,也會開心的。”林峰就算再怎麼堅強,可是唐建國這普普通通的一句感慨,忽然就眼眶有些濕潤,夏迪察覺到林峰的異樣,便悄悄伸手過去,握住林峰的一隻手。如果說在今天之前,林峰還有無數的不可確信,那麼此刻這種實實在在的幸福和滿足,卻讓她有些猝不及防。此時林峰透過窗外即使看到遠方山脈白雪皚皚,空氣中也隱藏著冷冽,那也覺得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湛湛藍天、晴空萬裡,青山疊翠,繁花似錦。林峰的父親的墓地,位於龍門山龍門坎村的一座普通的公墓內,這兒鳥語花香,空氣甚好,唐建國還對夏迪解釋:“看到那條公路了吧,是去西嶺雪山的必經之路。”一群騎行裝扮的大學生隊伍呼嘯而至,停在林峰和夏迪的麵前問了問路,臨行前還衝著林峰和夏迪吹了通口哨,然後揚長而去,讓林峰很是羨慕:“真會玩。”夏迪看看她:“等你畢業後回來,有的是機會。”林峰卻擺擺手:“下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待會兒我想進山走會兒,你想去嗎?”夏迪倒是無所謂:“你想去哪兒都行,我陪著你。”說話後忽然又奇怪上了:“景區不是封閉了嗎?”唐建國回答:“好多年輕人專門走非官方路線,跑到後山那邊去露營,還看日出什麼的。”林峰也點頭:“這事兒我就沒少乾。”夏迪瞥她一眼,心裡又酸溜溜地想,說不定還是和西風在一起。唐建國卻看著這兩人還是手拖著手,心道:“是不是太恩愛了些?連長會不會嫉妒啊?”進得陵地,林峰看自己父親的墓前還殘存著一個白酒瓶,還有一束枯萎的乾花,兩盆小小的仙人掌,林峰就對唐建國道:“唐叔,您前陣來過啊?”“春節前的時候,你爸生日的時候我來陪他喝過酒……我跟你說過吧,你爸爸就是在他生日這天救了我,那會兒你不到一歲吧,本來他要趕回去陪你和你媽過年的,可他看我一個人在醫院裡,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就把假期放棄了,留在醫院裡照顧我。”出乎夏迪意料之外,林峰沒有吭聲表示感謝,而是默默地拿出清掃工具,把墓碑上的灰塵和掉落於表麵的雜草去儘。然後把一束提前買好的鮮花放在碑前,還從書包裡拿出自己出版的漫畫書,又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漫畫書上,林峰就跪了下去:“爸,您想我嗎?我來看你來了。”“我特彆特彆想您,我每到夜晚,就會想起您說的話,您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我,守護著我,我後來去了很多地方,看見過很多很多星星,可是不知道,哪顆才是您!”“這是我畫的漫畫,彆人都說挺好玩的,爸,您要是寂寞的時候,就看看,我畫這些漫畫的時候就在想啊,這裡麵有我走過的軌跡,有我遇到的好玩的事兒,您看著,一定會開心吧……”“我去英國了,也看到了媽媽,您彆再生她的氣了,好嗎?”“您陪她的時間太少了,其實她年輕時受的外傷,全身多處骨折,並沒有徹底養好。她一個人在四川,痛苦的時候不知道找誰,我奶奶覺得她嬌身慣養,可您又沒在她身邊,……”“她後來患了特彆嚴重的並發症,但估計您在部隊裡,也沒當回事兒,後來David找到她的時候,據說多處骨頭已經開始萎縮和壞死,尤其是下半肢,媽媽也在所有的等待中消磨了耐心,徹底死心之後這才跟著David走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您在她最需要您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更多的時間陪她,而媽媽生病越發嚴重的事兒,奶奶也都沒有告訴您……奶奶直到去世的時候,都在恨著媽媽……”“媽媽這後半生,都在不停地治療過程中,做過許多次手術,經受了許多折磨。有時候特彆疼痛的時候,會加大嗎啡的用量,但後來卻戒不掉了,有些成癮……“她的腿腳不是很方便,隻能靠畫畫來慰藉自己,……”“我把您藏起來的照片都帶走了,還有你藏在我家床底的關於我媽的剪報,還有你在部隊的時候,媽媽寫給你的那些信。我還看到了結婚證上的你們的照片,年輕時候的你們,真好看啊。”“我把她現在的照片也給您帶過來了,她直到離開的時候,也特彆有氣質。我也把您現在的照片給她看了,你放心吧,挑的最帥氣的那張,我媽還說你怎麼不見老。不過你也彆高興得太早,我把寫給她的信也拿給她看了,媽媽說,好多信都是你在部隊的時候寫的,媽媽在家天天盼,你卻幾乎不把信發出來…………,她說沒想到您會比她先走,還說您年輕的時候特彆帥氣,在山下救回她的時候,就像是老天派來拯救她的英雄。”唐建國有些聽不下去了,他隻知道連長的老家在四川另一個更窮困的縣城,後來轉業才轉到大邑縣,其中內幕也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於是對夏迪示意了一下,說自己到外麵汽車裡等著,夏迪點頭表示同意。林峰就這樣跪在那裡,說了很久很久,眼淚有時候刷刷地流淌,有時候她又麵帶著微笑喃喃細語,再後來,便什麼話也不說了,就這麼細細地擦拭著墓碑上父親的照片,把背脊挺得筆直。夏迪如果說以前完全不了解林峰家的具體情況,那麼今時今日,看著林峰的背影,就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以後得百般疼愛這位姑娘。他走到林峰身邊,也跪了下去,衝著墓碑磕了三個頭,起身後握住林峰的手,對著前方道:“叔叔,我叫夏迪,是林峰的男朋友。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林峰的。”林峰扭頭看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得夏迪心發顫,夏迪於是輕聲道:“峰子,有我呢,就算沒有爸媽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一直,永永遠遠地陪著你。”2從公墓出來以後,這輛車卻並沒有走回頭路,而是繼續往前開,開到目的地後,唐建國問林峰:“你還真要去啊?那今晚是打算住山上嗎?”林峰看了看時間,搖了搖頭:“應該不吧,我們衣服防寒度不足,也就往裡走一走,帶他逛逛,我也懷個舊。再說我也沒帶露營的東西。”唐建國卻道:“我好像給你準備了,還有你讓我準備的其他東西。”唐建國的後備箱裡還真放著帳篷和火石等等取暖裝備,夏迪這樣的器材控自然是把能帶的全帶上了,甚至收羅了後備箱裡的登山繩、步話機、手電筒、導航儀、GPS、雨衣,還有食物。林峰沒想到唐建國準備得這樣齊全,嘖嘖稱歎:“叔,你夠專業啊。”“昨晚你和我說了以後,我上午就找我戶外的朋友,也是我們戰友,反正他準備多少我拿多少。”“謝謝叔。”唐建國瞟了一眼夏迪還在那裡整理裝備的背影,小聲說:“我還是有些擔心,你在這兒長大的,這山上地形都熟,他呢?他行嗎?”林峰笑嘻嘻點頭:“您放心吧,他以前當過登山隊的隊長。”唐建國聽完直點頭:“不錯不錯。”夏迪那邊也整理好了,遞給林峰背包:“背上吧。”林峰一掂量自己的背包,再扭頭看夏迪身上那個:“你全背自己身上了?不嫌沉啊?”“沒關係,我又不是背不動。”唐建國沒想到林峰帶來的這個公子哥兒這麼任勞任怨,心中好感度成倍增長,但還是不放心他倆安全,叮囑道:“雨衣帶上了吧?山裡氣候變化莫測,還是小心點。”夏迪看著天氣,太陽已經消失不見,也覺得比上午陰沉多了:“我帶了,唐叔您放心。”此時林峰卻對唐建國道:“叔,我們看情況,天氣好就可能會露營,明早等著看日出,天氣不好的話,就會下山。”唐建國表示明白,約好下山之前提前聯係,於是兩個人就背著行囊離開了,徒留下唐建國感慨萬千地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雖然林峰帶夏迪走的是是所謂的非官方道路,其實不過是處於半開發狀態,顯然也有不少人知道這條路線,沿途行來,偶爾會遇上幾個驢友。兩個人體力甚好,就算邊走邊聊天,也不太費力地就爬到半山腰,但夜幕降臨,而且霧氣忽然上湧,夏迪往下俯瞰,感覺自己籠罩在灰黑色的雲層裡,薄霧開始彌漫,遮住了視野,完全看不清下方的房屋,便對林峰道:“變天了。”林峰也點頭:“還說帶你去走林家小道,還有我經常看星星的地方呢,顯然不行了。”夏迪一聽這個,就有些不舍得放棄:“那必須再往上走走。”林峰笑他:“這可不像你。”夏迪甚為遺憾,嘀咕道:“本來還有露營的,幕天席地,星光閃爍。”林峰這兩天已經重新更新了對夏迪的認知,什麼高冷酷帥都是表象,本質上卻悶騷到了極點,所以完全可以想象夏迪所謂露營下麵的潛台詞。林峰乾脆不接話茬,而是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前方有兩三個年輕女孩坐在路邊一個石頭長凳上鬥地主,便對夏迪道:“一般遊客就走到這兒了,再往上就有難度了。”夏迪也看了那三個人:“這是剛才咱們遇到的,那隻騎行隊伍的吧?怎麼就她們仨?”林峰也覺得奇怪,過去打招呼:“嗨,怎麼就剩女生了?其他人呢?”女孩們還記得林峰和夏迪,便七嘴八舌道,她們是成都某大學的騎行俱樂部的成員,女生們體力不行,剛爬到這兒,就累得夠嗆,但男孩們早就跑沒影了,半個小時前電話聯係來著,說他們已經到了鴛鴦池,再玩會兒,讓她們在原地等著。林峰一聽就有些皺眉,鴛鴦池離這兒還有相當遠的距離,這幫熊孩子還真能跑,一點常識也沒有,山裡網絡信號不通暢,他們也沒帶個GPS定位儀。那邊地形複雜,如果真下起雨來,很容易轉錯方向,下山肯定會困難。她看了看手表,對女孩們道:“這會兒時間不早了,西嶺雪山這邊是要求下午六點之前一定要離開,免得遇上不必要的麻煩。要不你們先下去吧,彆等了。”夏迪也道:“已經變天了,還是到山下等著吧,這兒危險。”女孩兒們還有些猶豫,林峰就示意道:“給你們的朋友打個電話,跟他們說一聲,也讓他們趕緊下來。”女孩們拿出手機開始聯係,卻聯係不上了。林峰和夏迪微微有些皺眉,還還不算特彆擔心,隻是提醒女孩們繼續打電話,直到接通為止。終於聯係上了,打電話的女孩把剛才林峰說要變天了讓趕緊下來的話又複述了一遍,那邊好像在說些什麼,女孩皺起了眉,小聲對林峰道:“他們說知道了,但是要再玩會兒。”林峰聽得氣不打一處來,伸手道:“把電話給我。”女孩怯生生地把電話放到林峰手上,林峰拿起電話就罵:“想死是吧,趕緊給我下山。”女孩們全被林峰氣場鎮住,夏迪忍俊不禁,輕拍了下林峰的肩膀。林峰這才放緩口氣:“我沒和你們開玩笑,你們現在下山還來得及,再耽誤會兒,天黑了又下雨,你們會迷路的。”那邊好像沒再說什麼,林峰掛掉電話之後,就用這個小姑娘的手機給自己的手機撥了一個,還把剛才打的那個電話也記了下來。這才對三個年輕女生道:“我在這兒等他們一會兒,你們先下去吧,帶雨衣了嗎?沒雨衣雨傘也行。到山下之後給我發個短信,我就放心了。”夏迪看女孩們唯唯諾諾的樣子,便從背包裡拿出幾塊巧克力遞過去:“接著吧,補充點體力。”女孩們臉紅心跳地接過,便一步三回頭往下走,林峰隱約聽到其中一女生在說:“真帥,太酷了,我都不敢看他。”林峰便瞪了夏迪一眼:“你又放電,瞧把小姑娘們給招得。”夏迪老大不服氣:“你招得吧,瞧你剛才那說一不二的氣勢,跟黑社會老大似的,擱誰都得俯首稱臣。”林峰回想了一下,還真是,訕訕解釋道:“我們這兒挺常見這些大學生的,沒經過係統培訓,也不具備高山戶外運動知識,但是就不聽勸告,然後總出事,每年都得發動起好多次救援。夏迪斜著眼睛看她:“我記得我從前登文女峰的時候,有個隊友也特彆喜歡個人英雄主義,怎麼罵都不聽,東西都掉到懸崖下的冰麵上去了,鞋都沒穿,還很不怕死地非要去撿。”林峰知道夏迪又在變著方地損自己呢,便不搭理他。夏迪卻沒完沒了:“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林峰這兩天和夏迪形影不離的廝混,臉皮也厚了,被夏迪打趣得乾脆就實話實說:“我那會兒鬼迷心竅了,一想到掉在那兒的登山杖還有墨鏡,都是你在北京的時候,買給我的,我就把什麼都給忘了。”夏迪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哎,峰子,你倒是處處給我驚喜,和我說句實話,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林峰簡直無語:“下雨了,看見沒有,現在下雨了,那幫家夥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你卻問我這個?”雨刷刷刷地越下越大,林峰和夏迪拿出雨衣穿上,又繼續往上走了一段,可走在這不上不下的半山腰,也有些發愁。不知道剛剛往山下走的小姑娘們順不順利,山上的男生們是不是聽勸。兩人鑽進路邊一個破敗的亭子裡,再給男生們打電話,永遠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要麼就算通了,卻被自動掛掉。林峰心道這都多大歲數了?怎麼還逆反呢?越想越糟心,真想扭頭乾脆下行:“自己真不該管這些閒事兒,這都什麼熊孩子啊。”正琢磨呢,手機鈴聲卻響起,林峰拿起來一看,便有些遲疑,看了眼夏迪之後再摁下接聽鍵:“西風哥。”陳西風在電話那頭道:“我爸和我說你回家了,聽說夏迪也來了?”林峰“嗯”了一聲。西風又道:“我下午就趕緊從成都趕回來了,你們現在在哪兒?”林峰張望了一下:“我們在山上,你還記得吧,有個破敗的亭子,你曾經在上麵刻了一隻豬,被我爸看見了,罰做了100個俯臥撐。”夏迪真是覺得聽力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默默地繞著亭子尋找,找了半天還真找到一隻有些模糊的豬,筆法歪歪扭扭慘不忍睹,夏迪與之對視幾秒之後便在心裡吐槽:“破壞公物,沒有品位、沒有素質。”西風在那頭道:“下雨了吧,你們難道不往下撤嗎?”林峰簡單交代了一下剛才碰到幾個大學生的事兒,最後道:“我們有點擔心,想等他們下來後一起走。”西風沉吟了一下,然後道:“那我現在去你們那邊接你,咱們隨時保持聯係。”天色黑得越發迅速,大雨卻略有停歇,但這幫孩子並無音訊,林峰和夏迪的臉色完全沒法輕鬆,而是變得更加凝重起來,山下的姑娘們終於將電話打過來:“我們剛剛接到他們電話了,說雨太大了,前方有滑坡和泥石流,已經找不到路了,現在躲在一個斷崖下麵。”林峰臉色就更差了,結果姑娘又說了一句:“而且還有一個同學,摔了一跤,腳給扭了。”林峰氣急敗壞道:“那還不趕緊聯係我們,或者報警叫救援。”女孩囁喏道:“他們說,彆報警,太丟臉。”3林峰的肺都快氣炸了,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夏迪把電話接了過來:“你們聽著,第一,現在打電話報警,110、西嶺雪山的景區辦公室,都要打電話。把還留在山上的同學的名字、手機號、大概的位置全部要告訴警方,還要把手機號發給我。”“第二,他們不接我們電話,還屏蔽我們,你趕緊告訴他們,我們現在是離他們最近的人員了,不想死的話,迅速給我們回電,我們要知道他們的具體方位。”“第三,保持體力,找個能儘量擋雨的地方,幾個同學在一起不要走開,手機隻開一隻,其他都關掉,節約用電,儘量可以續航,保持聯係方式。”“第四,……”掛掉電話之後,夏迪又把自己電話拿出來遞給林峰:“西風是這兒地頭蛇,你趕緊和他說一聲。”林峰有些詫異:“你怎麼自己不打?”夏迪晃了晃林峰的手機,電話鈴聲響起,夏迪按下接聽鍵,開了免提,話筒裡傳來熊孩子們驚慌失措的聲音。林峰搶先開口:“知道自己現在的海拔高度嗎?”“半個小時前有看到一個海拔2500米的界碑。”“那現在方位呢?衝南還是衝西?”“衝南吧,不不不,也有點衝西……”林峰忍耐道:“你們連個指南針都沒帶嗎?”那邊靜音了,夏迪趕緊補充道:“你們能描述一下四周嗎?有什麼特彆點的景觀?”那邊才又道:“分辨不清楚,但是右手邊有條小溪。”林峰倒是鬆了一口氣,離水源不遠是好事,而且還在一處斷崖的下方,林峰在心裡縮小了範圍,又問清楚了的確是有位同學摔傷了,便叮囑了一大堆注意事項,其他都是次要的,主要是防寒、保暖,不要移動,保持體力和聯係。掛掉電話,林峰又給西風把電話撥過去,西風那邊立即道:“我會和西嶺雪山這邊的搜救隊聯係,迅速組織搜救的,你們呢?”“我們離他們最近,我們當先遣部隊吧。”西風是曾經活躍在搜救前線的前輩,沉吟了一下:“110會利用手機給他們做衛星定位的,我這邊要是有消息,也會聯係你們。你們帶對講機了嗎?”“帶了。”“那就好,待會兒我們對一下頻道。”這個真是個忙亂的夜晚,警方和西嶺雪山這邊都組織了大量的人力上山,但剛走到一半,大雨再度傾盆,所有搜救隊伍都隻好原地待命。夏迪和林峰此時已經攀爬到大學生們最初所說的鴛鴦池附近,但鴛鴦池有兩座山,林峰隻能按照自己對斷崖的理解,選擇了其中一個山頭的方向,兩個人也在一處岩石的遮擋下躲雨,林峰還猶豫著問夏迪:“你要和我分開找嗎?”夏迪扭頭看她,眯縫了一下眼睛,咬牙切齒道:“你說呢?”林峰看外麵暴雨傾盆,也覺得自己簡直就多此一問。一看夏迪那殺氣騰騰的眼神,就悄無聲息地往外站了一些,甚至不在意自己有半個身子會淋雨。夏迪當然不會縱容這種情況,一把將林峰拽到自己身邊,幾乎就快摟緊懷裡了,忽然就道:“你說這幫小孩知道梅斯納爾嗎?”林峰搖搖頭:“大學生一般都會覺得登山這個運動挺酷的,但沒幾個人知道梅斯納爾。”夏迪點點頭:“是啊,意大利的登山皇帝,征服過八千米以上的十四座高山,第一個無氧登珠穆朗瑪峰的人,這麼牛逼的人,卻說:‘隻有當我完全準備好了,我才會義無反顧的出發。’”林峰越想越生氣,語氣裡滿是不忿:“是啊,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咱們乾嘛要找他們,一點也不老實聽話,要不然我們現在早就舒舒服服待在賓館裡了。剛剛居然還打電話說通過了第一處斷崖,結果現在又被第二處斷崖難住了,這幫不要命的,還帶著一個受傷的同學,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夏迪卻湊臉過來親了一下,林峰瞬間無語:“你,你乾嘛!”夏迪卻輕笑道:“我是成年人,我知道我在乾嘛。”林峰被夏迪這麼一鬨,火氣便下降得七七八八:“我,我基本上知道他們在哪兒了。西風哥剛才報來的定位數據也差不離。就是可惜現在氣候條件太惡劣,咱們還得再等等。”夏迪“嗯”了一聲:“閒著也是閒著,再來親一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雨量逐漸減輕,夏迪和林峰打算再度出發的時候,西風卻呼叫上他們,原來他已經帶著一對人馬從另外一個方向爬了上來 。林峰和夏迪心中更是有底,便趁著雨停,踩著濕滑的岩石、泥沙,拽著樹枝、草根,不斷向目標點靠近。夏迪跟著林峰,看她停下步伐,便問道:“怎麼了?”“這雨下得厲害,把以前的路也衝毀了,現在前方沒路了,但我覺得應該就在這附近,你聽聽看,除了水聲以外,是不是還有其他聲音?”夏迪點點頭。林峰便拿出手電筒四處亂射,一邊回應,夏迪從背包裡取出登山繩,固定好之後和林峰一起逾越了一處斷崖,聲音果然又近了一些,漸漸地,隱約還可聽見有人在喊“我們在這兒……”……範圍越縮越小,終於在電筒和的照射下,看到了縮成一團的幾個年輕人。好消息當然迅速傳遍了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們,這時候絕大多數的搜救人員,甚至包括林峰和夏迪,都有些精疲力竭,可問題還沒有解決,這幾個家夥屬於不作不死的典範,把自己困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往左看是懸崖,往右看還是峭壁。林峰和西風互相溝通了一下彼此的地理位置,林峰道:“他們現在呆的地方我去過,我知道怎麼過去。”西風不太放心:“那你們等會兒,我們帶著人和器材,很快繞過去。”林峰看夏迪已經在默默地行動,便回答:“行,我們知道了,我們先在這邊把路繩架好。”西風一愣,繼而感歎道:“你們居然帶了路繩,這幫混小子命真好。”等西風帶著搜救部隊趕到這邊的時候,卻發現林峰和夏迪並沒有隻是架個路繩,在這兒老實等待,他們架好路繩以後就率先攀爬過去,西風等人隻好沿著留下的路標往前繼續,越走越近,卻看到夏迪和林峰不但找到這群人,還已經點了一堆篝火,搭好了一個帳篷,把兩個身體較差的同學塞在裡麵,夏迪還就地取材找樹枝給受傷同學的腿做著固定,林峰也正不留情麵地訓斥大家:“要體能沒體能,要技術沒技術,要裝備沒裝備,出門還不帶腦子……”有人在小聲地頂撞:“我們隻是熱愛登山,這有什麼錯?”“還覺得沒錯?這漫山遍野的人,都不睡覺,就這麼頂風冒雨地來找你們,還沒什麼錯?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才幾度?要是運氣不好,趕上下雪,不但可能直接把你們埋在上麵,還會連累搜救人員。”那邊不吱聲了,但看起來也不算多服氣。夏迪給傷員纏好繃帶,站起身來,也加入到教訓的行列:“居然還怕丟臉,不報警,你們知不知道,越早報警,你們也更早得到救援,你等到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報警看看,誰會理你。”西風趕緊咳嗽兩聲:“什麼時候報警,都會有人搭理的,不過救援人員也要評估風險,氣候特彆惡劣的時候,我們也不能完全不顧生命危險,白白去送命。”夏迪回頭看了西風一眼,生硬道:“你來了?”當然有語氣明顯更興奮的人,林峰站起身來,看到西風就眉開眼笑:“太好了,西風哥,你們到了。”西風當然也熱情回應。夏迪眼睛抽搐了一下,同時還感受到西風拍拍自己肩膀:“哥們,好久不見,技能不減當年。”西風是跟著救援隊伍一起上來的,隊長是西風的老相識,這隻隊伍大概帶了差不多二十幾個人,裝備還很先進,但是下山的道路已經被山洪衝刷得一塌糊塗,完全無法行走。搜救人員在樹與樹之間拉起纜繩,搭建出一條“手扶”通道,慢慢把圍困在這個險要位置的同學們接送了出來,一對一甚至二對一地攙扶著……一行人踩著濕滑的岩石,頭頂還有隨時可能滾落的石塊,兩旁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陷阱,一行數十人組成的隊伍在深山中緩緩移動。天氣卻逐漸變得晴朗起來,彌漫的霧氣也慢慢消失,林峰和夏迪走在這隻隊伍的隊尾,夏迪卻揪了揪林峰,指了指天上:“星星出來了。”林峰抬眼一望,果然漫天星星閃耀,不禁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隨便指了指其中一處,問道:“那是什麼星座?”“天蠍座。”“你彆蒙我。”“那,好吧,天蠍座在那邊。”林峰回頭看夏迪一眼,他正胡亂指著另一個位置,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林峰把他的手撅了回來:“這還沒到夏天呢,你給我指哪門子天蠍座?”夏迪扼腕歎息,怎麼一不留神少年就長大成人,不好蒙騙了。隻聽林峰又道:“我在歐洲的時候,和同學一起登阿爾卑斯山鐵達力峰,那裡的星空特彆美,可是我就在想啊,再美,也比不上文女峰的夜晚,我一個人從睡袋裡溜出來,靜靜地看著漫天燦爛的星光,和遠處雲層中時不時迸發的閃電。”夏迪“嗯”了一聲,回憶道:“那天晚上,我出來找你了吧。”林峰也想起來了些細節:“我發現你沒話找話的時候都是有套路的。”“哪有!”“就是有,當時你就跟今晚似的,問我來著:‘你找到天蠍座了嗎?’”林峰聽見夏迪在自己身後隱隱發笑,然後還長長地歎了口氣,悠悠道:“記憶力特彆好,還記仇,越來越難糊弄了。”隊伍這樣緩緩地移動,終於安全抵達山下,山底下站滿了從山上撤下來的營救隊伍,還有消防車、救護車,甚至還有好幾輛的警車在下方等待,一通喧鬨之後,有個司機模樣的人走到西風的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西風便走過來對被年輕女大學生圍著的林峰和夏迪道:“走吧,坐我的車回去。”夏迪直到坐上西風的大奔之後還有些不可置信:“你買的車?”林峰真是替陳西風高興啊,還湊到夏迪的耳邊小聲道:“還配有司機。”陳西風回頭看兩人親密的狀態,不由得微微一笑:“這車也就剛買兩個月。”夏迪卻又來了一句:“這車不像你的風格,你不是說你要麼不買,要買就買豐田的頂級越野車嗎?”西風解釋道:“這不是沒辦法嘛,那誰說,要生小孩了,買越野車總不太合適。”夏迪板了板臉:“我聽說了,祝賀。”可這語氣完全沒有欣喜,西風也覺得尷尬,看了夏迪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4第二天下午,夏迪和林峰是和西風一起離開的大邑縣。西風把夏迪和林峰一直送到機場,趁夏迪去櫃台辦理機票事宜的時候,西風交給林峰一個信封,對林峰一本正經道:“我給夏迪寫的信,上飛機你再給他。”林峰一臉的狐疑:“你乾嘛不自己給他?”陳西風一本正經:“寫得有點肉麻,所以不好意思。”林峰抿了抿嘴:“你倆昨晚喝了通宵的酒,還要寫信,搞得我覺得自己是第三者插足。”西風也笑,把信封塞進林峰口袋裡:“你放心,夏迪眼裡不可能有彆人。”林峰也抓緊時間問陳西風:“你倆喝了一晚上酒,今天早上回來的吧?那麼長時間,也不帶著我,都聊什麼了?問他,他也不說。”陳西風看著夏迪的背影:“瞎聊唄,我也不知道聊什麼了,我本來挺不好意思見他的,覺得這輩子,兄弟可能都沒法做了,昨天我想了想,不管怎麼樣,也得回來見他一麵。”“然後呢?”“然後就是灌我的酒,主要吧,問我代理的那個戶外品牌的推廣情況,然後就是問你小時候的事兒,……”林峰一愣:“那你都說什麼了?”“我跟他講啊,你從小就和父親相依為命,但是過得挺自由的,不單單自個兒淘氣,還帶領著一幫小孩上躥下跳,就是一孩子王。對了,也沒少捉弄我,你爸也不怎麼管你。你父親去世以後,家裡沒什麼錢,你都自己打工賺學費。最開始的時候什麼都做,送過快遞,還去發廊當過小工,給人洗頭什麼的,為了防騷擾,就更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似的,夏迪真不錯,聽得眼眶都紅了。”林峰都快忘記自己最困難的那段時間了,埋怨道:“這些你還和他說。”陳西風想想又道:“不過他昨天還是有些奇怪,一貫不喜歡打聽彆人八卦的人,居然還問我,讀中學的時候有沒有早戀?”林峰臉都黑了:“那你怎麼說的?”“我能怎麼說,我就實話實說唄,哪有什麼早戀,屁股後麵老跟著一個跟屁蟲,甩都甩不開,太影響我的光輝形象了。”林峰恨不得以頭撞牆:“你,你……”陳西風還在那裡莫名其妙:“怎麼?我又說錯話了嗎?夏迪那小子是不是欺負你啊?要不你告訴我,我替你出頭。”夏迪已經辦完手續,大步走了回來,一把將林峰從陳西風身邊拖開:“謝謝啊。這就不用您費心了,咱們幾個關係太混亂了,不適合多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們走了,紅包放你車後座了,祝早生貴子。”林峰被夏迪拖著往登機口方向走去,一步三回頭,衝西風揮手告彆。西風看著二人遠去背影,也微笑著擺手,卻在心裡回味著昨晚與夏迪的對話。一開始夏迪話很少,西風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於是隻能不關痛癢地廢話,然後你一杯我一杯地不停灌酒。酒到微酣處,夏迪終於抬眼看向西風:“西風,我對不起你。”此言一出,把陳西風嚇得夠嗆:“彆啊哥們,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全是我對不起你。”夏迪擺擺手:“不,是我對不起你。讀大學的時候,我就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把彆人的感情當回事兒,我雖然不知道範林是你的女朋友,但是你對範林有好感,我卻一清二楚。”西風歎口氣:“你長得那麼帥,女孩子們都喜歡你,也不能全賴你。”夏迪搖搖頭:“其實,範林住院期間,我每一天都在期盼她快點恢複,然後,我好和她說分手。但是現實的狀況,我卻沒法說出一個字,後來她媽媽也來到拉薩,我幾乎更加絕望。所以,當你決定出現在她的麵前,我就隱隱有些期盼,希望你依然喜歡她,也許我就能得到解脫。”說到這兒,夏迪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西風:“你說,我是不是特彆自私?”夏迪並不等西風的回應,就繼續自顧自道:“在拉薩滯留了一個月的時間,我雖然是因為公司的事兒回了一趟北京,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林峰消失了,我就想啊,就算她要出國,走之前也得去送送她,把該說的話都告訴她。結果你卻在這時候把範林接走,並且告訴我,以後就不用我管了……我當時都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自己居然就這麼解脫了。”“可我還是特彆地害怕,害怕你和範林相處久了,知道她,知道她情緒很不穩定,就會和我說,你反悔了。所以我一次也不敢問你,覺得自己特彆慫蛋,就算她哥哥出事,她有一定責任,就算我壓根不愛她,甚至因為她的隱瞞,我還有些恨她,但是我依然覺得,最沒義氣、最沒骨氣、最自私的人,是我啊。”陳西風聽得難受,給自己和夏迪都倒滿酒,自己先一飲而儘:“古道,你沒做錯什麼,你已經比我和範林都有擔當,當年出事以後,我又是愧疚又是難過,卻沒有絲毫的勇氣和你解釋。”夏迪再度一飲而儘:“不,我自己什麼德行我自己清楚。所以後來我與林峰失去聯係後,我就在想:這是報應!”西風趕緊製止住夏迪:“彆胡說,林峰不是回來了嗎,現在你倆關係這麼好。再說了,這些都過去了,你就彆掛在心上,我和範林,是我心甘情願的,這輩子,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估計就孤老終身了。”夏迪把玩著手上的酒杯,抬眼看著西風:“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包括我替你聯係的法國的MN的代理,除了覺得你比我更適合以外,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和範林能過上幸福安逸的生活,這樣我的內疚感能少一些,更少一些。”陳西風看夏迪落寞的樣子,心道你倒是減負了,我聽了豈不是更內疚。西風再一次地打斷夏迪:“古道,咱哥倆半斤八兩,誰欠誰的早就數不清了,也不用數清了。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其實你的放手,對我和範林而言卻是成全。我們感激你還感激不過來呢。”夏迪一凝神:“真的?”西風點點頭:“當然是真的,兒子都要生了,還能不真。”夏迪一飲而儘。隨即卻慢吞吞問道:“你讀中學的時候早戀過嗎?”對於夏迪快速轉換的話題,陳西風一臉茫然。西風思及至此,便抬手一看手表,就對站在一旁的司機道:“趕緊趕緊,一會兒就晚高峰了,該堵車了,趕緊送我回家。”飛機從成都飛往上海的路上,夏迪一直在看本地報紙,幾乎不怎麼搭理林峰。林峰心虛得很,殷勤伺候著:“你要毛毯嗎?”“不用。”“渴不渴?給你要點水喝?”“你自己喝吧。”林峰那狗脾氣裝不了多久,就自己也怒了。忽然想起陳西風還讓自己給夏迪帶封信,於是便把信封扔給夏迪,開始閉目養神,沒想到卻真的睡著,還做了一個特彆美好的夢,夢裡又重新回到文女峰的峰頂,四周雲海茫茫,仙樂渺渺,而自己卻攜著夏迪上天入地、禦劍飛行。醒來時林峰卻發現自己枕在夏迪的肩膀上,身上還蓋著毛毯。林峰訕訕地起身,坐直回自己的位置上,貌似一直在報紙的夏迪瞥了她一眼:“剛才做夢了吧?”林峰嚇一跳:“你怎麼知道?”夏迪咧了咧嘴角:“我看你在夢裡都快笑出聲了。”林峰不想接這個話茬,但也不想放棄掉和夏迪恢複邦交的機會,便問夏迪道:“西風哥為什麼還給你寫信啊?”夏迪扭頭看她:“他這麼騙你的?”林峰忐忑了一下,問道:“怎麼了?”夏迪把信封拿出來,從裡麵拿出一張支票,上麵有數目相當巨大的一筆金額,信封裡麵還真有一封信。林峰在夏迪的授意下,看到西風在信紙上的寥寥幾筆,原來陳西風把夏迪這三年彙過去給範林治病和給範林母親的錢都退回來了,西風文筆質樸,隻是說讓夏迪放心,自己完全有能力讓家人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林峰看完後,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立場發表見解和看法,隻能把支票和信紙重新遞回給夏迪。夏迪也不多解釋,還在繼續看報紙。又過了會兒,林峰終於沒忍住,問道:“看什麼呢?這麼專心?”夏迪瞥她一眼,便把報紙遞了過來。林峰拿起來一通亂翻,隻覺枯燥無味,直到內頁其中一版,隻見標題豁然是“大學生被困西嶺雪山、 突擊隊員5小時成功營救。”林峰有些咋舌:“怎麼新聞,這麼快……”夏迪看她一眼:“你往後麵看。”報紙上詳細介紹了事件發生經過,還提到了幸好有兩個有登山經驗的遊客全程提醒和幫助,當然重中之重是提到了XX戶外品牌的陳西風先生,早年也曾經是西嶺雪山的搜救成員之一,適逢他回鄉探親,於是也主動參與了這次活動,並且全程讚助和提供了登山器材和設備……提醒廣大市民戶外旅遊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貿然前往對遊客關閉的區域。”林峰扭頭看夏迪:“咱倆就是那兩位遊客吧?”夏迪點了點頭:“這事兒是我替你做主了,西風他們公司需要宣傳,他問我需不需要把我倆的名字也寫到報道上,我替你回絕了。你不會反對吧?”林峰拚命點頭:“不反對,我完全同意。”夏迪又陷入了思索:“我這麼做是不是越俎代庖了?按理說你作為漫畫家,也需要曝光度。”林峰擺手道:“不需要,隻有Mark這種奸商,才覺得需要。”夏迪看她一眼,又不想說話了。從成都到上海的飛機時長兩個多小時。大概昨天還是太累,林峰看完報紙後又睡著了,睡得昏昏沉沉地,直到空姐開始廣播,說“飛機大約還有三十分鐘,即將抵達浦東機場,開始下降,請大家係好安全帶,把擋光板打開。”林峰微睜雙眼,發現自己又靠到夏迪身上了,毯子這回乾脆蓋在兩個人的身上,而夏迪卻雙目炯炯地看著窗外,林峰小聲嘟囔了一句:“看什麼呢?”夏迪卻跟沒聽見似的。林峰心想不會吧,氣性這麼大?便直起身子,打算逗逗夏迪,夏迪感受到動靜,卻轉過身來,把耳朵裡的耳機取下來:“醒了?”林峰點點頭:“你昨天還喝了一晚上酒,怎麼精力這麼好,不睡啊?夏迪沒好意思說自己在規劃人生呢,時間如此緊張,林峰還要回英國,那剩下的幾天時間,包括將來怎麼計劃,都需要好好琢磨。更何況這兩天沒少受陳西風刺激,覺得這哥們變化太大了,不就結個婚生個娃,怎麼就從一個孤獨的攀登者轉變成一個道貌岸然的商人,就算情懷還在堅持,但同時也會估算利益。夏迪越想越不是滋味,真得好好替自己和林峰的未來好好謀劃謀劃,於是乎夏迪從鼻子裡出氣:“我一想到沒剩幾天時間了,怎麼可能睡得著。”說完看林峰一眼:“你倒是心大。”林峰訕訕道:“還差幾個月畢業了,好歹也要回去拿個學位。”夏迪點點頭:“沒事兒,你畢業要是不回來的話,我會去英國把你抓回來的。”林峰臉色有些不露聲色地發燙,為了掩飾自己,便順手拿起夏迪的耳機塞進自己耳朵,嘴裡還道:“你後來又去淘寶店買耳機了?”夏迪“嗯”了一聲。“小金說,你後來又總去買耳機,怎麼還用最初我給你那個?”“有的是給公司員工發福利,還有的都送人了。”林峰忍了很久,還是問道:“為什麼呀?”夏迪輕描淡寫地回答:“最初是想套套近乎,打聽一下你的聯係方式;後來吧又想,也許你會偶爾來淘寶店看看;再後來呢,就想起你說過的淘寶店雖然轉讓了,但也有你的乾股的事兒,不管怎樣,也算為你做點貢獻,謀點福利。”林峰聽得無言以對,覺得虧欠夏迪太多,扭頭看向夏迪,眼睛裡蘊含著的情緒卻讓夏迪嘴角含笑,打趣道:“乾嘛,感動了?怎麼報答我啊?今晚以身相許?”林峰瞬間收起內疚表情,不再搭理夏迪,專心聽歌。夏迪的歌單裡有些聽過,有些沒聽過,當林峰聽到耳機裡傳來:“God is a girl,wherever you are……”心道這歌都聽好幾年了,怎麼夏迪也不膩歪,剛想到這兒,便猛然想起了彆的,問夏迪道:“我們登頂文女峰的時候,你在紙條上寫什麼了?”夏迪瞥她一眼:“忘了。”林峰“切”道:“怎麼可能……我當時不知道要寫什麼,就想啊,乾脆寫我最想對你說的一句話吧,……但是還是寫不出來。”“那後來呢?”“後來不是說寫歌詞,或者歌名都行嗎?”“那你寫什麼了?”“我不想說,我怕你打我。”夏迪湊了過來,把林峰耳機取下來,盯著林峰耳垂上那個閉鎖耳孔,心癢難耐,湊在耳邊輕聲道:“快說,要不然我就親了。”這公眾場合,哪能如此狂浪,林峰嚇得趕緊討饒:“說好了,你不許生氣。我寫的紙條是:……”“是什麼?”“上帝是女孩。”“什麼?”“上帝是女孩,God is a girl。”“……”夏迪聽完這個答案,愣了三秒,轉瞬覺得打她一頓都是輕的,於是整個身體收了回去,不看林峰,又恢複成冷暴力不合作狀態。但是林峰沒有放過他:“我都說了我的,你呢,你寫什麼了?”夏迪背過身去,看窗外。林峰這次不打算放過他,在毯子的掩護下輕撓夏迪,夏迪最怕癢,隔著一件衣服也跟炸了毛的貓一樣:“彆鬨,我真的忘了。”過會兒又小聲道:“哎……你彆瞎鬨……我告訴你吧,我寫的就是五個字。”“哪五個字?”夏迪拖長聲音:“腦——子——進———水——了。”林峰氣壞了,不再搭理夏迪。夏迪晾了一會兒林峰,琢磨著是不是乾脆坦白算了,但是男人的自尊心高於一切,夏迪又歎了口氣,還是忍住了。但是他有的是招數打破僵局,隻聽他忽然感慨道:“哎呀,忘了讓你帶我去你老家的西餐廳了。”林峰莫名其妙地回頭看著他:“我們那地方,能有什麼靠譜的西餐廳?”“不是你說的嗎?你們那兒的西餐廳,前台一般都貼著一張大紙,上麵寫著:不許打牌。”林峰瞬間破功,噗呲笑了。回上海後沒幾天,就到了林峰要返回英國的日子。夏剛知道夏迪和林峰成為正式的戀愛關係之後,也隻是簡單地拍拍夏迪的肩膀,讚揚道:“好樣的!”然後就自己飛回北京去了,號稱要參加什麼大學畢業十周年的同學聚會。包贇也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好像和陳朗不但沒有解除誤會,反倒更加變本加厲。他幾乎碰不上熱衷於談戀愛的林峰夏迪,自己孤獨地在北京和上海之間穿梭,偶爾像幽靈一樣出現在藍迪健身中心,瞥一眼空無一人的總經理辦公室裡,沒一個可供解悶的人,便又落寞地消失了。所以,諾大機場裡麵,能送林峰離開的,自然隻有夏迪一人。陳紀凡倒是想來,甚至想和林峰一起回倫敦,但是下午在上海美術館還有電視台關於吳虹冰女士的畫展的攝製,林峰自然是能躲就躲了,還鼓勵陳紀凡道:“堅守崗位,好好配合。”林峰和夏迪在機場依依惜彆,夏迪保證說不出三個月,就會去倫敦看她,林峰也保證說,一定認真學習,順利通過答辯,儘快拿到畢業證書,然後就可以飛奔回國。夏迪笑嘻嘻地擼了擼林峰的頭發:“你的智商,應該沒問題。”林峰這幾天覺得自己頭發都快被夏迪擼禿了,抱怨道:“你怎麼就愛好這個啊?每次都把頭發弄得亂七八糟,還不如乾脆把頭發剪短呢。”夏迪眼睛一亮,繼而又一本正經道:“你自己看,你想長發就長發,想短發就短發,其實短發也挺好看的,……,不過,還是看你自己,隻要你舒服就好。”林峰沒當回事兒,又囑咐道:“你待會兒幫我把《阿莫登山記》的影視改編合同給Mark送過去吧。他催得急,可是昨天咱倆跑蘇州玩去了,你幫我給他吧,我已經簽字了。”夏迪點點頭,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看網上的留言,老在說什麼‘莫逆CP’‘守財CP’,還有‘水逆CP’,還有什麼‘想寫莫逆CP的同人……’,CP是什麼意思,攻受是什麼意思?同人是什麼意思?林峰其實也沒想到網友如此八卦,她的登山記裡麵已經去除了絕大多數的曖昧情節,但還是把日常生活中打趣鬥嘴的瑣事,以及阿莫與朋友之間發生的矛盾和衝突,遇到的危險和難關的攻克,最後再攜手共進的主線保留下來,所以她也沒有搞懂讀者是怎麼從如此搞笑又正能量的漫畫中看出基情的?她慢吞吞地“啊……”了一聲,對夏迪道:“那你先告訴我,咱們登頂那天,你究竟在上麵寫什麼了?”夏迪又笑了:“你這得多怨念啊,天天問,天天問,也不嫌煩。好吧,我答應你,等你畢業回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可能因為還是在熱戀中的關係,兩個人都是依依惜彆,但時間不等人,林峰也隻能和夏迪揮手告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夏迪把林峰送走之後,便上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道:“去上海美術館。”夏迪走進上海美術館的時候 ,電視台的拍攝已經結束,陳紀凡看見他進來,就衝他招招手:“你把林峰送走了?”夏迪點點頭,便把合同拿出來,遞給陳紀凡:“她說你急著要。”陳紀凡趕緊接過來:“太好了。”然後便對夏迪道:“這是林峰她母親的畫展,你要轉轉嗎?”夏迪自然是點頭,陳紀凡陪著他慢慢地溜達,偶爾給他介紹一下背景和出處,但是一圈逛下來,夏迪卻皺起了眉頭,問道:“你們不是說不賣嗎?”陳紀凡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大多數畫是不賣的,不過有些畫也可以賣。”夏迪堅定道:“不對,上次我在杭州的時候,也看了畫展,有一幅我特彆喜歡,但是工作人員卻說,這是非賣品,但如果是非賣品的話,應該不會被買走,可我今天卻沒有看到。”“那你還記得畫的內容,和名字嗎?”“就是一幅水墨畫,是一隻狐狸的正麵肖像,那個眼神我到現在都忘不了,要哭不哭的樣子,特彆地憂傷。”陳紀凡看了夏迪半晌,終於道:“怪不得我覺得你眼熟,原來想買畫的那個人是你。”繼而陳紀凡便對夏迪做了個手勢:“跟我來。”陳紀凡把夏迪帶著七拐八拐,離開了展覽區,來到一間寬大的工作室,裡麵是工作人員裝裱整理或者修複畫作的地方,陳紀凡指了指靠牆而立的一副畫:“是這個嗎?”夏迪走了過去,有些高興:“就是這個。”“你為什喜歡這幅畫啊?”“不為什麼,就是很喜歡。真的不能賣嗎?”“這個我得問問作者本人。”夏迪快要氣炸了,吳虹冰女士早就在九泉之下了,這可怎麼問啊?陳紀凡看到夏迪黑沉的臉色就甚為開心,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在夏迪這兒收到的無名攻擊都可以一筆勾銷了。好半天陳紀凡才道:“這畫的作者,今天剛剛返回英國。”夏迪瞬間睜大了眼睛,隻聽陳紀凡又道:“你好像剛剛才和她分開。”夏迪簡直不敢相信,再看看水墨畫,喃喃道:“我沒想到她這麼厲害,以為她隻會畫漫畫呢。”“我也覺得很厲害,她把這幅畫裡麵的狐狸注入了靈氣似的,讓觀眾墜入到它的情緒裡麵,牽動所有觀眾的心。你知道這幅畫叫什麼嗎?”“不知道。”“這幅畫的名字叫做,《思念》”“思……念……”夏迪咀嚼著這個名字,不禁有些感慨:“峰子早年喪父,現在母親又去世了,她肯定非常思念自己的父母,所以畫出這麼一幅畫來。”陳紀凡看了看夏迪,不太情願地開口:“其實我最初也是這麼認為的。”夏迪看看他,隻聽陳紀凡又道:“有一次我也跟你一樣,說過同樣的話。可是那天她喝了一點酒,倒也沒醉,但是就問什麼說什麼,便衝我搖頭了。”“然後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我說:“一隻狐狸,你說一隻狐狸能思念什麼?”夏迪就這麼直直地看著陳紀凡,聽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來:“當然是……思念兔子囉。”(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