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顆離開這個世界的人,當你看到流星出現的時候,其實是你想念的親人們,怕你找不到他們,在吸引你的注意。,1陳西風也和夏迪同時回頭,西風對林峰和包贇同居一頂帳篷一直犯著嘀咕,說不擔心是假話,而且打眼看去,林峰的樣子著實不太精神,於是趕緊問道:“昨晚,沒事兒吧?”夏迪冷眼瞥過去,看林峰如何應對,隻見腫著兩個大眼泡的林峰愣了一下,遂回答道:“沒事兒,就是沒有睡好。”包贇今天心情卻相當不錯,他自覺說服林峰認祖歸宗的任務已經完成,一臉的陽光燦爛,此刻便慈愛地看向林峰,揉揉她的頭發,接口道:“那就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這一幕太慘不忍睹,夏迪沉下臉來,一分鐘也不想停留。耳邊卻傳來陳西風做主說等這二位寄完明信片一塊兒回去,心情更加煩躁。在等待的時候,夏迪耳朵裡還灌進不少這二人的竊竊私語,比如包贇邊翻看林峰寫好的明信片邊問道:“徐安妮我知道,那這張曉菱,劉爽,都誰啊?”林峰自由自在慣了,對冷不防多出來的兄長式關心並不領情,於是回答:“乾嘛?查戶口啊?都是大學同學而已。”可是聽在夏迪的耳中,卻生了歧義,完全變了個味道。四人結伴往回走的時候,夏迪一直保持沉默,對林峰的搭訕也總是不鹹不淡地用單音節給予回應。快要走到大本營的時候,終於成功地讓林峰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但她此時已經自顧無暇,昨晚上包贇果然一招致命,讓自己洞悉了父母往事的前因後果,同時也和包贇一起,做出了離開西藏,儘快返回北京的決定。林峰看著夏迪的後腦勺,心裡忽然有些難受,原本以為能在他的生命裡至少留下一段共同登山的記憶,原本以為默默地陪伴與同行,在離開時並不會傷心,可是為什麼一想到自此彆後,天高水長,後會無期,林峰就難過得不能自已?於是林峰還是厚著臉皮又追上夏迪,小聲道:“待會兒你有空嗎?我有東西給你。”夏迪連頭也沒抬,繼續往前走:“什麼東西。”林峰漲紅著一張臉:“我上次答應送你的生日禮物?”夏迪完全沒有注意到林峰的局促,隻是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再無多語。返回大本營之後,林峰趁包贇去和陳西風攤牌,提出要離開登山隊的要求時,也避開眾人耳目,在其中一頂行軍帳篷裡,找到獨自一人躲著聽歌的夏迪,並把手中的畫冊遞過去:“這是答應補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其實還沒有畫完,不過我怕將來沒機會了,隻好現在給你。”夏迪把耳機從腦袋上扯下來,漫不經心地接過畫冊,翻開第一頁便有些發懵,又是一幅四格漫畫,第一張圖是一隻狐狸坐在麵包車裡,衝旁邊小轎車裡麵的兔子豎起了中指。 第二張圖是小麵包車和小轎車你追我趕。第三張圖是兩車追尾。第四張圖是兔子目送狐狸開著小麵包離開,狐狸居然還吹著口哨,旁邊還有內心獨白,也就四個字“哈哈哈哈。”夏迪抬頭迅速看了一臉期待的林峰一眼,心裡五味雜陳,於是繼續往下翻,這一頁也是四格漫畫,畫的是狐狸與兔子攀岩偶遇,再下一頁畫的是雨夜修車,畫風依然簡單而又生動,可愛而又詼諧,如果不是現在的心境,夏迪一定會忍俊不禁的。但是此時的夏迪卻止住了繼續往下翻的動作,把畫冊合上,便隨手放到一邊,似笑非笑道:“有意思。”林峰理解錯了夏迪所謂的“有意思”的涵義,整張小臉都變得光彩奪目,於是急切道:“你喜歡嗎?喜歡就好。”麵前的夏迪卻愣愣地看看她,忽然輕輕笑了:“林峰,你是不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圍繞著你轉悠,所有的人都喜歡你?”林峰慢慢收斂笑容,不解地抬眼看向夏迪,有些莫名其妙,隻聽他又道:“你對誰都挺好的,對誰都仗義,還喜歡挖空心思做討好彆人的事情。”林峰漸漸聽出了夏迪言語中的惡意,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凝視著夏迪的眼睛,艱難道:“你什麼意思?”夏迪揮了揮手中的畫冊:“難道不是嗎?從我第一次見你,你就總慣著那個叫徐安妮的,後來又有一個叫蕭蕭的,你還英雄救美來著。嗯,還有包贇……”夏迪頓了頓,他實在是沒法說出口我還看見你們擁抱來著,也沒法直截了當地說,你怎麼男的女的都招惹,到處招貓逗狗。所以隻能隱晦道:“嗯,其實你對我也不錯,難為你還費了這麼多功夫,畫這些畫,當成禮物送給我,我真應該感激涕零!”林峰這回算是完全聽出了夏迪的言語中的譏諷,腦子裡的血一陣陣往上湧,麵前的夏迪不複往日的親和,正一臉譏笑地看著自己,她深吸一口氣,艱難道:“我原本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夏迪淡淡道:“那你的好朋友可真夠多的,我就不摻合了。”林峰雖然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是她在難過和憤怒之餘,還是強撐著自己對夏迪反擊道:“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我送你禮物你還找茬罵我,我怎麼得罪你了?”“話一開閘,林峰就完全忍不住了:“你丫有什麼了不起,脾氣又爛心眼又小,從來也不考慮周圍朋友的感受,還搶身邊朋友的女朋友。”此話一出,二人也都是一愣,夏迪看向林峰,沉聲道:“我怎麼搶彆人女朋友了?”林峰“哼”了一聲:“你就是搶了。有一年陳西風回老家的時候,給我看過一張女孩的照片,他說這是他的女神,他還說,……”“還說什麼?”林峰正要開口,帳篷外忽然有人喝到:“林峰!”林峰聽出是陳西風的聲音,頓時心虛得閉嘴,從外麵走進來兩個臉色都不太好看的人,一個是陳西風,另外一個,卻是包贇。包贇狠狠地看了夏迪一眼,轉頭卻示意林峰跟他出去,林峰隻好尾隨著包贇往外走,走到一個包贇確信誰也不可能聽見的空曠地兒,終於開口道:“你還真喜歡那小子啊?”林峰抿了抿嘴唇,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包贇想起剛才聽見的夏迪和林峰的對話便滿腔怒火,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心裡卻很是不爽,他完全不管是自己先挑頭捉弄夏迪的,隻是憤憤地想:“你小子狂什麼狂?我家林峰喜歡你那是看得起你,給你臉你還不要,以後找機會弄死你!”不過這些話他都隻是在心裡琢磨,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和林峰商量:“劉濤病得很厲害,陳西風正安排司機和向導,要送他回拉薩了。”林峰頓時有些明白:“那要是我們也走,他們的人手可能就不夠了。”包贇點了點頭:“我一看這情況,就沒提這事兒,還是回來先和你商量。”林峰倒是鬆了口氣:“你沒提就好,要不顯得太不仗義。”包贇看看林峰,繼而又道:“反正就算回北京,你也不可能馬上就走,我會給家裡打電話說一聲的,讓他們先做簽證的準備工作,比如讓David先把擔保函從英國寄過來。”林峰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帳篷裡剩下的二人也是氣氛詭異,夏迪正緊盯著陳西風問道:“林峰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陳西風迅速否認:“那時候她就一小屁孩,知道個屁,你彆理她胡說八道。”說完後又趕緊岔開話題:“我就是過來告訴你,你們一塊兒來的那個劉濤,我看快扛不住了,需要馬上派人送他回去治療。你能聯係上你哥和孫總他們嗎?讓他倆趕緊回來,走之前總得見一麵。”話音剛落,孫立明和夏剛就掀簾進來,讓陳西風頓時鬆口氣道:“你們終於回來了,趕緊跟我來,再不把劉濤送到醫院去,我看他得交待在這兒了。”生命永遠高於一切,這是不容置疑的。當陳西風把人員都安排好,送劉濤返回拉薩,其他人還是該乾嘛乾嘛,沒有絲毫影響。除了林峰再也不拿正眼看夏迪一眼,永遠隻和包贇竊竊私語。晚飯托夏剛和孫立明的福,他倆從定日縣返回的時候,不忘犒勞在大本營苦哈哈的兄弟們,打包了一大堆飯菜回來,所有的人圍爐聯歡,算是給明天即將開始的向文女峰正式進發鼓勁預熱。林峰也助興給大家炒了一鍋臘肉炒洋蔥,最具小資情調的包贇打算給大家做個拔絲蘋果,很仔細地把僅有的幾個蘋果削好皮,切成塊,折騰了很久熬糖,卻沮喪地發現糖無論如何在高海拔下也融化不了,就算燒糊了冒煙了,也壓根拔不出絲來,惹得圍觀眾人哈哈大笑。包贇最後把黑乎乎地一坨放進碗裡,人人嫌棄不說,連尼瑪都隻嗅了一下,便扭身尋找下一個目標。包贇憤然批判大家:“你們真是糟蹋糧食,要是把你們餓上兩頓,一定覺得這是美味佳肴,好吃得不得了。”這一點陳西風倒是同意得很:“是啊,從前有一次,就我和夏迪兩個人去徒步拉練。走了快一天,到最後什麼吃的東西都沒有。”夏迪抬眼看向西風:“你怎麼什麼都說?”陳西風嗬嗬一笑:“這有啥,逗大家一樂。”夏迪不忍猝聽,趁陳西風又眉飛色舞地講起當年勇,自己默默地離開位置,鑽回自己的小帳篷裡。可是空曠的大本營隔音效果實在不太好,還是能依稀聽到陳西風在那裡講段子:“我們餓得不行啊,就翻隨身攜帶的垃圾袋,火腿腸也隻剩皮兒了,餅乾也隻剩一個空袋子,咦,倒是八寶粥的罐頭沒有吃得很乾淨。”夏迪躲在帳篷裡無奈地笑笑,聽陳西風繼續道:“可是我們也分不清楚哪個罐頭是自己吃的,哪個罐頭是對方吃的。於是都有些拉不下臉皮來提議。後來還是我大義凜然地胡亂指了指:這罐是我剛才吃的,我記得。然後我倆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便不管不顧地各自拿起一個罐頭,把裡麵剩餘的部分再重新刮掉吃下去,連蓋子上粘著的,都添得一乾二淨。”外麵傳來大家的一陣哄笑,夏迪在帳篷裡翻著白眼兒:“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明明是我提的。”歡笑之後,陳西風組織大家按照藏族煨桑儀式,燃起篝火、撒糌粑和青稞酒,為整個登山的過程和隊員祈福。陳西風的手下個個都很強悍,完全不懼高原反應開始鬥酒,連達瓦都把酒倒在一個小碗裡,招尼瑪過來舔舔。北京來的夏剛孫立明等人卻一口也不敢沾,隻能笑嗬嗬地看著乙方眾人喝酒,喝完酒還唱歌,一首又一首。夏迪聽著外麵金曲不斷,卻常常伴以聯唱或者合唱的方式出現,正想也出去摻合,眼睛瞥到帳篷裡隨便扔著的那本畫冊,心念一動,又撿起來一頁一頁翻看。此刻靜下心來細品,又和白天狀態完全不同。原來除了前麵三頁以外,後麵還畫了不少,比如耳機風波,再比如箭扣長城,接著是打靶揚威。一頁一頁,全是狐狸和兔子,演繹著自己和林峰所有的故事,尤其是箭扣長城部分更是重中之重,還分上下兩個部分,不但有夜間在樹林中的偶遇,還有第二天日出時兩個人的合影,以及自己拗出的耶穌造型。如果說從前那頁單張的四格漫畫讓夏迪對林峰刮目相看,隻覺這孩子多才多藝。那今天這十多頁的四格漫畫,卻讓夏迪心潮跌宕起伏,腦子裡也把自己和林峰相處的一幕幕情景重現,有些原本已經淡忘地也再次變得清晰起來,越琢磨便越不是滋味,就算林峰想把所有的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那也不至於這麼費心費力,還是說,他隻這麼單單對自己。夏迪發了會兒呆,便鑽出帳篷,慢慢往熊熊燃燒的篝火方向走去,林峰那張被火光映得通紅的臉龐如磁石般吸引著夏迪,他有些猶豫,但還是站在了林峰身邊,眼角餘光看見林峰也被大家帶動,搖頭晃腦地在唱著,果真有些五音不全:“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好兒郎渾身是膽,壯誌豪情四海遠名揚。”這首《愛江山更愛美人》幾乎唱出了所有未婚男青年的心聲,於是大家都投入到裡麵傾情合唱,唯有夏迪在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林峰,林峰的眼睫毛在火光照映下微微顫動,像一把扇子一樣忽閃忽閃,在臉上投射出一片晃動的黑影。夏迪察覺到自己的心猿意馬,於是趕緊回過神來,也跟著眾人哼哼這首《愛江山更愛美人》,邊哼邊妄圖將旁邊的林峰的聲音軌道帶入正途:“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哪西邊黃河流!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彆放心頭!”此時林峰卻聽出了身邊夏迪的聲音,扭頭看他果真站在自己身邊,還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林峰臉一下子耷拉下來,心道“你剛罵完我又跟沒事兒人一樣跑我旁邊站著,神經病啊!”林峰這歌是真的唱不下去了,憋半天之後終於對夏迪道:“你把畫還我。”2林峰這歌是真的唱不下去了,憋半天之後終於對夏迪道:“你把畫還我。”夏迪卻沒有想把畫冊還給對方的念頭,可一時也沒想好如何應對,隻好裝沒聽見。林峰看自己的話如石沉大海,心裡越發生氣,便朝夏迪走近一步,加重語氣道:“你不是討厭我嗎?那你就把畫還我。”夏迪沒法再裝了,隻好迎上林峰的眼神,慢吞吞道:“我什麼時候說,我討厭你了?!”林峰愣了一下,但轉念一想便更加氣急敗壞,眼前這人怎麼跟天氣一樣變化無常,明明下午剛諷刺完自己,現在卻一點也不認帳。夏迪大腦裡也在快速運轉,正琢磨如何遣詞造句緩和或者修複一下關係的時候,不遠處的包贇卻注意到林峰和夏迪之間的異常,趕緊幾個大步走過來,攬住林峰肩膀,問道:“峰子,沒事兒吧?他又欺負你了?”林峰比夏迪厚道多了,雖然憋著一肚子悶氣,但也不至於冤枉對方,於是憤然搖頭。包贇“哼”了一聲:“沒有就最好。”一邊說一邊攬著林峰肩膀將她帶離夏迪身邊,不時還耳語幾句。兩個人就這樣直接把夏迪給無視了,導致夏迪再次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有打算與林峰握手言和的念頭。篝火的另一側,孫立明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想了一會兒便對身邊的夏剛道:“明天就正式進山了,待會兒你把咱們的人都叫到一塊兒,我有話要說。”說是咱們的人,其實也就這哥幾個。人聚齊之後孫立明便直接進入正題,對包贇道:“劉濤生病回拉薩了,我們需要另找人留守在大本營,所以明天你就不跟大部隊進山了。”包贇張了張嘴,半天才反應過來:“憑什麼是我啊?你們把我忽悠來了,就在大本營到此一遊啊?!”孫立明不耐煩道:“我們沒有忽悠你,本來也是你死皮賴臉非要跟著加入的。”自己想離開是一回事兒,被彆人淘汰又是另一回事兒,所以包贇老大不情願,趕緊搬救兵,衝夏剛道:“哥,我不同意,我也要跟你們一起。這大本營不一定非得有人才行啊?再說了,就算留人,那個藏族老頭也行啊,他不是殘疾了嗎?估計走不動吧?”夏剛趕緊製止住包贇的胡說八道:“你彆亂說,嘎瑪是非常有經驗的登山向導,我們離不開他。”說完這個又扭頭衝孫立明道:“包贇必須留下嗎?這大本營也沒什麼重要東西,現在又是登山淡季,空著也沒事兒吧?”話雖這麼說,孫立明卻另有計較,他把目光從包贇身上轉移到林峰身上,繼而又重新轉回來,對包贇再次開口:“你和林峰兩個人,必須留下一個,我當然更希望帶你進山,但是林峰從各個方麵看,不管是登山還是給我打狂犬疫苗針,都比你更有用,所以隻有你留下了。”包贇和林峰對視一眼,更疑惑了:“那憑什麼就是我們倆啊?其他人呢,對了,這不還有夏迪嗎?他留下也行啊。”孫立明被包贇纏得不耐煩,實在是忍不住了,乾脆就打開窗戶說亮話:“要不是是人手不夠,你們幾個我全都想扔在大本營,誰也彆跟著。”孫立明停頓一下,看著包贇道:“你有什麼不服氣的啊,就你和林峰天天膩膩歪歪,這是乾嘛呢?!雖然我對你們性取向沒什麼興趣,但是如果造成全隊人員思想波動,那就是大忌。”這幾句話一出,所有的人都靜默下來,夏剛本來就一直在犯嘀咕,夏迪是把自己整個人都置於角落的陰影處,看不清表情,唯有包贇和林峰麵麵相覷。好半天之後大家還是無人說話,包贇終於有些抓狂:“什麼情況?你們不會真那樣想吧?”孫立明翻著白眼懶得搭理,夏剛表情煎熬,夏迪好像還是低頭垂首,隻有林峰一掃眾人的表情,才隱隱明白點什麼,於是認真地回應他:“他們可能真的那麼想。”包贇撓撓頭,道:“其實你們要是不問,我也會向大家宣布的,不過既然大家對我們有看法,哎,峰子,看來咱倆之間的秘密,必須公諸於眾了。”此言一出,林峰有些詫異,包贇衝她使了一個無妨的眼色,她也就認命了,心道說就說吧,總比被大家誤會更好,大不了換成自己駐守大本營。孫立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大老爺們兒彆磨嘰,有屁快放。”包贇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緩緩開口:“好吧,我還是告訴大家吧,林峰的確和我有超乎常人的親密關係。”房間裡的空氣頓時凝滯了,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但卻紛紛與其他人做無聲的交流,比如孫立明立即衝夏剛甩了一個“你看你看,我說對吧!”的眼神,夏剛皺著眉頭,各種恨鐵不成鋼。再比如林峰也是衝著包贇吹胡子瞪眼,眼神裡全都是“你有意思沒意思怎麼又把大家往溝裡帶的”鄙視。如果說有例外,那就唯有夏迪一動不動地置於帳篷裡燈光照射不到的區域,就好像這一切都與我無關的模樣。包贇接收到林峰傳遞過來的譴責的信號,咧嘴笑笑之後,才接著又道:“不過你們還是想錯了,並不是你們想象中那樣。”一邊說還一邊看向夏迪,就連一直都沒什麼反應的他也迅速抬頭看向自己這邊,包贇頓時就有些滿足,孫立明卻受夠了包贇的大喘氣,翻著白眼:“趕緊說,那是哪樣?!”包贇滿足之後便不再吊大家胃口,施施然道:“我和林峰,其實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所有的人都覺得被他耍了,齊齊“靠!”了一聲,就連夏剛都聽不下去了:“你武俠看太多了?”孫立明也道:“你這蒙誰玩呢?!”想想便扭頭直接問另一位當事人:“林峰,你來說吧,你倆老家不是天南地北的嗎?他怎麼可能是你哥?”林峰這才明白包贇走的是選擇性坦白的路數,於是點頭道:“他沒騙你們。我媽媽叫吳虹冰,他媽媽叫吳虹雪,是一對兒雙胞胎姐妹。”其他人還在琢磨林峰這話的涵義,角落裡的夏迪卻在電光火石間徹底懵住了,他趕緊仔細打量包贇和林峰二人,真要往這個方麵想的話,原來眉目的確有幾分相似。吳虹冰這個名字極其耳熟,對,就是那個畫家的名字,他迅速想起了林峰跑進去看過的那個畫展,還想起了在林峰房間裡看到的關於吳虹冰的剪報,所有的事情如冰雪消融一般,漸漸清晰明朗起來,夏迪腦海中融會貫通之時,連帶著眉目也逐漸舒展。包贇眯縫著眼睛一邊觀察大家反應,一邊繼續道:“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媽媽的名字?好吧,就算不知道,那總記得我媽姓吳。我們兩家失散多年,這麼多年都沒有聯係。還是因為咱們上次去箭扣長城拉練,晚上我帶林峰回家吃飯,結果這才發現是一家人。”“也不是要故意瞞著大家,原本早就想和大家說的,不過因為我們家裡的一些陳年往事,林峰這小子不肯相認,賭氣自己跑回老家了。”“這次好不容易在拉薩又碰上,我一直做他思想工作來著,好不容易做通了,你們卻把我們想歪了”說完這句就自顧自地“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可笑了幾聲之後卻發現沒有人配合,於是隻好停頓下來。夏剛和孫立明交換了一下眼神,還是孫立明出頭做了這個惡人:“你他媽早說不就完了嗎?弄這麼大一個烏龍,搞得大家都分心。”夏剛也附和道:“孫總說得對,不要以為高海拔登山跟郊遊一樣輕鬆,這是不能拿生命開玩笑的事兒,咱們不但要齊心協力,還要全力以赴。”包贇頓時有些委屈:“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其實家裡希望我早點帶林峰回北京,給林峰辦赴英簽證的事兒,可是劉濤這一病,咱們人手驟減,我們還是以大局為重,都沒敢和大家提回去的事兒。”林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忽然就覺得夏迪正看向自己,當她終於扭頭看向對方時,卻看見夏迪明明隻是皺著眉頭,翻看他麵前一個公共背包裡的東西。那邊孫立明還在沒好氣道:“那你覺得我們還該謝謝你了?”包贇正色道:“那就不用了。”孫立明懶得和他再掰扯,於是提高聲音對大家道:“好了好了,今晚到此為止,我最後再問一遍大家,有什麼需要提前告訴大家的,有什麼心結需要解開的,就趕緊趁現在說出來,從明天開始,誰也彆和我整這些幺蛾子,聽見沒有。”大家表情各異,但都齊齊點頭。夏迪卻忽然舉起一本從麵前背包裡找出來的花花綠綠的雜誌問道:“這是誰帶上來的啊?”這雜誌的封麵寫滿了日語文字,當然比文字更醒目的是穿著比基尼做著撩人姿態的美女,所有人的注意力瞬時就被這本寫真集轉移了,林峰無語地看著這幫家夥擠在一塊兒研究,還交頭接耳道:“長得不像蒼井空啊?”“什麼不像,完全不是啊。”還是夏迪慧眼:“這多明顯啊,明明是小澤瑪麗亞嘛。”孫立明讚道:“誰這麼有眼力見兒啊,帶這個打雞血的東西上山。”包贇避開林峰鄙視的眼神,衝孫立明諂媚道:“當然是我啊。”夏迪趁大家不備,一把將畫冊再次搶到自己手裡,邊說邊往外走:“我先發現的,今晚歸我了。”所有人都起急,孫立明當然不乾,作勢欲追,和夏迪同處一個帳篷的夏剛卻攔住他笑嘻嘻道:“今晚歸我們,明天歸你。”孫立明很是鬱悶:“明天就開始登山了,歸我乾嘛?我又不是鐵打的,到晚上還能保持體力。”林峰完全無法直視這幫家夥的色欲熏心,臉色極其難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包贇還雪上加霜地衝夏迪背影喊道:“嗨,哥們兒,你確定你真需要那本寫真嗎?”夏迪都走到帳篷外了,又返身回來,站在帳篷門口,不輕不重地拖長聲音慢悠悠道:“我當然確定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小澤大波正好解饞。”這話一出,除林峰以外的所有人都衝著夏迪的背影嗷嗷亂叫起來,孫立明更是奮力拚搏想追上夏迪,可惜被夏剛果斷攔住。包贇站在林峰身邊,輕聲道:“看看吧,他可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林峰“嗯”了一聲,同樣輕聲道:“你們都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第二天一早,當從定日縣過來的犛牛和犛牛工也全部到崗之後,林峰和包贇被孫立明錯認為同性戀的笑話便迅速傳到陳西風耳中,他也豁然開朗了,自嘲地笑笑:“怪不得。”夏迪神清氣爽地站在他的對麵,做整裝待發狀,此時也詫異道:“什麼怪不得?”陳西風順嘴道:“怪不得林峰同意包贇和他睡一個帳篷。”說完便有些後悔,對麵的夏迪果然疑惑道:“睡一個帳篷怎麼了?”陳西風知道自己說禿嚕了嘴,趕緊找補道:“他這人比較各色,不喜歡有人和他同屋睡覺,更彆提睡一個帳篷。”夏迪不以為然:“還好吧,我有天跑他房間睡覺來著,他也沒說什麼。”陳西風目瞪口呆:“你,你,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夏迪想想:“就是我到拉薩的第一天,你那呼嚕打得地動山搖的,我跳河的心都有了。然後就隻好去林峰房間睡覺。”說到這裡夏迪忽然憶起林峰第二天那張憔悴的臉,輕聲道:“我現在想起來,可能因為我去打擾的緣故,他那晚估計真的沒有睡好。”陳西風閉嘴不發一語,心裡卻各種思量,適逢對麵有幾個人搖頭晃腦地走過來,夏迪和陳西風對視一眼,各種驚奇,夏迪看著夏剛道:“什麼情況?”陳西風也問道:“就穿這麼點兒,你們不冷嗎?”包贇哆哆嗦嗦地回答道:“這不廢話嗎?當然冷。”在這種零上隻有十來度的氣溫條件下,包贇、林峰,甚至包括夏剛都隻是穿著一件長袖T恤,T恤上還印有某國內知名企業的Logo,一同陪著走過來的孫立明舉著相機不耐煩道:“趕緊拍趕緊拍,我們該出發了。”林峰趕緊把手裡的一件T恤衝陳西風一揚:“西風哥,你也換上吧,三個人有點少,還是四個人比較好。”原來這事兒林峰是始作俑者,她忽然想起還有一件正經事情沒辦,以前給學校登山協會拉過一批T恤衫的讚助,對方提出的條件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就是需要同學們穿著印有這家公司的Logo的T恤照幾張照片,最好還得有巍峨雪山做背景,比如珠穆朗瑪峰這種。她想想雖然自己畢業了,但也最好不要食言,於是從今天早上起來就拉壯丁,包贇自然會是言聽計從,夏剛也勉為其難地同意了,隻不過抱怨自己會不會太老了一點,孫立明卻是斷然拒絕:“我堂堂上市公司老總,不可能穿印有其他公司Logo的衣服。”夏剛揭他老底:“你不才剛遞材料,八字沒有一撇。”“我擦,那也得防患於未然。”所以結果便是孫立明答應做攝影師,林峰下一個拉攏目標自然是難度較小的陳西風,可就在此時,犛牛工和陳西風的手下為了每隻犛牛可以馱多少公斤的貨物起了糾紛,陳西風隻能趕緊過去解決。所有的人都看著夏迪,林峰蠕動了一下嘴唇,但還是沒有說出口拜托他穿上最後一件T恤的話,凍得縮成一團的包贇在旁邊著急了:“夏老二,現在隻有你了,趕緊趕緊。”夏迪看一臉彆扭的林峰一眼,還是轉頭衝包贇道:“那你把衣服給我。”所以當四個人都穿著一色的長袖T恤,站在藍天白雲之下,襯著遠處巍峨的珠穆朗瑪和秀麗的文女峰,孫立明看了看鏡頭裡英姿勃發的四個人,不禁罵道:“靠,你們幾個看起來還挺有模有樣的,夏總裝嫩裝得很成功嘛,一個字:帥。”包贇左看右看一下,迅速往臉上貼金道:“當然帥了,京城四少嘛。”夏剛也笑了,衝孫立明道:“你也過來和我們照一張,大不了我們來個京城五少。”孫立明搖搖頭,繼續摁著快門,嘴裡不屑道:“No,No,我才不想當什麼少爺,像我這樣的,隻可能是大爺。”林峰迅速輕聲接了一句臟話:“去你大爺的。”夏迪在旁邊卻傳來低聲悶笑,讓一邊的林峰很是抑鬱,有的人怎麼就這麼以自我為中心,不管彆人死活,想翻臉就翻臉,想和好就和好?!3終於,全隊人馬整隊完畢,除了將其中一頂大的行軍帳篷和少量物資留在大本營,其他的全都拆散打包,捆在犛牛的背上,正式向文女峰進發。按照陳西風原定的計劃,今天他和他帶領的登山向導會直接攀爬到海拔6000米左右的絨布冰川上,爭取建好前進營地(ABC),應該說這條路線是整個登山過程中相對平緩的一段,地勢起伏並不算陡峭,唯一的障礙就是會兩次穿越絨布河,以及日益稀薄的空氣帶來的高原反應。原本是同時出發,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由於體能的差距,人們按照甲乙兩方自動分成了兩隊。向導嘎瑪身殘誌堅,和陳西風他們一起,帶領著犛牛工和四頭馱運貨物的犛牛走在前頭,犛牛工還帶著兩隻看護犛牛的藏狗共同上山,導致尼瑪甚為興奮,撒著歡地圍繞著儘忠職守的兩隻藏狗轉圈兼狂吠。看在人們眼中簡直就是時而諂媚時而傲嬌,甚至引發了對於尼瑪狗德的大討論及吐槽。唯有孫立明看看遠處尼瑪活蹦亂跳的身影,再打量前方同樣甚為活躍,在林峰身邊不停聒噪的包贇,便喘著粗氣對夏剛道:“這包子屬狗的吧?和尼瑪一個德行。”夏剛笑了笑:“包子的體能原本是我們之中最差的,沒想到他的高原反應幾乎沒有,所以海拔越高,對他反倒有利。”他更關心的是孫立明的狀態:“怎麼樣?還能堅持嗎?要不要休息會兒?!”這幾年被酒色財氣侵蝕的孫立明頹然把背包卸下,就地坐下後對夏剛道:“不行,走不動了,我必須緩緩,你讓他們幾個先走吧。”就這樣,整隻隊伍越拖越長,漸漸分為三個部分,嘎瑪和陳西風等人打頭陣,夏迪和包贇林峰居中,隻有夏剛陪著孫立明走在整隻隊伍的最後方。包贇看夏迪是不緊不慢地走在自己和林峰身後,不由得犯著嘀咕,小聲問林峰道:“他不和他哥在一起,跟著我們乾嘛?”這話同樣是林峰想要問包贇的,夏迪好像把昨天的過節忘得一乾二淨,幾乎是沉默地陪伴著自己和包贇同行,偶爾投射過一兩道目光,也是神色清明,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緒。她隻有苦笑著搖搖頭,心道愛誰誰吧,反正和我沒什麼關係。包贇還有疑問:“夏老二是不是在背包裡藏什麼好東西了,怎麼比我們多一倍的樣子?”這點林峰也早就注意到了,夏迪的背包是全體成員中最大的一個,不過倒沒看出對夏迪有什麼影響,走起路來還是不急不緩的模樣。由於山路曲折,幾個小時之後,三隊人馬已經相距越來越遠,互相都看不到對方的身影,此時夏迪包贇和林峰三人的體力也開始不支,前進步伐逐漸放緩,所以當他們沿著絨布河前行,卻忽然再也找不到沿途犛牛留下的牛糞標識,自己按照地圖上的標記點妄核對半天,卻發現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無法過河,不由得一陣傻眼。可能是到了信號的盲區的緣故,對講機裡也失去了先遣部隊的消息,三個人隻能自己尋找一處緩坡來跨越絨布河,但是尋尋覓覓半天,這個計劃還是落空了。包贇雖然高原反應不強,但是體力還是最弱的,正當他想打退堂鼓之際,夏迪卻駐足停下腳步,看了林峰一眼,難得開口道:“要不就這兒吧?!”林峰猶豫了一下,看一眼技巧欠佳的包贇一眼,但還是點點頭。包贇有些不可置信,他低頭看看麵前奔騰不息的絨布河,再衡量了一下夏迪提示的方法,原來自己將由岸邊這塊角度快接近直角的冰壁下降到底部正下方的矗立於湍急的絨布河之中的巨石之上,才有可能順利過河,他眼前一黑,直接就絕望了,不禁喃喃道:“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我想回大本營。”夏迪和林峰都沒有理他,雖然兩人並沒有眼神上的交集,卻各自都一邊從背包裡找出登山繩,一邊觀察地形。還是夏迪率先找到了岸邊一塊巨大的石頭,正好可以用來打結和做上方保護,於是迅速拿出登山繩進行綁定,他連頭也沒抬,便好像依然能聽到林峰的心聲,背對著林峰道:“一根繩子就夠用了。”林峰無奈地撇撇嘴,隻好把已經拿出來的登山繩放進背包裡。依然是夏迪身先士卒,第一個利用繩子,腳蹬著冰壁做著支點下降到巨石之上,下降之後先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繼而便站在那兒,衝二人喊道:“冰壁很滑,動作慢一點,對了,包子你先下來。”包子雖然膽怯,但卻不忍心把林峰放在最後,扭頭對林峰道:“要不還是你先下。”林峰搖搖頭:“我沒事兒,我在上麵幫你看著繩子,夏迪會在下麵接應你。”包贇的動作比夏迪自是要笨拙許多,但也算有驚無險,在夏迪的接應之下,終於成功地下墜到河麵的那塊巨石之上,夏迪對包贇道:“這兒不安全,你先過河吧。”包贇甩開夏迪的手,看看還在對麵的林峰一眼:“我不,我等林峰下來再說。”夏迪看看這方寸之地,心道你可真會添亂,但他雖然心中腹誹,嘴裡卻還是什麼話也沒說,還是定定地站在那裡,等到林峰慢慢下墜到接近底部時,便不再等待,轉身自己先行過河。當林峰最後一個落到巨石之上,包贇卻不忘大聲說夏迪的壞話:“夏老二真沒有義氣,自己先走了。”林峰也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也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抱怨,於是並沒有吭聲,眼角餘光卻好像看到夏迪正默默看向自己。過河之後三人都累得夠嗆,或四肢攤開躺在地上,或者席地而坐,半個小時之後才漸漸緩解過來,林峰還拿出相機對著剛才險峻的地勢拍照留念,包贇在一邊甚為後怕地發表感慨:“這也太嚇人了,難道我們回來的時候還要走這兒?”林峰還沒開口,一邊的夏迪卻先行開口道:“不一定,這個冰壁已經不結實了,可能因為河水長期的衝擊,水麵下的部分幾乎全被衝走,而且接近水麵的許多地方也已經出現了裂縫,我擔心很快就會斷裂。”林峰心中一動,隻聽夏迪忽然又道:“我們剛才站的那塊石頭也被衝刷得千瘡百孔,風化也很嚴重。”夏迪停頓了一下,看著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巒,輕聲道:“所以同時承擔三個人的重量,我擔心會出問題。”林峰愣了愣,好半天才回過味來,狐疑地看著已經轉頭看向遠方的夏迪的側影:“他剛才那句話什麼意思?難道是在解釋?”這一看之下,林峰又有些挪不開眼珠,雖然高原強烈的紫外線開始在他的臉上留下些許痕跡,但陽光的投照使夏迪臉上明暗不一,卻讓林峰看到一個最完美的輪廓剪影,讓林峰一時為之失神,直到包贇重重地咳了一聲,才趕緊收回眼神,眼觀鼻鼻觀心。“路漫漫其修遠兮,吾上下都需繩索。”在包贇的大聲吟唱之中,三個人再次往前進發,過河之後卻相對比較順利,到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終於抵達了先遣部隊提前為後來者設置的一個簡陋的C1營地。號稱是C1營地,實際隻有一頂可供休息的野營帳篷。此時對講機也恢複了正常,夏迪如願和陳西風聯係上了,原來他們建好供後來者休息的C1營地之後繼續往上,打算今晚將前進營地(ABC)也突擊完成。夏迪征求林峰和包贇的意見,是繼續前進追上大部隊還是乾脆今晚就在C1停留。三人這次倒是意見統一,決定將C1留給夏剛和孫立明,全票通過繼續前行。林峰雖然和大家的意見基本統一,但也有疑問:“西風哥說從這兒到ABC已經不遠了,大概要走三個小時,但是我們現在體力不支,可能時間會更長。夏迪看看包贇又看看林峰,也點點頭,想想後問道:“你們背包裡有睡袋吧?”林峰和包贇都點頭,但是林峰還是有顧慮:“如果不能順利抵達ABC,需要在外麵露營的話,接近6000米的海拔,光靠睡袋我們估計還是會凍僵。”夏迪點點頭:“嗯,當然還需要帶帳篷,放心吧,我的背包裡有。”林峰“啊”了一聲,心道怪不得夏迪的背包比彆人的都大,原來連帳篷都裝著。不過她也隻是想想,並沒有回應夏迪,隻是琢磨最好還是能連夜趕到ABC,以免三個人擠在一頂帳篷裡。夏迪等人略作休息,匆匆果腹之後便繼續挑戰自己,往ABC方向前行。可是連續一天的行走還是讓三個人的體力快速下降,明明是按照陳西風的話說“不遠,可能三個小時就能走到”的距離,但在此時筋疲力儘的人的眼中,卻像永遠望不到儘頭一樣。夜色如期而至,寂靜而又空曠的山巒裡隻有幾道電筒的光亮。伴著絨布河永不止息的轟鳴,三個人的體力透支幾乎到了極限,就連最為聒噪的包贇除了哼哼,已經很久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包贇已經開始後悔自己逞匹夫之勇的登山決定,所以當包贇看見前麵這塊山脊下相對平坦的地兒時,便直接把所有裝備扔在地上,自己就地一躺:“你們要走就走吧,反正我是一步也動不了。”林峰和夏迪對視一眼,林峰輕聲道:“咱們走了多久?”夏迪看看表:“四個小時吧。”包贇頓時不乾了:“不是說三個小時就可以走到嗎?西風這不是遛人玩嘛!”林峰耐著性子給他解釋:“他們體能強,高原反應輕,所以是三個小時,我們慢點很正常。”林峰從背包裡取出巧克力,想再次激勵包贇的戰鬥力,卻遭到包贇的拒絕:“我又不是尼瑪,給塊骨頭就跟著走。”夏迪環顧四周,倒是覺得此處背靠山脊,三麵都有遮擋,是個不錯的駐營所在。他用對講機和陳西風聯係後,便輕聲對林峰道:“其實這兒離ABC不遠,但還有一處需要過河的地方,太晚了的確不安全。所以咱們今晚就這兒吧,不走了。”包贇是舉雙手雙腳讚成,林峰也隻能無奈同意,心裡卻暗暗有些發愁,也許所有前期的顧慮和擔心到最後都會變成現實,這三個人擠在一堆兒睡覺,總會穿幫的吧。包贇是完全癱在一邊隻剩喘氣的份兒,林峰眼睜睜看著夏迪從背包裡取出帳篷睡袋不說,還有防潮墊等等其他野營必需品,心道怪不得夏迪的背包比所有人的都要大,快要趕上機器貓的口袋了,像個百寶箱一樣。當然這些琢磨也隻是琢磨而已,夏迪和林峰幾乎沒有語言上的交流,但卻默契地快速將帳篷搭好,包贇是一點力氣也沒使,隻是在一邊有氣無力地指指點點,還第一個鑽進帳篷內,居中率先裹著睡袋躺好,對第二個也擠進來的夏迪歪歪頭:“你,睡左邊。”夏迪有些莫名其妙,但轉念一想才明白包贇的用意,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麼,自顧自地跑到左邊躺好,可是好半天林峰也沒有進來,包贇用殘存的力氣喊了兩聲,無人作答,隻好把頭轉向夏迪:“我是完全動不了了,你出去幫我看看,林峰在哪兒?”說完這句就暈沉沉地兀自睡去。夏迪很難得沒有和包贇唱反調,又裹著羽絨服鑽出帳篷外,環顧四周卻並未看見林峰身影,隻好走出這個山凹部分,果然發現林峰正倚在一塊兒大石頭的邊上,頭上戴著耳機,一動不動地仰望星空。夏迪默默地走到她的身邊,也抬頭望去,站在海拔接近六千米的位置,讓星空更加一覽無餘,漫天燦爛的星光和遠處雲層中時不時迸發的閃電,讓一切都致美致奐。林峰卻並無察覺身邊多了一人,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仰望星空,忽然頭上耳機被人一下子摘走,還有人輕聲道:“你這回找到天蠍座了麼?”4林峰先是一愣,隨即聽出是夏迪的聲音,但是她卻沒興趣和他搭話,隻是含糊地嗯嗯了一兩聲,起身便想離開。這腳剛抬起一隻,還沒邁出去,卻有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林峰的身體一下子呆滯在原地,震驚之餘,她有點不知所措,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林峰恢複神智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夏迪的手甩開,沉聲道:“我今天又沒做討好你的事情,你拉我乾什麼?”林峰的反應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夏迪也聽出了林峰的弦外之音,於是輕輕地笑了,這個笑聲聽起來不是那麼歡快,好像摻雜著許多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讓林峰更是困惑。不過林峰在困惑之餘卻不想再繼續這尷尬的局麵,轉身又欲離開,卻終於聽到夏迪在自己身後道:“昨天是我太過分了,對不起。”林峰聽到夏迪的道歉,更是有些無語,乾脆轉過身來看著夏迪,沒好氣道:“你可真有意思,以前學過川劇吧?”夏迪沒聽懂,茫然地看著對麵那個一臉怒氣的少年:“跟川劇有什麼關係?”林峰冷哼道:“想變紅臉就變紅臉,想變白臉就變白臉。”夏迪這才明白林峰所指,於是輕輕笑了,繞有興味地看著林峰,點點頭道:“嗯,是啊,所以現在正變成白臉討好你。”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林峰頗有些無奈,鬱悶道:“我就是不明白啊,我怎麼得罪你了,你昨天那麼對我?”夏迪搖搖頭:“你沒有得罪我,是我自己的問題。”“什麼問題?”夏迪看林峰一眼,坦言道:“你和包子太親密了,我有些妒忌。”林峰心中咯噔一聲,心道不會吧?但臉上表情卻是做費解狀:“就算我們關係走得近,但你有什麼好妒忌?”事態仿佛真的在朝林峰隱約期盼的那個方向發展,夏迪慢悠悠道:“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可是夏迪話一出口,林峰卻完全承受不起,她仿佛被一道雷給劈中,目瞪口呆地看著夏迪,心道如果不是他腦子進水了,那就一定是我在做夢。但如果是夢的話,這夢也太逼真了,一波又一波的驚嚇層出不窮,對麵夏迪的嘴還在那兒一張一合:“這麼多年了,每次我喜歡上一個東西或者一個人的時候,包子就總會跟我搶,女朋友也好,玩具也好,或者吃的東西,甚至包括我哥。”林峰稀裡糊塗地聽著夏迪在那兒做著自我剖析,但也隱隱聽出夏迪所指和自己的想象還是有較大的出入。夏迪是越說越覺得理由冠冕堂皇,一定就是因為這樣,和從前也沒什麼差彆,包贇這廝絕對是造成自己情緒失控的絆腳石。於是他繼續給林峰也是給自己分析道:“這次也是,明明是我先認識你,咱倆感情也不錯,眼看著就是挺好的哥們兒了,結果到後來你和包子的關係比我還要好,再加上有些誤會,以為……”夏迪停頓下來,有些說不出口,林峰也聽明白了夏迪的解釋,於是接口道:“以為我們是同性戀?”夏迪沒吭聲,那本畫冊給夏迪的壓力實在有點大,他沉吟片刻之後抬眼看向林峰:“我知道包子應該不是,那你呢?你是嗎?”林峰再次被雷劈中,凝滯片刻之後,字斟句酌地回答:“當然不是了,我隻喜歡異性。”夏迪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失落,隨口問道:“哦?是嗎?那你喜歡誰?你那個同學?徐安妮?”林峰轉了轉眼珠,心道我靠撒一個謊就需要更多的謊來圓,這事兒太累了,猶豫之後答道, “不是她。不過是誰並不重要,他有喜歡的人了,再說以後也沒有什麼機會見到。”夏迪有些不是滋味,卻假惺惺做開玩笑狀:“沒機會可以創造機會嘛,有喜歡的人也沒關係啊,往死裡追就行。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好女怕纏郎,再說你還有殺手鐧。”林峰奇道:“我有什麼殺手鐧啊?”夏迪看著林峰,終於坦誠道:“就是你的畫啊,你知不知道你送我的這本四格漫畫畫冊殺傷力太大了,我越往後看越是心動。”林峰有些不可置信,輕聲道:“不會吧?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它。”夏迪搖搖頭,慢慢措辭道:“怎麼可能,你那麼用心畫的,讓我都覺得這份生日禮物太,嗯,太貴重了。”林峰看向夏迪,嘴角漸漸漾起微笑,臉上是難以掩飾的高興,惹得夏迪又道:“我甚至還想,如果你是女生,衝著這些畫,我都會追你。”林峰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此時的她站在六千米之上,立於漫天星空之下,溫度已經降至零下幾度,卻不覺寒冷。林峰一眨不眨地看向裹著厚厚羽絨服的夏迪,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在麵前有白氣嗬出,就仿佛這些都是幻影。林峰嘴角再次漾起一絲莫名的微笑,忽然眼光一閃,伸手指向夏迪身後天空:“快看,流星。”夏迪轉身,看見浩瀚星空之中,果然有流星滑落,在天際之中拉出一道道弧線,林峰在身後把話題轉移道:“以前有個傳說,一顆流星代表一個生命即將隕落,所以流星是凶兆的化身。”夏迪皺皺眉,道:“哪兒至於,你怎麼跟陳西風一樣迷信?”。林峰“嗯”了一聲:“不過我還聽見另外的說法,那就是: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顆離開這個世界的人,當你看到流星出現的時候,其實是你想念的親人們,怕你找不到他們,在吸引你的注意。”夏迪轉頭看向身後林峰,她正仰望繁星流動,專注地看著遠方,夏迪不忍用“那我要是看見流星雨,成千上萬的流星同時出現,怎麼解釋這個問題?”來駁斥林峰,便也把頭轉回去,立在林峰身邊,靜靜地看著天上萬千星象。夜空深邃,繁星點點,忽明忽暗,偶有流星帶著漂亮的尾線輕輕滑落,夏迪也漸漸遠離現實,忍不住在想:“如果真是這樣,這裡麵也會有瘦馬,他會願意出來見老朋友的吧?!”等靜下心來,林峰扔在一邊的耳機裡隱隱約約又有音樂聲傳來。夏迪用自己的胳膊碰了碰林峰:“在聽什麼?”林峰回答:“什麼好聽就聽什麼。”夏迪笑笑:“可我怎麼就不覺得你的那首日語歌好聽?”林峰倒是理解,沒看過日漫的人,絕對是有代溝的。她一邊在心裡吐槽那你怎麼還總聽,一邊斟酌著回答道:“ 因為你聽不懂歌詞吧,像我就最喜歡這幾句: ‘一直到這個世界的儘頭, 我也不願意和你分開。 無數個不眠的夜晚, 我一直這樣的企盼。’”站在海拔六千多米的山上,萬千繁星之下,夏迪聽得心跳頗有些加速,正有些恍惚,麵前這人卻又嗞了嗞滿口白牙:“錢啊,不願意分開的隻能是錢啊,有時候打工打得太累了,我一聽這歌,頓時就有動力了。”夏迪被林峰的無恥迅速拉回到正常頻道,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乾咳兩聲。林峰輕輕一笑,又重新轉頭看著流星們不斷消逝的尾巴,心道到底哪顆流星才可能是自己的父親?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一直到這個世界的儘頭,我也不願和你們分離。第二日,包贇又是最後一個蘇醒,左右張望一下,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帳篷外還有笑聲傳來,包贇一愣,心道不會吧,昨晚發生什麼事兒了,這麼快就握手言和了?包贇用最快的速度鑽出帳篷,帳篷外卻不止林峰和夏迪,夏剛和孫立明也上來了,兩個人雖然喘著粗氣,精神狀態卻不錯。四個人圍坐在一塊兒,麵前堆著些蘋果、火腿腸、葡萄乾和水之類的食物。孫立明看包贇睡眼惺忪地鑽出來,不禁罵道:“你小子真能睡,這都幾點了?”包贇看看表,直接把責任撇到隊友身上:“我靠,都快十一點了,你們怎麼沒叫我?”夏迪最煩包贇這種不會劃船還怪河彎的理直氣壯,於是沒好氣道:“那也得能把你叫醒。”還是林峰實話實說:“夏迪早上和西風哥那邊聯係過了,讓我們等夏總和孫總上來後一起到ABC,所以也沒有特彆叫你。”林峰一邊說,一邊接過夏迪遞過來的一瓶水,擰開蓋,喝了一口。包贇看看林峰又看看夏迪,心道他倆昨晚一定發生了點什麼吧?氣悶之後乾脆一把把林峰手中的水搶過來,自己也猛喝一口。林峰皺眉道:“你喝我的水乾嘛?不嫌臟啊?”包贇梗著脖子:“當然不嫌了,我是你哥。”林峰是覺得無語,沒搭茬,那夏迪完全是覺得無理,不屑搭茬。倒是夏剛在旁邊哈哈哈一下樂了:“你這都什麼歪理啊,夏迪就算是我弟弟,他喝過的水,我也嫌棄。”孫立明狀態好轉之後,脾氣也有所恢複,此時更聽不下去了:“哈,你也有弟弟,他也有弟弟,你們都有弟弟,行了吧?你們這是專門說給我聽的吧?我知道了。有弟弟了不起嗎?有什麼可顯擺的啊?其他四人麵麵相覷之後,忍笑,閉嘴,不語。稍事休息之後,夏迪等人把帳篷拆掉,組隊向ABC進發。果然如陳西風所言,C1離ABC隻有約200米的高度,並不太遠,但也又花了大家約三個小時的時間,第二次渡河比第一次容易許多,當幾座大小不一的黃色帳篷出現在眾人麵前,耗儘體力的大家又再次興奮起來,昭示著漫漫征途又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ABC(前進營地)位於海拔六千米左右的位置,位於絨布冰川上,還沒有上雪線,但這兒也已是岩雪交界的地方,周圍聳立著高高的冰塔林,稍遠處便是茫茫雪山,放眼望去,就跟進入魔幻世界一樣,如果說其他的人都在心裡慨歎“我胡漢三又回來了。”那麼頭一次上到六千米左右的包贇完全被震撼到了,不停讚道:“真特麼地壯觀。”林峰也趕緊拿出相機嘁哩喀喳對著周圍一通亂照,孫立明這回主動要求必須以冰塔林和雪山做背景,來個單人的,日後可以掛在自己的總經理辦公室裡,這多拉風和神氣。等好不容易拍完他,彆人也想如法炮製時,孫總卻從林峰手中搶過相機,審查完畢自己相片之後,大手一揮,道:“你們哥幾個就彆磨蹭了,趕緊地,你們京城四少速度再來張合影。”於是這兩對穿著厚厚羽絨服的所謂兄弟隻能落得再次合影一張的下場,隻聽對麵孫立明邊照邊指揮:“聽我口令,我喊上半句你們喊下半句哈!”這是他們幾人在艱苦行軍中拌嘴拌出來的段子,所以四個人哈哈大笑,隻聽孫立明大喊一聲:“京城四少!”四人張著大口齊聲回應:“惡少的少!”還有回音在空曠的山穀中旋轉:“少”字連綿不絕,仿佛永不止歇。相機將此時此幕定格於屏幕上,雖然接下來有無數的困難和考驗,但此時這四位,即便臉上看起來都黑乎乎臟兮兮的,依然勾肩搭背,笑逐顏開,豪邁滿懷。
第十一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