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重逢篇一直到這個世界的儘頭,我也不願意和你分開。無數個不眠的夜晚,我一直這樣的企盼。——灌籃高手的主題曲《直到世界的儘頭》不過管他呢,即使時間抹去了一切,隻要可以重逢,再見亦是朋友1時光如沙漏,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居然也就這樣默不作聲地緩緩滑落了。當年那些一起並在雪山上並肩攀登的人和事,對於包贇而言,仿佛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包贇覺得自己也挺不容易的,帶著一身傷病從拉薩回來以後,卻把自己的親媽嚇得魂飛魄散。吳虹雪也以自己罹患抑鬱症相逼,讓包贇沒再返回美國,這三年便一直在父親包懷德手下工作,按部就班地生活。但是包贇卻依然察覺到自己和父親大人從觀念到經營思路的差距,甚至乾脆就從北京離職逃跑,來到了上海就職於一家外資銀行。當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依然被父親大人各種使喚,替他的口腔連鎖集團上市獻策獻力。還有更煩躁的,好不容易認識個喜歡的姑娘叫陳朗,但對方心裡壓根沒有自己的藏身之地,無論如何靠近也隻是一場空,簡直有損於包贇多年來樹立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威名。不過那又能怎麼樣呢,人生誰能那麼舒坦?再說就算退一萬步,好歹我還父母雙全呢,和林峰比起來,自己那點破事兒,就不算慘。而且包贇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能自嘲:人生嘛,哪能事事如意,我愛她,她愛他,都是太平常的事情。既然在感情上一敗塗地,包贇也隻能寄情於工作和健身了。工作的話目前在濱江大道上的外資銀行上班,至於健身嘛,夏剛的業務已經拓展到了京滬兩地,在濱江大道附近開了一家藍迪健身中心。包贇本來租住的地方離健身中心也就是步行的距離,可自從在陳朗那兒碰了一鼻子灰以後,覺得自己完全沒法做到抬頭不見低頭見,便毅然決然地重新找了個住處,離藍迪反倒遠了,這健身也就做得有一搭沒一搭。失戀的人,情緒起伏在所難免,晚上包贇本來打算說找夏剛聚聚散散心吧,沒想到夏剛卻臨時有事兒,放了自己鴿子,還交給自己一個艱巨的任務,說夏迪在酒吧喝多了,讓包贇趕緊去把他接回來。包贇完全不想看見夏迪,而且不明白這廝明明在杭州做項目,怎麼也頻繁出入上海。但夏剛發令,不得不從,隻能在肚子裡發牢騷,多大的人了,還玩喝醉這一招。吐槽歸吐槽,他倒也老老實實去了,這酒吧的位置在一個拐了七八個彎的巷子裡,從外麵看就是一個防空洞,吧名也很詭異,叫做“秘密”進去之後倒是彆有洞天,酒吧裡燈紅酒綠,人聲鼎沸,俊男美女的比重極高,包贇一邊覺得養眼,一邊又覺得這畫風說不出來的詭異。他本來大喇喇地往裡走,邊走覺得有不少視線都在掃向自己,心中便頗有些忐忑,趕緊上下打量了一番,審查一下自己衣著是否不嚴謹。正心虛的時候,還好看到了夏迪的身影。 有一兩年沒見了吧,這廝喝醉的樣子沒看出來,但那欠扁的樣兒倒是沒有少掉分毫,他正斜靠在吧台邊上,端著一杯酒,扭頭看見包贇,愣了一下,隔著鶯歌燕舞的芸芸眾生,硬生生的擠了個笑容,便對身邊正和他搭話的男子道:“你看,我真沒騙你,我朋友來了。”包贇一臉狐疑地上前,那搭訕的帥哥隻好悻悻然離去,離去之前還用淩厲的眼風狠狠瞥向包贇,包贇心裡自然不舒服,覺得簡直莫名其妙,於是衝著夏迪問道:“那哥們什麼情況?看我跟看情敵一樣,我得罪他了嗎?”夏迪抿了口酒,微微一笑,沒說什麼,隻是對站在吧台內的waiter道:“給他也來一杯。”Waiter也是一個很帥的小夥子,打量了包贇一眼,便把酒送到他麵前:“先生請。”說完之後還對夏迪道:“是您朋友?”夏迪點點頭。帥哥對夏迪嘻嘻一笑:“特彆般配。”夏迪和包贇同時把嘴裡的酒噴了出來,尤其是包贇,罵罵咧咧道:“我靠,誰和他般配啊?那得他先變性後我才能考慮。”當然夏迪也不待見他,偏頭看他一眼:“你就算變性了我也不會考慮。”包贇覺得自己沒有占據言語的製高點,從鼻子裡噴出氣來,口不擇言道“夏老二,再怎麼著,小時候你也被我親過。”夏迪眼神變得有些冷,扭頭看他:“我有沒有告訴你,你提這事兒一次,我得揍你一次。”那些被揍的往事曆曆在目,包贇哼了一聲不再多言,悻悻然道:“我也是瘋了,夏剛哥說你喝多了,我居然答應他來接你。”夏迪根本不屑一顧:“我哥他就是小題大做,你看我像喝多了的嗎?”一旁的Waiter一看場麵失控,自知失言,心道我也是嘴欠,乾嘛招惹這倆活祖宗,明明還處於曖昧試探不肯承認的起步階段。他趕緊擦拭麵前的一片狼藉,一邊抱歉道:“sorry,sorry,都是我不好,二位不要生氣,是我誤會了。”夏迪倒是平靜下來,安慰他道:“算了,下回彆搞錯了。”包贇兩隻眼睛咕嚕嚕亂轉,左瞄一眼右瞥一下,嘖嘖嘖嘖,真是大開眼界,同時也總算搞清楚點狀況,原來這是間同性戀酒吧,怪不得被人誤會了。正思量夏迪怎麼好這一口了,卻聽夏迪道:“他過得怎麼樣?”包贇愣了愣,很快就反應過來,裝傻道:“我不知道啊,好久都沒聯係上了。”夏迪看了他一眼,然後轉了轉手裡的酒杯,再也不理包贇。包贇迅速轉換話題:“哥們乾得不錯啊,聽說簽了不少合同,現在公司規模越來越大,牛啊。”夏迪理都不想理他。包贇眼珠子一轉,又道:“我聽夏剛哥說,你前段時間去歐洲了。”夏迪臉色一僵,當沒聽見還是繼續悶頭喝酒。隻聽包贇又問道:“那你去英國了嗎?見到峰子了嗎?”什麼叫打蛇打七寸,什麼叫哪壺不開提哪壺,夏迪一秒鐘也不想和包贇呆在一起,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擱,重重道:"誰去英國了?我去的是法國。"說完轉身便走了。包贇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最後喊出來的卻是:“哎,你就這麼走了,付沒付酒錢啊?到底見到林峰沒有?”夏迪走出酒吧,深深呼吸了一下室外的空氣,但也並沒有覺得自己緩過勁來,剛才那些嘈雜的音樂和晃動的人影以及包贇的出現,包括陣陣襲來的酒意,都讓夏迪覺得心煩。可更加心煩的卻是自己在倫敦見到的那一幕幕糟心的情景……夏迪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自己千方百計地打聽到林峰留學的學校和地址,漂洋過海隻為見其一麵,但是現實還真是印證了古人的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相逢不如懷念,此事古難全。包贇在waiter好奇的眼光注視下,付完酒錢,隨即尾隨著夏迪走出酒吧,跟在夏迪踉踉蹌蹌的身影之後,忽然之間就良心發現,覺得夏迪這哥們的模樣看起來也並不比失戀的自己好多少,忽然就產生了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當然這共鳴的時間並沒有保持多久,因為前方那個人“duang”地一聲,已經徹底醉倒,撲到了地上。看著前方那堆爛泥,包贇想死的心都有了。等夏迪再次醒轉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房間非常安靜,陽光透過紗簾照到夏迪的臉上,他緩緩睜開眼睛,左右轉頭看了一下,這是一間裝修簡潔,但卻完全陌生的房間。他掀開被子,起身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幾近**的身體,低聲對自己罵了句“shit!”他晃了晃頭,拚命回憶了一下,印象中自己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包贇,這哥們雖然很令人生厭,但絕不會對自己置之不理,所以這倒讓他放心不少。他從**起身,打量了一下房間,前方桌上堆著自己的錢包鑰匙,和一些金融類的書籍資料,牆角還堆放著一些運動器材。夏迪利用極短暫的時間,把整套房子進行了視察,原來是個兩居室,一間是主臥,一間是剛剛自己休息的客臥,房間裡空無一人,餐桌上倒是有一張紙條留下來,上麵壓著一把鑰匙,紙條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我上班出門了,一切你自己搞定。走的時候彆忘了反鎖,鑰匙你先收著,回頭再給我。”雖然沒有署名,但夏迪看著這即使燒成灰也認得出來的包贇的字跡,還是有些悻悻然,心道什麼嘛,連早飯也沒有買給我,還不如林峰。可一想起林峰,夏迪情緒便有些低落,還好冷風襲來,隻穿著短褲的夏迪頓時覺得渾身發涼,又是一陣尋覓,才發現窗沒關,而自己的臟衣服被裹成一團,順便扔在衛生間的一個角落。夏迪歎口氣,心道“真夠懶的,衣服也不幫我洗。”想到這兒他便戛然而止,不敢繼續在心裡,把某人再次想起。夏迪拎起衣服來聞了聞,實在是臭不可聞,他頓時失去了信心,乾脆從包贇房間裡找出一個垃圾袋,把衣服一股腦地全塞了進去,打算一會兒拎出去扔了。他倒也不見外,直接打開包贇的衣櫥,從櫃子裡翻出適合自己身材並且看得上眼的衣物,毫不客氣地穿戴起來。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忽然悠悠然地歎了口氣,雖然百般不情願,還是忍不住把和林峰初次相逢之後的那次醉酒的每一個細節,仔仔細細地進行回味:也是在這樣的早晨醒來,看見了林峰留下的紙條、早飯和四格漫畫,還有衛生間裡洗得乾乾淨淨的衣服,以及不停滴著水的滴滴答答的聲音。已經過去三年多了,隻能歎一聲鬥轉星移,物是人非。夏迪並沒有打算在包贇這裡做過多停留,他重新返回到昨晚呆過的房間,從桌上把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裝進兜裡,還瞥見包贇堆在桌子上的那堆明顯是金融類的書籍裡麵混著幾本數獨書,還有一本花枝招展的又是狐狸又是老虎的漫畫書,封皮上有幾個很卡通的字體:“阿莫走天涯。”夏迪並未多想,隻是出於慣性,在心中不遺餘力地恥笑了包贇的幼齒,抬眼之間卻又一愣,因為桌子上還有一本台曆,台曆上一周後的某日被紅筆重重地描了一個大圈,上麵還寫著:峰子,接機。2上海浦東機場的停車場內,包贇正呆坐在他的路虎車裡枯坐著,抬腕看看手表,按說都這會兒了,峰子應該出來了吧!包贇從車裡鑽出來透氣,也就一個愣神的功夫,就有人用胳膊勒住包贇的脖子,沉聲道:“繳槍不殺!”包贇慢慢扯開橫在自己頸部的手臂,轉過身來,親熱地胡擼了一下對方的頭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行啊,兩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麼猛啊?你這頭發怎麼回事兒?留長了?等等,我還需要習慣一下。”這位上身穿著黑色T恤,下身穿著滿是洞洞的牛仔褲,腳踩球鞋的姑娘正是久彆重逢的林峰,幾年的功夫,她變得洋氣了一些,當然胸也還是照常沒有。最明顯的是頭發,不再是短得雌雄難辨,而是留了起來,現在倒是可以梳成一個馬尾。聽完包贇的話,林峰聳聳肩,有些不自在地上下打量著自己:“那你先習慣著,其實我也覺得彆扭,正琢磨著乾脆再把頭發剪短算了。”包贇趕緊製止:“彆啊,好不容易有點姑娘樣了,就這樣,好看,你忘了我還說給你買裙子呢。”林峰一驚:“打住,千萬彆說裙子,就上回你一提這茬兒,咱倆就掉水裡了,差點連命都沒了。”包贇思之有理,也趕緊點頭:“嗯嗯,不能提,不能提。”他凝神看了看麵前這位,比三年前顯得更加自信和朝氣的帥妞,忽然湊上前去緊緊擁抱了一下:“峰子,歡迎你回來,我們都想你了。”林峰享受了一下包子的擁抱,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也想你們了”之類的,便很快掙脫開來,衝包贇擠擠眼睛:“嘿,介紹一下,這是我剛剛認識的朋友,要去濱江大道,你順路正好送她一下。”包贇一下子愣住了,原來在林峰的身後,站著一位熟人,明明就是自己狂追而不得的陳朗。(詳情參加《愛情種植》),他的表情肌都不知該如何擺弄了,好半天才“嗯”了一聲:“這麼巧?”陳朗已經看了好半天的俊男美女久彆重逢的親熱戲了,簡直就是一出標準的金童玉女的偶像劇。她是完全不清楚包贇和這個叫“瘋子”的女生之間的關係,這二人那麼一演,她隻覺得胸悶氣短,隻願自己乾脆就地蒸發,可是情緒再怎麼跌宕起伏,表麵上也隻能不痛不癢地回應道:“好久不見了,包贇。”林峰好奇地看了一臉彆扭的陳朗,以及猛然就黑下臉來的包贇一眼,欣慰道:“原來你們認識,那就更好了。”說完便衝包贇示意:“那咱們趕緊上車吧。”包贇也沒再吭聲,而是順手拎過林峰手中的行李,放進後備箱。陳朗覺得自己一分一秒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於是衝林峰道:“我還有彆的事兒,要不你們先走吧。”林峰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包贇就直直地衝陳朗走過來,一把將陳朗手裡的行李拖到自己手裡,悶聲道:“你彆想太多,我沒打算要繼續騷擾你。”陳朗啞口無言,又氣又急,卻見包贇將自己的行李擱置在後備箱之後,便伸手拉開前排的副駕駛坐椅,衝帥妞一歪頭:“峰子,上車。”林峰看了陳朗一眼,又鬼祟地看了包贇一眼,忽然覺得自己這趟回來真是千值萬值,繼而便老老實實地走到前排坐下。包贇這才拉開後排車門,對陳朗道:“陳小姐,委屈您坐後麵。”陳朗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沉默地走到包贇麵前,鑽進後排車廂。包贇這才轉到前方駕駛位置,上車,點火,車子呼嘯著離開了浦東機場,往市區奔去。浦東機場離浦東的濱江大道接近四十公裡的路程,可是這四十公裡的路程對於陳朗而言漫長得恍若一場心理酷刑。她這次好不容易解除掉心結,想和包贇言歸於好,沒想到自己顯然是一廂情願了,一回上海就碰到這一出,隻能滿臉蒼白地縮在後排駕駛座內,聽包贇和“瘋子”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一些趣事,看包贇總是會在等紅燈的間隙抽出一隻手來胡嚕一下“瘋子”的馬尾末梢,原來兩人各自的家庭是世交,原來兩人從小就認識,原來他們有好多共同的朋友和趣事,原來自己真的太自以為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足夠的耐心,站在原地慢慢地等待一個白癡的覺醒。車子好不容易進得市區,雖然陳朗一再表示隨便將自己放在哪兒,自己打車就行,包贇卻跟沒聽見一樣,最後還是直接將車開進小區。陳朗說了句“謝謝”之後,便打開車門。她下車的模樣,幾乎可以用“逃離”這兩個字來形容。林峰看著頭也不回的陳朗消失在大廈一樓的門廳,而包子僵著一張臉坐在自己身邊,頓覺天上掉餡餅,世界真奇妙,包子和這個美女之間一定有貓膩,林峰越想越來勁,於是轉頭使勁一拍包贇的頭頂:“你有病啊!老摸我頭發乾什麼?害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包贇裝傻:“你是我妹,摸摸頭發怎麼不行啊?”“打住,摸兩回也就忍了,有外人在呢,至於摸上數十次嗎?頭頂都快摸禿了。少和我玩這套。趕緊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包贇已經平靜下來,點火,上路,一邊開一邊斜著眼睛看了看林峰,慢條斯理地道:“峰子,你還有工夫管彆人的閒事兒?想想你自己吧,我可提前告訴你,還有一個人,他也在上海。”林峰的囂張氣焰頓時滅掉半截,想想又不服氣,試探著問道:“誰啊?夏剛大哥?”包贇“哼”了一聲:“你倒沒說錯,夏剛本來就北京上海兩地跑,不過我說的是另外那一個。”林峰隱隱猜到了,卻依然裝傻:“我猜不出來,你自己說吧,另外哪一個?”包贇壓根不相信林峰會猜不出來,不過暫時也不想和她計較:“還能有誰,我的死對頭,你夏剛大哥的弟弟,醉鬼夏迪。”雖然已經做了心理鋪墊,但林峰的心情還是頗有些跌宕起伏,沉著臉想了半天心事,喃喃道:“還真巧,京城四少全齊了。”言罷迅速將臉色恢複平靜,扯開話題道:“包子,剛才的那個女孩兒,我看著挺親切的,長得也漂亮,你不會是跟人逢場作戲來著,害得她傷心吧?”包贇齜牙咧嘴,騰出一隻手指指自己的鼻尖:“我還逢場作戲?媽的,我都快成情場孝子了,是人家根本不甩我。”林峰詫異地“哦”了一聲,奇怪地道:“我怎麼覺得不像?我在飛機上的時候閒著沒事兒,就研究她來著。她好像一路上都在發呆,眉頭一直皺著,看起來不太開心。”停頓之後又頗為玩味地補充了一句:“不過我看她發現接我的人是你之後,更加不開心。”包贇愣了一愣,隨即便搖頭自嘲道:“怎麼可能?我都有好一陣兒沒見她了,她就算不高興,也絕對不是因為我。”林峰白了包贇一眼:“那你怎麼還裝模作樣地和我搞曖昧?我靠,都快吐了。”包贇無奈至極:“這英國不是儘出紳士淑女嗎?到你這兒怎麼行不通啊?你現在好歹有點兒女孩兒樣了,能不能維持點兒淑女風度,彆一說話還是這味兒啊,整個兒一北京胡同串子。”林峰笑得很暢快:“我在那邊合租的公寓,可是在黑人區,哪有什麼高貴的紳士,還是你以為我穿上龍袍就能當太子?再說了,我渾身上下有哪個細胞告訴你,我有變成淑女的潛力?哎你彆岔開話題,要是再不老實交代,我就告訴你媽,讓她來轟炸你。”打蛇打七寸,這一招屢試不爽,包贇一向討厭林峰拿自己老媽出來要挾,不過更討厭的是自己還要中招,於是非常不甘心地回答道:“我不過就是讓她看看,我也不是非她不可,有的是人稀罕我。”林峰愣了愣:“就因為這個?”“嗯。”“Shit!你可真幼稚。”“哈,可有的人比我還幼稚,居然專門跑同性戀酒吧傻坐,坐到吐為止,測試自己的性取向到底有沒有問題。”包贇想起上周把喝醉酒的夏迪從酒吧邊上運回家的事兒,都覺得夠讓自己痛快一年了。林峰沉默了很久,終於道:“怎麼可能?夏迪不是有女朋友嗎?”包贇斜睨了林峰一眼:“你還知道我說的是夏迪呀?”隨即哈哈一樂,覺得自己總算在林峰這裡扳回一局:“我聽夏剛說,夏迪和他女朋友早就吹了。”林峰愣了一下:“早就?有多早?”包贇一時得意忘形,多嘴道:“就咱們登山那年啊,好像從拉薩回來以後,他倆就不在一起了。”包贇一想到夏迪每天都鐵青著臉的神情,便一臉幸福的微笑:“你不知道夏迪現在那德行,簡直就是死樣怪氣,我看離變態也不遠了。”林峰一臉的茫然,她還沉浸在夏迪早就和範林分手的消息中,喃喃道:“你怎麼沒和我說過?”包贇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於是從鼻子裡哼哼:“其實我也剛知道沒多久,再說我為什麼要說,我還沒欣賞夠呢!”林峰氣急敗壞,拿起車內的一個紙巾盒往包贇身上拍打:“你乾嗎不早說?乾嗎不早說?”包贇開著車呢也沒法躲,隻能縮成一團,嘴裡還嚷嚷:“我說那麼多乾嘛,我可不能讓他把我的妹妹拐跑了。再說了,你倆天各一方的,難道你聽說他分手了你還能跑回來?這麼長時間這麼遠的距離,誰還記得住誰啊?”林峰聽完這些話也覺得在理,明明知道包贇說得沒錯,但還是有些垂頭喪氣。包贇又道:“你在英國那麼忙,又要上課又要照顧你媽,我都沒好意思總去英國騷擾你。對了,夏剛前一陣兒還張羅著給夏迪介紹姑娘相親呢,說什麼條順盤靚,身材凹凸有致。”林峰更是有些心灰意懶,想想自己剛才絕對是自作多情,沉默片刻之後便振作了一下精神,打量了一下二人的座駕:“你把路虎弄到上海來了?”包贇看風暴已然過去,趕緊就坡下驢:“嗯,反正工作重心轉移到這邊了。對了,這回回來呆多久?”林峰想了想:“我要見一見出版社的編輯,他們要和我商量一下漫畫出版的事兒,另外還需要配合一下我媽媽在上海和杭州兩地的畫展宣傳,估計要一個月左右。”包贇想想又問:“David呢?他好嗎?”林峰琢磨了一下措辭:“他比半年前好多了,我媽的事兒他現在都不管了,全部交給我,他上個月就跑到南美洲的熱帶雨林去了。”包贇歎口氣:“這些年David也是夠辛苦了。散散心也好。”林峰輕輕點頭,岔開話題:“給我訂酒店了嗎?”包贇“哈!”了一聲:“訂什麼酒店啊,我那兒有多餘的房間,去我那兒住。再說了,你要是住在外麵酒店,我媽還不得從北京過來追殺我,她本來就想過來看你的。”林峰想起自己柔情似水的姨媽就心中一緊,趕緊道:“那還是彆了。”包贇瞥她一眼:“她怕你還是難過,說不管怎麼樣,應該多和家人在一起。”林峰不是不領情的人,想想也道:“你替我謝謝阿姨吧,我現在挺好的,再說不是還有你。”包贇聽著覺得還挺美,哼道:“算你明白。”林峰轉了轉眼珠又回到正題:“我去你那兒住倒是沒問題,隻要不妨礙你談情說愛就行!”包贇“切!”了一聲,又想呼嚕一下林峰的腦袋,但這回被林峰成功避過,包贇悻悻然道:“談個鬼啊,你又不是沒看到陳朗不待見我,除了他,我的朋友就隻剩夏家二兄弟,對了,夏剛哥說等過幾天他從北京回來,就給你接風。”林峰維持著神色不變,點了點頭。包贇看她一眼,忽然竊笑起來:“對了,你是女孩的事兒他們都還不知道呢,我都佩服自己的保密工作,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嚇著?”林峰沒說話也沒吱聲,三年的時間過得太久了,熟悉也許已然變成陌生,就算有人停留在原點等待對方,因為時間和空間的錯過,再次相逢可能不再會悸動,也許剩下的隻能是沉默。3林峰被包贇帶到自己在上海租住的公寓,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要占據的客臥,估計是包贇的活動場所,桌上堆著一些書籍資料和筆記本,牆角還堆放著一些運動器材。林峰進屋後倒是沒有嫌棄,而是好奇地拿起一個啞鈴掂量了掂量,尾隨而入的包贇笑道:“我拿走吧,這是下班後沒事兒時玩的。”林峰放下啞鈴,擺擺手:“沒關係,擱這兒吧,我也能玩。”包贇一想,林峰的確是愛運動的人,便道:“夏剛在上海也開了健身會館……。”剛說了上半句就想起夏迪經常在那兒出沒,便又有些後悔,不過再一想人都回來了,總會見麵的,包贇天人交戰之中看林峰正盯著他等待後話,便清清嗓子又繼續道:“以前住的地兒離得特彆近,現在住得遠了去那邊不方便,所以我都改在家裡鍛煉。”林峰“哦”了一聲,沒再多問。而是指著電腦問包贇道:“我忘帶電腦回來了,晚上要回幾封郵件,能不能借用一下?”包贇當然是同意的,從桌子上翻了翻,翻出那本《阿莫走天涯》的漫畫書遞給林峰:“對了,給我也簽個名吧,我也好出去顯擺。”林峰哭笑不得,隻好打開扉頁,按照包贇的要求寫了無比肉麻的一句祝福,到落款處猶豫了一下,問道:“署名寫什麼?林峰嗎?”包贇趕緊拒絕:“鬼知道林峰是誰啊?寫上你紅得發紫的網名:“惡少的少。”林峰心中一陣惡寒,倒也按照要求寫上,耳聽得包贇還在吐槽:“你們二次元的世界,我真的不懂,你怎麼想的?取這麼個名字?‘惡少的少’?”林峰抬眼看他,心道時間是過得太久了嗎?連當事人自己都忘了。那年大家在文女峰的ABC營地,背依冰塔林和雪山,孫立明拿著照相機指揮:“聽我口令,我喊上半句你們喊下半句哈!”這是他們幾人在艱苦行軍中拌嘴拌出來的段子,所以四個人哈哈大笑,隻聽孫立明大喊一聲:“京城四少!”四人張著大口齊聲回應:“惡少的少!”,時光永遠定格於相機之中,但還有回音在空曠的山穀中旋轉:“少”字連綿不絕,仿佛永不止歇。林峰回過神來,正想說你可夠健忘的 ,卻見包贇忽然輕輕一笑:“那張合影照片我留著呢,準確地說,你隻能算是四少,我應該是三少。哪天方便的時候,我還是約上那哥倆,一起聚聚吧。”林峰回國後的日程比較緊張,並不常常在上海呆著。她和出版社的編輯匆匆見了一麵,就又趕赴到杭州去了。說起漫畫集的出版,也真是機緣巧合。林峰在國外的那些寂寞和掙紮的時光,就畫了不少關於留學生的漫畫故事,畫完了發給徐安妮欣賞,結果把安妮萌得一塌糊塗,慫恿著林峰把這些漫畫悉數發到了網上。沒想到這些漫畫卻引發了爆發性的轟動,也許隨著時代的發展,能擊中人心的方式也更加多元化,除了文字和影視,連漫畫都受眾很多,粉絲如潮水般襲來,林峰便被推動著畫成了連載,再然後就被出版社編輯給盯上了,出了本《阿莫在天涯》的係列漫畫集。目前是英倫求學篇,首印便很快告罄,又再版了幾次。這次回國,出版社編輯除了與林峰交流第二部的內容,還纏著林峰再開發新的漫畫故事。林峰攤手說沒有,編輯卻說以前的舊稿也行啊,稿費絕對豐厚,隻要出自“惡少的少”之手。林峰有些猶豫,再加上被人慫恿,她倒是有些心動,琢磨著把自己畫的許多好玩的內容拿出去交稿,她並不覺得自己畫得有多出彩,但編輯總是盛讚,說是林峰的漫畫故事無論是英倫求學篇還是待出版的登山篇,都讓人欲罷不能,從畫風上講生動有趣,故事角度總是彆致,冷幽默無處不在,又酷又萌。林峰心中也算是百味雜陳,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原本在英國繼續學習的自動化專業,學得中規中矩,乏善可陳,甚至對自己的就業前景都產生一些擔憂,沒想到閒暇時的塗鴉卻給自己帶來不少信心,還有相當吸引人的money。林峰也隻能無奈地承認,大概這就是基因的作用。雖然有些走偏道了,而且也不怎麼入流,那也是基因的作用。林峰一邊想一邊從白堤上經過,一路看西湖上水鳥翩躚,柳葉搖曳,最後終於抵達美術館,卻被撲麵迎來的大幅廣告宣傳畫擊中,上麵有著一位女士的側麵畫像,雖隻有寥寥幾筆,但也勾勒出烏眉大眼紅唇卷發的時髦女性形象,還有幾個濃墨重彩的大字:“跨越世紀的等待——吳虹冰作品展。”林峰滯住了腳步,定定地看了會那副畫像,這是媽媽最後一次入院治療之前畫的,那陣兒狀態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好,她強撐著給自己勾勒了這麼一幅自畫像,還笑著對自己道:“我不管,彆看我現在沒有頭發了,我以前頭發好著呢。你可千萬把頭發留長點啊,我看見你,就想起我年輕時候應該是長這樣的。”David一邊溫柔地看著用頭巾包住頭頂,整個身軀瘦弱得隻剩皮包著骨頭的吳虹冰,一邊點頭道:“這個我可以作證,不過Honey,峰子的身材可不如你。”林峰在心裡唾棄了一下David永遠拿自己當墊背的行為,也輕聲回應媽媽道:“您放心吧,我把頭發留起來,我不剪短了。”林峰想了會兒前塵往事,衝著宣傳畫上的母親咧了咧嘴,擠出一個笑容,不靠譜地想著:“如果我現在剪了的話,您應該不知道了吧。“她前腳剛走進了美術館,後腳就有工作人員攔住她:“對不起,現在還沒到對外展出的時間。”林峰正要張嘴解釋說和這個畫展的經紀人有約,卻有人一下子攬過了她,並對工作人員道:“這位林小姐是我約來的,認識一下吧,她是吳虹冰女士的女兒。”對方訕訕地致以歉意,林峰當然擺手說沒事兒,等工作人員離開了之後,林峰扭頭看了看身邊比自己高上一頭的男士,指了指搭在肩膀上的手,揚眉道:“陳紀凡,上回我說什麼來著,再搭在這兒我就剁手。”對方聳聳肩膀,把手從林峰的肩膀上收回,輕笑道:“叫我Mark,你說說看,咱們也是熟人了,你都陪我參加過萬人大遊行,怎麼到現在總是那麼見外?”林峰皮笑肉不笑道:“你和我媽熟,咱倆又不熟。你還敢提萬人大遊行,那還不是被你陷害的。”陳紀凡哈哈大笑起來:“我也是托你的福,才happy了一把。”林峰甚是無語。林峰其實和他打交道很是心煩,陳紀凡,又名Mark,是個ABC兼中國通,長得倒是清爽乾淨的模樣,私生活卻混亂得一塌糊塗,林峰都沒力氣去詬病。但這人是吳虹冰近些年的書畫經紀人,應該說知識廣博,藝術欣賞水平也很高,最重要的是眼光獨到,而且具有敏銳的市場判斷能力,還人脈廣博,將吳虹冰的畫作炒作得風生水起。現在又適逢虹冰女士離世,對於書畫經紀人簡直就是天賜良機,陳紀凡迅速地進行了戰略部署,在國內外都開始舉行吳虹冰的巡回畫展展出,最重要的是在高質量畫作的基礎上,進行人物和情懷包裝,擴大吳虹冰女士的畫作影響力,這樣才能將經濟效益折射到書畫拍賣市場上。但是身為吳虹冰女士的家人,覺得這些市場行為,簡直就是諷刺。以前都是由David負責和陳紀凡接洽,這次David徹底撂了挑子,便隻能由林峰接過擔子,幾次和陳紀凡也就是Mark接觸下來,真是深深見識了什麼叫做無往而不利,這下限不停地刷的,把林峰這樣的原本都鑽進錢眼的人都給驚著了。就比如這回,陳紀凡在會客室裡一再說服林峰道:“你再想想,我已經聯係好了文筆好的作者,隻要你同意,我們就把你母親這些年的經曆還原出來,由於特定時代的原因,把她經曆過的傷痛和磨難,把她在異國他鄉的思鄉之情,以及她在感情上經過的波折,都呈現給世人,幫助大家能更深的理解虹冰女士的畫作中的深意。”林峰皺眉道:“這個不是早就和你說好了嗎?我母親生前從不願意多加談論自己,她也不希望在自己離開以後,讓大眾把關注度集中在自己的私生活上。”陳紀凡斟酌了一下,又給林峰倒上一杯溫茶:“我非常敬重虹冰女士的為人,更欣賞她的作品,實在不忍心她的這些作品被低估。其實她的這些畫作,就比如那副《家園》,如果和她當時傷痛纏身卻又骨肉分離的現狀相結合,一定能得到更多的共鳴。”林峰冷冷地補充道:“也能產生更大的經濟價值。”陳紀凡抬眼看了看她,忽然就笑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尊重你們家人的選擇,隻不過,你要明白,虹冰女士雖然走了,但隻要她的畫作永存,那麼她其實就沒有真正離開,她的作品影響力度越大,精神世界也便留存得越久。也許幾百年後,誰也不記得你,不記得我,但卻會有許許多多的人知道虹冰女士和她的《家園》。但這一切,便取決於今天的我們,怎麼來擴大這個影響力。"但無論怎麼說,林峰隻是低眉不語。陳紀凡便也識趣地不再提起,反正來日方長。陳紀凡和林峰再一次核對了展出作品的名目,以及確認哪些是非賣品。林峰繞場一周下來,看到最後一幅不覺啞然,半晌後才道:“Mark,這幅《思念》怎麼在這兒?”陳紀凡扭頭一看,頓時笑了:“這是這兩年的新作品吧,我很喜歡啊,感覺虹冰女士返璞歸真了,雖然畫的還是她擅長的飛禽走獸,但這次不一樣的是,感覺是給這隻狐狸畫了一幅水墨的正麵肖像,那眼神,嘖嘖嘖,讓我看著都心疼,很簡單笨拙的筆法,但卻意味深長。”林峰都快哭了,崩潰道:“你沒發現這幅畫隻有日期沒有落款嗎?”陳紀凡倒是平靜得很:“我發現了啊,估計是因為身體不好,沒顧上吧。前段時間我在虹冰女士的工作室看見的,特彆喜歡,就帶過來了。”林峰平靜了一下,慢吞吞道:“你喜歡啊?!。”繼而又一字一句道:“不過這幅畫真的不能展出。”“為什麼啊?”“因為不是虹冰女士的作品。”陳紀凡有些愕然,旋即問道:“那是誰的?”林峰糾結了一下,還是道:“我的。”4林峰原本想當日來回的,這下可好,陳紀凡壓根不放她離開,白天在展館裡的陳紀凡分身乏術,便晚上又約她去西湖邊的茶館喝茶,還說帶她開車領略錢塘夜景。林峰略一思索,良辰美景奈何天,Mark又那麼有錢,還是可以跟著他體驗一把所謂的雅致生活,於是便同意了。但是這生活還真不是那麼好體驗的,喝茶的間隙,陳紀凡細細詢問了林峰的繪畫史,邊聽便是感歎:“可惜可惜,略晚了一點,不過還來得及,我可以幫你做個係統規劃。你雖然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但是天賦不同凡響,這也是基因的力量。”這話彆人口中說出,林峰隻能尷尬地笑笑,又聽陳紀凡道:“林峰,怎麼樣,我當你的經紀人吧,其實你太低估你自己了,就你那個《阿莫在天涯》,出版合同就簽得太廉價了。第二部你也簽出去了,我真是替你不值。”林峰抬眼看他:“你看完了?”“第一部看完了,第二部講阿莫登山的故事,我開始看了,開頭就好看得不行,你讓我好好替你琢磨琢磨,規劃一下。”林峰並不當真:“真的假的,你儘忽悠我。”陳紀凡也正色道:“我從不拿工作的事兒忽悠你。考慮考慮我的提議。”林峰琢磨了一下,有經紀人當然好,但是這個Mark與自己氣場實在不合,總不能每天都把時間拿來與他鬥智鬥勇,不過看在他是自己母親的經紀人的份上,林峰不置可否,沒有馬上拒絕,隻是道:“Mark,你也太高看我了,其實我自己沒有信心,我回家再想想。”陳紀凡其實極擅於察言觀色,他明白林峰現在敷衍為主,思考為輔,不過來日方長,他微笑道:“你彆自謙了,我才是沒想到,以前光覺得你的漫畫俏皮可愛,沒想到你的水墨畫也很有味道。你知道嗎?其實今天有人看上你的畫了。”林峰一愣:“我不是讓你把畫撤下了嘛。”陳紀凡“嗯”了一聲:“這個撤畫需要請展館的工作人員幫忙才行,所以到下午快閉館的時候才取下。"林峰“哦”了一聲,忽然又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看上這幅畫了?”陳紀凡搖了搖頭:“我沒有親自上前接洽,我就是看到一個側麵,很帥,但是接待他的工作人員說,近看不得了,像偶像明星。”林峰心裡默默吐槽了一下工作人員要麼是花癡,要麼就是腦殘,但還是更關心普通路人對自己畫作的評價:“他說什麼了嗎?”“對方倒是沒說什麼,就是問:這畫賣嗎?工作人員也沒敢多說,隻是說這是非賣品。”林峰沒有得到任何信息,頓覺有些喪氣,卻隻見陳紀凡笑眼看她:“你相信我的眼光,真的,你的畫是有魔力的,你的阿莫也是有魔力的。再加上你這麼酷,還有你的背景,都挺適合包裝的,嗬嗬,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林峰卻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衝著陳紀凡擠出一絲乾笑,心想:“什麼玩意兒,鬼才適合包裝,你全家都適合包裝。"即使道不同不相為謀,林峰也隻是岔開話題:“Mark,你從小在國外長大,怎麼會喜歡喝茶?”陳紀凡聳聳肩:“還不是因為你母親虹冰女士,每次去拜會她,她都親自給我泡茶,也是她,教會我品茶,愛茶。”林峰便又不吱聲了,憤憤然地猛喝了一口。陳紀凡察言觀色的本領與日俱增,醒悟到林峰來英國的時候虹冰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很多時候都住在醫院裡,估計沒啥機會給林峰品茶論道,這家夥難道是嫉妒了?陳紀凡想想道:“走吧,西湖你下午自己也溜達了一圈,現在我帶你去錢塘江邊看看夜景。”錢塘江邊夜色蒼茫,在岸邊燈光的映照下,隱約可見潮起潮湧。林峰觀了會兒潮,卻被廣場上空放飛的孔明燈所吸引,問道:“Mark,這個真的可以上天嗎?”陳紀凡看她眼饞的樣子,便左右觀望了一下,正好遠處拐角的地方,有老婆婆在賣成品的孔明燈,便撇下林峰,信步走了過去。都快走到了,卻眼尖地看見老婆婆邊上的報亭,有位男士正拿起一本《阿莫走天涯》在那兒翻看,陳紀凡不由自主地湊近到帥哥身邊,一邊覺得帥哥長得實在醒目,一邊又有些眼熟,一邊還覺得好奇,林峰的漫畫讀物不是專門拿來荼毒少女們的嗎?連男生都能吸引,這受眾麵比自己想像中的還廣?看來還得在林峰身上還得多下功夫,繼續爭取。帥哥可能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扭頭瞥了陳紀凡一眼,陳紀凡卻心虛地轉向老婆婆方向走去,衝老婆婆道:“您好,給我來個孔明燈。”帥哥看著陳紀凡的側臉卻是一怔,默默地注視著陳紀凡買好孔明燈後,大步流星地朝遠處江邊的欄杆處走去,雖然隻能看見背影,但還是可以看到陳紀凡舉著孔明燈逗弄一個紮著馬尾的姑娘,還把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卻被對方一晃肩甩掉。生活總是那麼出人意料地讓人煩躁,帥哥夏迪把目光收回來,心道自己真是魔怔了,怎麼可能,估計也就是長得有些相似,那人明明在英國,還和林峰出雙入對,不可能這麼巧跑到中國來,和一女孩打情罵俏。夏迪把注意力又再次轉回報攤,指著《阿莫在天涯》對老板說:“給我拿一本。”林峰把杭州的事兒處理完畢,第二天便返程回到上海。陳紀凡把她送到火車站,臨彆時還遺憾道:“你要是不著急的話,在杭州多玩幾天,也能陪陪我,這樣杭州這邊的展出一結束,我們可以一起移師前往上海。”林峰卻並不遺憾,揮手道:“我挺著急的,回見哈。再說我下周四還過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檢票進閘離去。陳紀凡聳聳肩,心道這母女兩人一個溫婉沉靜一個卻高冷酷帥,性格相差太遠,簡直就是南極和北極。陳紀凡一邊走一邊琢磨如何拉近與林峰的距離,如何繼續說服林峰,卻和對麵趕過來檢票的一人碰個正著,還把對方手裡的東西碰了一地,陳紀凡分外抱歉,趕緊幫人家撿散落在地上的雜物,映入眼簾的卻是那本《阿莫在天涯》。他書從地上撿起來,起身一看,果然是昨晚見到過的帥哥,隻不過帥哥臉色發青,冷冷地看著自己。陳紀凡趕緊抱歉:“對不起啊,剛才沒注意到。”如果說昨晚在夜色朦朧下看得不甚分明,那現在夏迪絕對是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就是自己在英國看見的,和林峰混在一起的那一位。陳紀凡把書遞過去,還繼續搭訕:“你也喜歡這書啊?這書真的不錯,我在英國留學的朋友畫的。”夏迪臉色更加難看了,沉聲道:“你的朋友?”陳紀凡有些莫名其妙,以為對方不相信自己,便又道:“嗯,她很厲害的,媽媽也是畫家。”夏迪張了張嘴,特想問那你昨天晚上和那紮馬尾的姑娘是怎麼回事兒?但實際上他隻能是一臉鬱結地“嗯”了一聲,便繞開陳紀凡,往檢票口走去。陳紀凡倒是覺得夏迪有些奇怪,這反應不陰不陽,不尷不尬的,完全都沒有激動的心情,難道自己估計失誤,帥哥並不喜歡這書?隻是給女朋友買的?陳紀凡頓時覺得自己沒有爆出作者也在這輛列車上,著實是一個偉大而又英明的決定。杭州開往上海的列車也就不到兩個小時,林峰在座位上拿著手機與包贇通報幾點抵達上海,隔壁車廂的夏迪正一頁頁地翻看著《阿莫走天涯》的漫畫,心中真是百味雜陳。多麼熟悉而又親切的筆法,正如同當年送給自己的那本並沒有畫完的四格漫畫一樣。原來小狐狸的名字叫阿莫,原來阿莫在英國打過工,吃過虧,想過親人,也鬨過不少笑話。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夏迪按下接聽鍵,隻聽那頭夏剛喋喋不休地說:“你是今天回上海吧,你知道嗎,林峰回來了,而且孫立明也在上海。我和包贇晚上約好了,老朋友們見一麵。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三年多沒見過林峰了,我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樣了,應該還能認得出來吧。”夏迪“嗯嗯“兩聲表示同意,繼而掛掉電話,合上書,看著車窗外景色變幻,心想他長什麼樣,自己都應該能認得出來吧?原本我還打算親自去機場接他呢,可事到臨頭又借口杭州這邊有工作脫不開身不敢去了。上次去英國的慘痛經曆告訴自己,相見不如懷念,簡直就是至理名言。不過管他呢,即使時間抹去了一切,隻要可以重逢,再見亦是朋友,更何況,也不是沒有機會,他們也許已經分手。
第十五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