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西藏——遇險篇再見讓我走在最遠街中沿途承受著冰凍不需要地圖不需要歡送與你若會相遇轉角街中垂頭還是扮起哄喜可會麵紅悲可會心痛隻怕想起一切偶然失控凝望夜空 匆匆歲月如風又再孤獨 不知怎去結束樂與苦 曾開心地走過每段路愛 能拋開都市旅行到天竺甜蜜日子 可否再度重覆但太短暫 高山走到峽穀彆要哭 曾一起看星都應該知足愛 曾一起已是福《幸福》 演唱者:胡鴻鈞青年男女的歡聲笑語穿過帳篷,飛入朗朗晴空之上,漸漸隱匿在時間長河之中。1西藏,拉薩。長空湛藍,浮雲如洗。被墨鏡遮住半張臉的夏迪,拖著一個行李箱,拿著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條,站在一個小院門口,確認了一下門牌號碼,看看房門虛掩著,就問道:“請問有人嗎?”屋內卻一點動靜也無。夏迪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前推開房門,隻見院子裡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倒是有藤製的桌椅沙發隨意散放著,還有一條正在和骨頭做著搏鬥的大狗,此時聽到動靜,便一臉警惕地轉頭看向夏迪。夏迪心中一哆嗦,這狗雖然長得不像藏獒,但體型也頗為巨大,而且表情甚為不善。夏迪於是扭頭看了一下地形,盤算好逃生路線之後,才摘下墨鏡,退後一步,提高聲音繼續問道:“請問陳西風在這兒嗎?”收獲的隻有那隻皮毛灰黃的大狗衝自己狂吠兩聲:“汪!”“汪!”夏迪覺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可是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院內角落裡有一團東西蠕動了一下,夏迪這才看清楚原來那兒有人縮在牆角裡打著盹。角落裡的人迷茫地抬起頭,瞥了夏迪一眼,又瞥了大狗一眼,嘴裡嘰嘰咕咕幾句,隨即又再度將頭埋了下去,繼續睡覺。那隻大狗好像聽懂了什麼,便也不再對夏迪嚴防死守,繼續低頭和骨頭嬉戲。夏迪站在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不過看看此人的衣著打扮和滄桑的長相,以及剛才嘰裡咕嚕的聽不懂的語言,無疑是藏民。夏迪看對方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拿出手機打算再次聯絡陳西風,有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卻風風火火地走進來,看到夏迪便是一愣:“你誰啊?”夏迪趕緊道:“我是陳西風的朋友,他讓我上這裡來找他。”對方打量夏迪一眼,臉色緩和了一下:“哦,那你坐會兒吧,他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夏迪尾隨著對方進到院子裡,在對方的示意下,坐到了一個藤製的單人沙發上。可是剛一坐下,那隻大狗便踱步過來,在他的褲腿周圍聞來聞去,讓夏迪臉色刷地一下變白了。 男子壓根沒覺出夏迪的緊張,他就是在心中感歎這男生怎麼長得跟女生一樣好看,就連膚色都比一般人白皙,於是問道:“你從哪兒來的啊?”“北京,我是他大學同學。”對方衝夏迪點點頭:“你也從北京來的啊?”這個“也”字讓夏迪無所適從,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因為大狗乾脆靠著自己躺下了。對方自己叨叨叨個沒完:“西風這小子,平常總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可這幾天從北京來的朋友倒是不少。”夏迪強打起精神,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是?”“我姓馬,叫馬旭,是這兒的經理。”夏迪頷首道:“馬經理,你好。”馬旭聽著頗有些受用,客套一番之後笑眯眯道:“西風雖然沒來多久,但是卻特彆能乾,和他打過交道的客戶都很滿意,現在可以說是我的得力助手。”大狗現在看起來很安靜,依偎在夏迪的腳邊一動不動,讓夏迪漸漸有些放鬆,所以他附和幾聲之後也跟著寒暄:“我看現在登山的人越來越多,你們公司生意不錯吧?”馬經理興奮地點點頭:“是啊,以前吧,來登山的人都是出於愛好。現在時代不同了,蠻多商業登山活動的,許多大公司的大老板也好這一口,一是塑造個人形象,二是替公司做宣傳,隻要工作之餘抽空跑來登個山,回去後還能寫個自傳什麼的。就比如我們最近忙的這一單,就是你們北京來的客戶要登文女峰,也是一個公司的老板。”夏迪猜到指的就是夏剛等人,不過他卻裝糊塗道:“是麼?”馬旭是那種逮誰就能和誰一通狂聊的性格:“可不,西風這段時間都在忙這些事兒,今天就去登山協會那邊辦理邊境通行證什麼的,等北京那邊的人到拉薩,下周就正式進山了。。”馬旭話音剛落,那個蜷成一團的藏族人卻激動地站起身來,嘰嘰咕咕說了一大串,手裡還指指點點,然後便自顧自地走出院門,揚長離去。那隻狗也騰地一下起身,一溜兒小跑,亦步亦趨地尾隨著藏人。夏迪一臉的惘然 ,藏語他一竅不通,卻注意到藏人比劃的左手上隻剩下了兩個指頭,夏迪扭頭問馬旭道:“他剛剛說什麼?”馬旭正在心裡暗罵“達瓦的脾氣越來越大,可真難伺候。”此時也隻能乾笑兩聲:“他剛剛是說現在不是文女峰的黃金登山季節,這時候登山,我們有可能遭遇惡劣的暴風雨天氣。”夏迪若有所思,這個他也有所耳聞,不過當年學校組織登山活動,大抵隻能利用暑假,所以選擇了夏季,那時候的同學們個個都很狂妄,美其名曰道:“青春就是冒險,勇氣征服一切。”可在今日的夏迪眼中看來,往事真是不堪回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少輕狂,都付出了慘重的代。馬旭看看夏迪的臉色,趕緊緩衝一下氣氛:“不過那是老黃曆了,以前七八月份幾乎沒有什麼登山隊,出現問題救援也很困難。現在夏季登山相當活躍,不是提倡科技登山嗎?設備和器材也越來越先進,所以其實沒有什麼問題。”這幾年登山器材和設備的確是日新月異,所以夏迪點點頭。馬旭卻皺起鼻頭開始嗅來嗅去:“怎麼這麼騷啊?尼瑪又乾壞事兒了?”夏迪也聞到了,低頭一看便哭笑不得,原來剛才那隻大狗不動聲色地在自己褲腿邊上撒了一泡尿。馬旭也看到了夏迪濕淋淋的褲腿,便有些抱歉:“對不起對不起,尼瑪又淘氣了。”夏迪被這左一句尼瑪右一句尼瑪弄得比較崩潰,心道西藏和四川差不多啊,老百姓都比較奔放,口語裡麵必須要問候一下對方的母親。正暗自詆毀,馬旭卻像聽到了他的心聲一樣,忽然道:“嗬嗬,解釋一下啊,尼瑪是剛才那隻狗的名字,翻譯成漢語就叫做太陽。”夏迪是大跌眼鏡,於是問道:“那有叫月亮或者星星的嗎?”馬旭眨了眨眼:“當然有,剛剛走出去的那位,是我們這兒最有經驗的老向導了,他的名字叫做達瓦,也就是月亮的意思。”夏迪琢磨了一下這一人一狗的太陽月亮組合,怎麼想都覺得詭異,不過他還有彆的疑問:“達瓦是吧?我看到他的手。。。。。”馬旭看夏迪一眼:“這你都注意到了?以前登山條件艱苦,防凍措施做得不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凍掉一根手指頭或者腳趾頭。”夏迪倒是有所耳聞,不過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馬旭卻接了一個電話,聽了兩三句之後便把手機遞給夏迪,示意道:“西風找你。”電話那頭的西風表示抱歉,說在登山協會這邊碰到了老朋友,自己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讓夏迪把行李擱在西風的宿舍,先休息休息。夏迪倒是無所謂,他和陳西風之間已經不是需要寒暄和客套的關係,於是簡短回答道:“彆管我了,你忙你的。”陳西風“嗬嗬”兩聲,想說點什麼但又沒說,隻是語氣頗有些輕快:“我和馬經理說了,讓他帶你去宿舍,說不定你會有驚喜。”夏迪拖著行李跟隨馬旭往裡走,原來西風所說的宿舍就是在這個院子裡麵的兩層藏式小樓,一樓他們用來接待和辦公,二樓的房間都用來做員工休息的地方,偶爾也招待訪客。馬旭一邊帶領夏迪參觀一邊介紹道:“除了達瓦以外,其實常住的也就是陳西風,我們都在這兒成家立業了,自己有地兒住。”話畢就已經站在一間房門前,推開道:“這就是西風的房間,你先休息吧,等他晚上回來,再給你安排。”說完後又皺眉張望道:“咦,人呢?剛剛還在這兒的。”夏迪還沒接話,樓下便傳來喊聲:“馬經理在嗎?你們訂的去珠峰大本營的越野車還要不要了?定金什麼時候交?”馬旭趕緊撲爬連天地滾下去處理業務,隻剩下夏迪一個人在房間裡環顧四周。這間所謂的宿舍,其實和賓館的標準間設置差不多,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兩張單人床,陳設簡單樸素,卻乾淨得有些過分。如果不是因為桌子上擺放的幾個相框裡有西風在各種雄偉山峰上的矯健身姿,夏迪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於是不由得嘖嘖感歎,看來時間真是一枚大殺器,居然能讓陳西風那樣的懶豬也改頭換麵,這間房間和當年他讀大學時淩亂不堪的床鋪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夏迪研究了一下房間的格局,再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打量了自己慘不忍睹的下半身,便從行李裡麵取出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進衛生間裡洗澡。洗到正酣處,夏迪忽然聽見外麵房間好像有些什麼聲音,夏迪便關掉水龍頭,問了一聲:“誰呀?”外麵卻沒人應聲。夏迪心中狐疑,心道不能吧?西風難道這麼快就回來了?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自己放在行李箱裡的證件和錢包丟失,於是隨手扯了根浴巾,裹住關鍵部位,就推門出來,卻看見一個手裡拿著東西,正躡手躡腳往外走的背影,夏迪情急之下便兩三步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對方,厲聲喝道:“你是誰?”對方聞著身後傳來的沐浴液的香氣,背脊一下子僵直,一動也不動。夏迪一把將他轉過來,看清對方長相後也是一驚:“林峰,怎麼會是你?”林峰“嘿嘿”乾笑兩聲之後道:“是……,是我。”雖然不是頭一回看到夏迪的**,但她還是異常心虛,一邊說一邊眼睛骨溜溜一通亂轉,在看與不看之間好一陣糾結之後才把視線定格在夏迪的臉上,還是這裡比較安全。不過話雖這麼說,林峰用眼角餘光還是把夏迪的輪廓線條包括上半身的露點看了個夠,一邊看一邊無聲地咽了下口水,心道這美男出浴圖真不能直視,看完絕對容易上火。夏迪哪兒知道林峰心中的雜念,他想說和想問的話太多了,不過他還未開口,卻被林峰用一句話堵了回去:“您要不先接著洗吧,我先出去,過會兒再來找你。”夏迪想想也是,但他卻有些不放心,生怕這個家夥又跟從前一樣玩失蹤,於是道:“你彆走了,我馬上就好。”林峰點頭。夏迪於是轉身回去接著洗澡,這回動作快多了,三下五除二就洗完,穿衣服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把彆的衣服都拿了,單單忘了**,於是喊道:“林峰,你幫我在行李箱裡拿一下**。”門外的林峰都無語了,心浮氣躁地打開夏迪的行李箱,翻了兩下也沒有找到,於是也喊:“你放哪兒了啊?我怎麼找不到?”“是嗎?那我自己來找。”林峰悚然一驚,生怕夏迪比剛才還要更加坦**地從浴室裡出來,於是趕緊道:“不用不用,我馬上,啊,找到了。”夏迪接過林峰從門縫裡遞過來的衣物,同時還聽到林峰悶悶地一句:“哥們兒你究竟帶了多少條**啊?”“哦,一打。”“一打?你瘋了吧?”夏迪一邊穿衣服一邊解釋:“整個登山過程持續時間至少要二十天以上,我還嫌帶少了呢。”屋外的林峰忍無可忍,於是無聲地做了一下兩個字的口型:“騷包。”沒過多會,穿著整齊的夏迪從浴室裡出來,藍色T恤,磨白的牛仔褲,發梢上還有水滴,看起來神清氣爽地很,說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都有人信。林峰抬頭看一眼麵前可餐的秀色,又低頭看一眼行李箱裡麵的一打**,忍不住道:“你這個,已經超出我的理解範圍了啊,比女人還要細膩。”夏迪不同意:“真的假的?”林峰拚命點頭:“真的真的。”夏迪不置可否,忽然笑了起來:“給你講講我們當年的囧事吧。”林峰自然同意。“你知道的,五年前我們也是來的文女峰登山,在珠峰大本營附近建BC,也就是我們的登山大本營。”“那時候可不如現在的條件,沿途艱辛就不說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們卸裝備,支帳篷,忙活大半天,建好營地後人人都是一身臭汗。”“結果有兄弟發現不遠處有一清澈河流可供大家洗澡,於是大家蜂擁而至,西風和範楊他們全都一窩蜂跳進河裡。”林峰聽得饒有興味:“那你呢?”夏迪慢慢悠悠地繼續:“我也想去,就是動作慢了點,結果我們同行的還有女生,就是範楊的妹妹範林,她是負責我們在大本營的後勤,比如做飯什麼的,非要和我一起去河邊,說是洗菜。”林峰一聽到範林,就不再吭聲。隻聽夏迪又道:“結果去了之後,卻發現所有的男生都把身體埋進水裡,全都不敢站起來,隻剩個腦袋在上麵。範楊還衝我擠眉弄眼,示意我趕緊把他妹妹帶走。”林峰奇道:“為什麼啊?難道他們裸泳來著?”夏迪緩緩搖頭:“非也非也,當年是陳西風出的餿主意,說上山後沒法洗衣服,於是這一幫兄弟一水兒全穿的是一次性紙**,跳進水裡之後都傻眼,大家的短褲,就這麼一點一點,被泡化了,所有的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有到無,變得光溜溜。結果範林還來了,跑河邊蹲著洗菜洗土豆,洗完了還聊天,怎麼也不肯走。”林峰光靠想象都覺得樂不可支,不過不知為何,她卻沒有那麼開心,聽夏迪還在那兒繼續:“我後來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隻好找了個借口,帶範林去彆的地方看風景,這幫家夥才算解放了,連滾帶爬地從水裡出來。”林峰越聽越覺得心酸,小聲嘀咕道:“我西風哥一定很鬱悶。”夏迪頗為奇怪地看林峰一眼:“還真是,大夥兒後來全怪西風出的餿主意,鬨了這麼大個笑話,所以他是挺鬱悶的,而且捎帶著連我都不愛搭理。”林峰都無力吐槽了,心道這哥們兒的情商真的低。可是耳邊卻忽然輕輕傳來一句,那個人的聲音低沉而又溫柔:“這段時間你都去哪兒了?手機也關機,怎麼都聯係不到你。”2林峰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了,抬頭看夏迪一眼:“你找我了?”夏迪卻語調一變,冷哼道:“廢話,不光我找你,據說孫立明下了江湖通緝令,把北京城的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也滿世界在找你。”林峰撇了撇嘴角:“他找我乾嘛?”夏迪奇道:“他不找你找誰啊?你那一腳踢得多狠,據說都海綿體水腫了,你這是要他絕後啊。”林峰不以為意,翻了翻白眼:“那是他活該。”夏迪卻湊近過來,不痛不癢地對林峰笑笑:“你真行,年齡不大,就會英雄救美了,那姑娘誰啊?”林峰轉了轉眼珠,支吾道:“是我們班同學。”夏迪恍然大悟,替徐安妮抱憾了一下,便拖長聲音做意味深長狀:“怪————不得。”林峰趕緊轉話題,舉起手裡的綠屏手機:“原來的手機我給弄丟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啊?”“就是畢業典禮那天晚上。”林峰看夏迪還是很茫然的樣子,於是又補充道:“就是你生日的第二天。反正也畢業了,而且要回一趟老家,所以我也就沒有特意補卡。這個手機還是西風哥給我臨時用的,要不你記我這個號吧。”夏迪點頭,拿出手機記下。隨口問道:“那包子知道你跑西藏來了嗎?”林峰搖搖頭,低聲道:“我走得太匆忙了,他也不知道。”夏迪頓覺心中一寬,心道原來那小子沒有騙我。他忽然又想起來彆的:“那你的淘寶店呢?”“我轉給小金了,他盯著我這鋪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但跟我去拉過幾次貨,和供貨商也打過交道。”林峰停頓一下又恢複奸商本色,補充道:“我也不是白轉,還保留著乾股。”“不錯啊,當上股東了。”夏迪還有好多話想問,樓下忽然有人在大喊:“嘎瑪,嘎瑪。”林峰應了一聲,開門出去後站在走廊上,往下方院子裡看了一眼,便喊道:“知道啦,我馬上就來。”夏迪也尾隨著走出房門,疑惑道:“你叫嘎瑪?什麼意思啊?”林峰笑嘻嘻道:“達瓦老爹剛給我取的藏名,是星星的意思。”還不等夏迪有何反應,林峰又道:“我得去做晚飯了,要不你先出門轉轉吧,差不多晚飯前回來就行。”夏迪奇道:“你還會做飯?”林峰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太忙顧不上,所以家裡的飯都是我做。其實很簡單,放點辣椒,再把原材料弄熟就是了。西風他們主要是不想吃盒飯,一看我來了就忽悠我,非說我廚藝一流什麼的。”樓下又有人在叫,林峰應了一聲,便抱歉地一笑,趕緊下樓去了。閒著也是閒著,夏迪看看時日尚早,便直接打了一輛出租車去久違了的布達拉宮。可是當夏迪站到布達拉宮廣場之上環顧四周,卻一時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幕幕景象和五年前全無任何變化,大昭寺門前還是人頭攢動,八廓街上的行人依然絡繹不絕,至於金光閃閃的布達拉宮還是那樣的莊嚴氣派,吸引著無數虔誠的藏民在起起落落地磕著長頭。夏迪隨著人流排隊走進大昭寺,走到主殿前對著千年不滅的一排排酥油燈發了會兒呆,又聽了會兒成群結隊的喇嘛們齊聲誦經的壯觀場麵,便從大昭寺裡繞了出來,出門沒走兩步,就一眼瞥見廣場邊上的大樹下,不久前見過的那位叫做達瓦的藏民,正躲在樹蔭下盤腿打坐,像大山一樣背脊挺直,身邊還有一條看起來甚為眼熟的撒歡轉圈的狗。夏迪正琢磨自己是就這麼走開呢,還是乾脆上去打個招呼?西風的電話卻來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在布達拉宮廣場附近轉悠。”“我這兒忙完了,過來找你,說個具體點的地兒吧。”夏迪視線所及,心念一動,便道:“那就在瑪吉阿米見吧。”拐角處醒目的黃色小樓便是著名的瑪吉阿米酒吧,據說是倉央嘉措私會情人的地方,夏迪站在樓下一眼望去,還是寬大的變色玻璃,淡黃色的窗簾在高原陽光下輕輕晃動。夏迪連一分猶豫也沒有,便走進大門,徑直上樓。餐館二樓音樂聲聲,藏香縷縷,牆上還貼著倉央嘉措的名句,但夏迪隻掃了一眼,卻絲毫沒有停留,而是按照腦海中的記憶繼續上樓。頂層是一個露天的曬台,烈日炎炎,微風撲麵,幸得上方有巨大的帳篷支撐著,才不至於暴曬。雖然不如樓下清涼,但風景怡人,還是有不少遊客三三兩兩散落地坐在這裡。而在最中央的位置,夏迪果然看見了那個著名的書架,書架上依然堆滿了供遊客取閱的倉央嘉措的詩集和層層疊疊的留言冊,就仿佛五年的時光從未消逝一樣。留言冊是這個酒吧的特色,南來北往的遊客在上麵寫下心願,比如“西藏,我愛你”或者“請賜我一個瑪吉阿米!”。夏迪按照年月日耐心地找了一會兒,在數目眾多的冊子中終於翻到五年前的那本,翻來翻去卻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內容,仔細一看,發現有兩頁居然被人撕掉了。夏迪鬱悶之餘也隻能作罷,隻好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早已泛黃的倉央嘉措的詩集,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起來。翻著翻著,鄰座的幾位嬉笑的青年男女吸引了夏迪的目光,都是背包族的裝扮,幾個人也同樣拿著一本倉央嘉措的詩集,在那兒聊著天鬥著嘴,青春洋溢,笑容明媚。往事悄無聲息地滑落到夏迪的眼前,讓他分不清是現在還是過去。“瘦馬,你來看這一首,回頭寫情書的時候可以拿來取用。”陳西風鬼鬼祟祟道。範楊趕緊把頭湊過去:“是嗎?讓我看看。嗯,嗯,不錯不錯,可以一用。”坐在對麵的夏迪看這兩個人討論得熱切便很是不屑:“真的假的,給我看看。”西風甚為警惕地看夏迪一眼:“你就彆看了,跟你沒關係 。”夏迪奇了怪了:“怎麼就和我無關了?”西風“哼”一聲:“你哪兒用得著給彆人寫情書啊,小姑娘們倒貼還來不及。”夏迪正欲還擊,範楊趕緊打圓場和稀泥:“古道,這詩真心不錯,我給你念念。”說罷清清嗓子,又偷眼看了下四周,便低聲道: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搖動所有轉經筒,不為超度,隻為觸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隻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生,隻為途中與你相見。夏迪聽著就覺得泛酸,看看範楊又看看西風:“就這個?”陳西風還沉浸在餘韻中,忍不住搖頭晃腦:“是不是覺得很深情,而且餘味無窮?”西風話音未落,從衛生間裡折返的範林也回到座位,坐在夏迪身邊,隨口問道:“你們聊什麼呢,怎麼就餘味無窮了?”範楊把詩集推給範林看:“我們說這詩不錯,可以拿來給女朋友寫情書。你來得正好,你有發言權,給我們分析分析女生的心理。”範林“哦”了一聲,接過來細看,一邊看也一邊讚歎道:“真的好浪漫。”此話一出,西風頓時得意無比。可範林壓根沒注意到西風的表情,而是扭頭問身邊的夏迪:“哎,你看了嗎?覺得怎麼樣?”夏迪從來不好酸文儒節的東西,站在大眾的對立麵總是他樂於挑戰的事情,所以一個勁搖頭道:“不怎麼樣,明明就是一個花和尚泡妞後始亂終棄,還寫那麼一大篇為自己找借口。。”範林迅速就倒戈了:“還真是,那我同意你這個。”這下換夏迪得意揚揚地衝西風揚了揚眉,繼而轉頭對範林道:“嗯,我們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陳西風不知為何,臉色便一下子耷拉下來,把頭低了下去。隻有一貫謹慎地範楊緊張兮兮道:“咱可彆口無遮攔亂說,好歹這倉央嘉措也曾經當過活佛,地頭蛇可不能得罪,彆回頭報複我們。”範楊的擔心卻遭到範林的嘲笑:“哥,你這叫迷信。”範楊打了個哈哈,正色道:“我們行走江湖,要記住八字箴言。”“哪八個字啊?”“閻王好惹,小鬼難防。”眾人“切”聲不斷,就連陳西風都忍不住加入對範楊吐槽的隊伍,青年男女的歡聲笑語穿過帳篷,飛入朗朗晴空之上,漸漸隱匿在時間長河之中。夏迪正出神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再度出現在自己耳邊:“你這小資的臭毛病還是沒改,跑這兒來坐著,白浪費錢。”夏迪看著黑黑紅紅的西風出現在自己對麵的座位上,一臉的熱氣騰騰,不禁道:“你也不防護一下,戴個帽子墨鏡什麼的。”西風一抹臉:“費那事兒乾嘛,回家又沒老婆等我。哎我說你怎麼約在這兒?一般遊客到瑪吉阿米酒吧,都是求豔遇來著,你在這兒坐半天了,有什麼收獲啊?”夏迪笑笑:“我沒什麼收獲,就是想起從前的事兒了。”“是嗎?”夏迪揚了揚手中的詩集:“是啊,我想起以前在這兒討論倉央嘉措的詩,咱倆還有分歧。”西風做茫然狀:“有這事兒嗎?”夏迪肯定道:“有。”西風端起麵前的甜茶慢慢喝著,顧左右而言他道:“真渴,今天外麵也太熱了。”夏迪想想又道:“那你看到三樓中間放的那些留言本嗎?當年我們進山之前也在那裡寫過。可惜我剛剛找了一圈,發現被人撕掉了。”正喝著甜茶的西風一下子“噗”了出來,夏迪都看不下去對麵陳西風的狼狽樣了,趕緊遞上紙巾:“至於嗎?看到我那麼激動。”陳西風罵罵咧咧地擦拭自己身上的水漬,沒接話茬。夏迪眯了眯眼睛:“哎,說真的,你還記得當年咱們在冊子裡都寫什麼了嗎?”西風沒好氣道:“還能寫什麼,我們三個人全都一個模子裡灌出來的,就是希望登頂順利,馬到成功。”夏迪使勁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於是隨口問道:“那範林呢?”對麵陳西風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怎麼知道,好像她最後寫的吧,寫的時候還不肯讓我們看,讓我們先走。”這個夏迪幾乎沒什麼印象,便“哦”了一聲,陳西風微笑著看他:“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回北京後讓她告訴你唄。”夏迪點點頭:“如果我還記得起來的話。”陳西風看夏迪一眼,想說點什麼,但最終卻還是保持了沉默。兩個人坐了一會兒,聊了會兒近況和接下來的日程安排,估摸著捱到了可以回去吃晚飯的時間,便起身往外走。布達拉宮的廣場上還是人來人往,除了樹蔭下的達瓦和尼瑪不見蹤影,磕長頭的朝拜者還是有節奏地拍響手中的木板,轉經的人們依然念著箴言低頭行走。夏迪駐足張望了一下,便琢磨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問西風道:“剛剛你來的時候,在那顆大樹底下,看到達瓦和那隻狗了沒有?”陳西風先看夏迪一眼:“你知道達瓦?”隨即又點點頭:“我看到他了。這會兒可能走了吧?這幾天林峰下廚,他總準時回去吃飯。”“林峰廚藝不錯?”“還行,肯放油,比食堂強多了。”夏迪終於能理解那個看起來孤僻的老頭,居然給林峰起藏名的原因了。不禁笑了一下:“林峰就用這個,把達瓦收買了?”“嗬嗬,不全是。林峰剛來的時候,尼瑪鬨肚子,獸醫說要打針,但是獸醫第二天要離開拉薩出遠門,讓把藥帶回去再想辦法,林峰就自告奮勇,說她有經驗,家裡以前也養過狗,可以給尼瑪打針。”夏迪先讚道:“他怎麼什麼都會?”繼而想想不對,斜睨西風一眼:“我記得你也會打針啊?上回登山的時候,你還兼職隊醫來著。”西風笑了笑:“是我教她的。”夏迪還是很狐疑:“這麼賣力地討好,你們有貓膩吧?林峰有事求他?”西風瞥他一眼:“被你看出來了?林峰想和我們一起去登山,但是她又說得罪了北京那邊的老板,正四處找轍呢。”夏迪皺眉道:“怎麼找轍?”陳西風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不過第一點,先讓達瓦老爹認可再說。”沒等夏迪發問,西風就解釋道:“達瓦老爹是我們這次登山的主力向導,對氣候的判斷也比我們更有經驗,會給我們參謀登山路線,以及最適合的登頂時間。”夏迪“哦”了一聲,心想這個環節恐怕已經通關成功了,於是道:“林峰說達瓦老爹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嘎瑪。”“嗯,達瓦和他的狗再加上林峰,跟我們當年天涯組合一樣,這太陽月亮和星星組合,就全齊活了。”夏迪邊走邊聊:“其實有一個更適合他們的組合名?”“是什麼?”夏迪一字一頓:“那山,那人,那狗。”3在領教完林峰肯放油的廚藝之後,人們紛紛離去,院子裡隻剩下了林峰夏迪和陳西風三人,夏迪歪在藤椅裡吹著小風,忽然想起來問道:“今晚我睡哪裡?”陳西風壓根沒多想,邊喝茶邊道:“我房間裡有兩張床,你和我睡一屋。”夏迪“哦”了一聲,朝林峰的方向努了努嘴:“我還以為你倆睡一塊兒呢。”西風又是一口茶“噗”出來,弄得滿地都是,夏迪都無語了,嫌棄道:“你這都什麼臭毛病啊,哪兒哪兒都亂噴。”陳西風長出一口氣,抬頭看著夏迪:“你是不是以為林峰。。。”林峰遠遠聽見,趕緊大喝道:“西風哥!”陳西風扭頭看急赤白臉的林峰一眼,衝她眨了眨眼,繼而又回頭看一眼莫名其妙的夏迪,好整以暇道:“你是不是以為林峰——睡覺特老實,我告訴你,他打呼太厲害,沒人願意和他住一屋。”林峰這才鬆口氣。夏迪倒是有些不太相信,喃喃道:“看起來可不像。”於是扭頭問林峰道:“你是不是有鼻炎啊?“林峰甕聲甕氣地“嗯嗯”了兩聲,點點頭。夏迪這才作罷,把視線再轉回西風身上:“可我明明記得你睡覺也打呼。”陳西風低頭悶笑:“那是你記錯了。”“不可能。”“那就是你幻聽了。”“那就更不可能了。”事實證明,夏迪的記憶力並沒有出現偏差。午夜三點,夏迪欲哭無淚地看著旁邊那張**,鼾聲大作的陳西風,暗暗下定決心:“明天我就是住酒店,也堅決不和陳西風住一屋。”夏迪原本就旅途勞累,還有輕微的高原反應和失眠的毛病,想睡而睡不著是痛苦的最高境界,他在這兒煩躁不安,還被西風忽高忽低還帶吹哨的鼾聲弄得有些崩潰,忍無可忍之下,便抱著被子逃離了房間。經過林峰的屋子時還特意駐足聽了一會兒,哪裡有傳說中的呼嚕聲,明明是萬籟俱寂,什麼聲音都沒有。夏迪原本不想驚動林峰,自己挨個看了一下彆的空屋,可都亂七八糟沒法住人。夏迪隻好又回到林峰的門前,伸出手想敲門,一秒鐘後又把手縮了回來,沒有什麼比打斷彆人的美夢更罪孽深重了。於是他輕輕擰了擰房門的把手,想乾脆自己悄悄進去就好,不料這門卻被林峰反鎖,紋絲不動。夏迪無奈之下,正欲離去,卻聽屋內有人低聲道:“是誰?”夏迪趕緊開口:“是我。”屋內燈光亮起,悉悉索索的聲響之後,房門打開,林峰衣冠整齊地出現在夏迪麵前,問道:“怎麼了?”夏迪簡短述說了一下夜不能寐的痛苦,隨即便自己往裡走,把自己扔到另一張**,呻吟道:“還是你這兒好,讓我睡一會兒吧。”林峰沒吭聲,正琢磨措辭的時候,便已經聽到夏迪輕輕的鼻息聲傳來,隻好作罷,繞回到自己**,拿出書來看。可這書看得心猿意馬,林峰一邊看書,一邊還得強抑一下自己偷看夏迪睡姿的衝動。沒過多會兒,夏迪翻了個身,含混道:“你不關燈嗎?”林峰“哦”了一聲,把燈關了。夏迪卻又開口道:“我沒打擾你吧?”林峰沒吭聲。夏迪也不知道自己是睡著還是清醒,掙紮著道:“對不起啊,我就睡一會兒就好。”林峰還是什麼也沒說,漆黑之中卻將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投向一片漆黑的前方,好半天之後,才輕輕地“嗯”了一聲。等夏迪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房間裡都是陽光普照,而林峰早就不見蹤影。夏迪晃晃頭,神清氣爽地抬腕看看手表,這一覺不單質量很高,時間也超乎自己想象,睡了快12個小時,都下午兩三點了,昨晚高原反應帶來的不適全都一掃而光。夏迪洗漱完畢,走出房間,在走廊上一眼看見的是下方院子裡蜷成一團打盹的達瓦和與骨頭做著搏鬥的尼瑪,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昨日重現,一點兒也不帶走樣。夏迪正琢磨林峰和西風在哪兒,卻一陣喧嘩聲傳來,院門呼啦一下被推開,夏迪定睛一看,這大模大樣進來的幾人個個都很熟悉,為首的正是自己的哥哥夏剛和孫立明,後麵還跟著包贇和劉濤,真是一個都不少。夏迪有些奇怪,心道不是說下周來的嗎?怎麼提前了?卻聽見孫立明問達瓦:“嗨,老頭,彆睡啦,知道陳西風去哪兒了嗎?”達瓦連頭也沒抬,做繼續酣睡狀,孫立明便對夏剛道:“這老頭睡得夠沉啊?估計耳朵也不好,說不定聾了。。”夏迪聽著便有些輕輕皺眉,院子裡的尼瑪也警覺地抬頭,衝著孫立明就幾聲狂吠。還好陳西風和昨天見過的馬經理此時從裡屋走了出來,馬旭製止了尼瑪的狂躁,甲乙雙方寒暄起來,這還沒說上幾句話,孫立明便臉色大變,衝著角落裡漸漸顯現出來的一個人一字一句道:“小子,怪不得我在北京找不到你呢?你居然躲到這兒來了?”夏迪心道,壞了。趕緊往樓下衝去。果不其然孫立明正臉紅脖子粗地嘴裡罵罵咧咧,要不是被夏剛和劉濤等人拉著,顯然就是要動手。原本正在勸架的夏剛,看到從樓梯上下來的夏迪也是一愣,繼而一笑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啊?”夏迪言簡意賅:“昨天。”孫立明趁機想甩掉夏剛的鉗製:“彆拉我,今天我一定揍丫挺的。”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林峰活動著手腕腳腕,慢悠悠地開口道:“放開他吧,反正他也打不過我。”此話一出,孫立明更是暴怒,左右一看,拎起一把椅子舉在頭頂就想當武器。夏迪心中一緊,趕緊走到林峰身邊嚴陣以待,卻聽到一直呆在牆角低著頭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達瓦嘰裡咕嚕了一聲,藏狗尼瑪頓時像箭一般衝過來,一下子把孫立明撲倒在地上,在他腿上咬了一口。眾人嚇了一大跳。陳西風和馬旭忙不迭地喝令尼瑪離開,可是尼瑪不為所動,凶神惡煞地衝著孫立明繞著圈嘶吼。還是達娃老爹站起身來,走過去,摸摸尼瑪的腦袋,尼瑪這才溫順地慢慢踱步走了。孫立明驚魂未定,一邊察看傷口,一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罵咧咧,就在局麵頗有些失控的階段,夏迪正想問身邊的林峰沒事兒吧?一扭頭卻見林峰已經沒有站在原地,夏迪張望了一下,隻見包贇拽著跌跌撞撞的林峰已經走出了院子門口。夏剛也注意到了,頓時覺得包贇考慮周全,對夏迪讚道:“還是包贇聰明,先讓兩人分開,冷靜一下再說。”夏迪看著兩個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臉上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嘴裡沒說什麼,卻心道:“那也不至於一直拉著手。”包贇拖著林峰走了好幾條街,確定不可能被其他人看見之後,便把林峰塞進路邊的一個茶樓。茶樓裡纏纏綿綿地放莫文蔚和張洪量的《廣島之戀》,林峰沒話找話道:“這歌在這邊很流行啊,拉薩好多茶樓,甚至車上,都喜歡放這歌。”包贇不理她,自顧自地招手叫服務員拿茶單,點完之後就拿出手機發短信,發完短信就喝茶,繼續沉默。林峰等了半天,看包贇晾著自己,一句話也不對自己說,便有些心虛,小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機丟了,沒法聯係你。”包贇也不看她,自顧自地喝了口茶。林峰訕訕道:“真的,我沒騙你。”包贇抬眼看她:“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林峰和包贇對視一眼,頓時有些泄氣,嘟囔道:“你們愛相信不相信。”包贇想了想,慢慢道:“那天白天的時候還參加了你的畢業典禮,到晚上了你卻玩失蹤,打電話你還關機。我媽和David急壞了,生怕你出什麼事情。後來還是從你其他同學那裡打聽到,說你回老家了。”林峰低著頭不吭聲。包贇忍住沒說吳虹雪的抱怨:“這孩子彆的沒學會,就會她爸那一招,遇事就逃跑,讓我們誰也找不著。”而是道:“David已經回英國了,他讓我轉告你,說你媽媽為什麼沒有自己回來找你,是因為她生病了。”林峰“啊”了一聲,有些慌神:“嚴重嗎?”包贇搖搖頭,字斟句酌道:“David說沒有什麼大礙,隻是治療還差最後一個療程,等結束了就好了。”林峰還是有些不放心:“什麼病啊?”包贇選擇性地回答:“以前在四川摔傷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後來又沒有好好調理,這些年好像一直不算太好。不過你放心吧,David是醫生,會好好照顧她的。”林峰皺眉聽著,心想怎麼從未聽說過,而且以前網上看到的新聞采訪也沒見提起?包贇繼續道:“David也知道你下半年要去英國留學的事兒了,他很高興,說歡迎你。”林峰出了會兒神,輕聲道:“其實我那天晚上看到David了。”包贇一愣:“那天晚上你來了?什麼時候?”“嗯,我一直站在外麵,六點鐘左右吧。”“怪不得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然後呢?”“九點多的時候,我看到你們送他出來。”林峰停頓了一下:“他是醫生啊?!看起來很高大,文質彬彬地,好像很有修養。”包贇默默地看著麵前的林峰,儼然是沒休息好的樣子,眼眶有些發青,包贇輕聲道:“那麼長的時間,你一直在外麵,為什麼不進來?”林峰抬眼看他,一臉的坦白:“我隻是沒有想好。”包贇歎口氣,問道:“那你看到David了,然後呢?”林峰的嘴角忽然釋放了一個微笑:“然後我就很沒修養地轉身走了。”包贇還沒有說什麼,林峰卻低下頭,聲音慢慢傳來:“我隻是想,爸爸如果還在世的話,他可能希望我那樣。”4包贇有些無法理解林峰的心理狀態,可是一時還不知道如何來勸解,手機卻在此刻響起來,夏剛在電話那頭道:“怎麼樣?林峰那邊火氣消了嗎?”包贇看了對麵的林峰一眼:“嗯”了一聲:“應該是沒事兒了。”夏剛果斷道:“那你們回來吧,和孫總也說好了,大家先平心靜氣地聊一聊。”掛斷電話之後,包贇才想起來過問此事,對林峰道:“你跑這兒來乾嘛?還想跟我們去登山啊?”林峰“嗯”了一聲。包贇在畢業典禮那天就問過林峰緣由了,知道她是為室友出頭,於是直晃頭:“那你還把孫總給揍了?”“一肚子壞水的家夥,那是他自己找抽。”“得,就你這驢脾氣,還是老實在拉薩呆著吧。”林峰想想也皺眉:“那怎麼辦?”包贇歎口氣,起身道:“走吧,回去我幫你說幾句,你也道個歉,服個軟。”林峰“哈!”了一聲:“除非太陽從東邊出來。”一邊說一邊跟著包贇往外走。“有性格。那就在拉薩好好呆著。”“憑什麼啊?我不。”果不其然,這二人的會麵當然還是火花四射劍拔弩張,壓根不是大家所期望那樣握手言歡不計前嫌,即便周圍多了一群和稀泥的人,也沒有對現行局勢造成任何影響。孫立明是覺得自己太倒黴了,出身未捷身先死,這才剛到拉薩,不但冤家路窄,還就被狗咬了一口。陳西風用碘酒替他處理傷口,包贇在一邊說什麼無巧不成書,這世界太小了,林峰也不是故意的,蕭蕭居然是林峰的大學同學等等,孫立明聽得更是不爽,敢情這對狗男女還是同學,一張臉更是黑氣沉沉。他越想越惱,夏剛也在一邊絮絮叨叨,說什麼還是以大局為重,注意內部安定團結等等,於是冷冷開口:“什麼內部安定團結?關他什麼事兒啊?”夏剛愣了一下:“不帶小林嗎?”孫立明“哼”一聲:“我又沒瘋,登山還給自己帶一個殺手。”說罷又瞟了瞟林峰一眼:“除非他求我。”林峰一點施暴者該道歉的自覺都沒有,她隻是翻了翻白眼,心道去你大爺的。在旁邊沉默了許久的夏迪,卻一直看著陳西風處理傷口的動作,忽然冷不丁開口道:“你這光處理傷口怕是不行吧?會得狂犬病的,應該是在24小時之內打狂犬疫苗。”孫立明還不信:“真的假的?”夏迪正色道:“當然是真的,我記得被狗咬了之後,如果不打疫苗,是百分之三十的感染率。”“感染了的話會怎麼樣?”“哦,剛開始是怕水,慢慢地連聲音和刮風都害怕,再到最後就總是恐懼不安,書上說什麼咽肌**,進行性癱瘓。”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潛伏期可長可短,但幾乎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孫立明頓時有些慌神,問眾人道:“是嗎?你們聽說過嗎?”大家也憶起一些醫學常識,紛紛點頭,說好像真有這回事兒。陳西風看了夏迪煞有介事的表情,心中一動,也起身收拾東西:“還真是,差點疏忽了,那趕緊走吧,趁著還沒下班,我們先去醫院打針。”孫立明等人被陳西風帶走了,林峰開始收拾院子裡七零八落的桌子椅子,順帶著整理衛生,包贇卻在自己身邊沒話找話,轉來轉去。林峰有些不耐煩:“你怎麼還在這兒,不陪著去啊?”包贇晃了晃頭,呻吟道:“我頭有點暈,估計是高原反應,所以不去了,先歇會兒。”林峰點點頭:“你是第一次來高原吧?是這樣,緩兩天就習慣了。”林峰話鋒一轉又道:“那你就去休息,彆老纏著我。”包贇訕訕地笑,眨巴眨巴眼睛:“哎,峰子,要不咱倆不登這破山了,一起回北京吧。”林峰手腳都不停歇,嘴裡也很乾脆:“想什麼呢?要回你自己回。”包贇歎口氣,開始滔滔不絕地進行各種勸說,說得口沫飛濺,林峰也不為所動,包贇又把林峰手上的笤帚搶下,乾脆把她拖到旁邊椅子上坐著,正欲趁四下無人,開展一下親情攻勢,一抬眼卻看見夏迪站在走廊上看著自己,便收了聲,衝樓上笑了笑,揮揮手。夏迪點點頭,從樓上拎著行李下來,包贇不禁奇道:“你去哪兒?”夏迪抬了抬眼皮:“我去你們住的賓館。”繼而轉頭對林峰道:“等西風回來,你和他說一聲,今晚我不住這兒。”林峰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如釋重負道:“是嗎?那好,那好。”夏迪看她一臉都是繃不住的笑意,心道至於這麼高興嗎,於是沒忍住,道“昨晚上你沒睡好吧?”林峰愣了一下:“看得出來?”夏迪點點頭:“嗯,眼睛裡都是血絲。”林峰訕訕地笑:“我偶爾會失眠。”夏迪點點頭:“我知道失眠的痛苦,所以今天晚上就不打擾你了,自己好好休息。我哥給了我他們住的賓館的房卡了,我今晚去那邊住。”林峰點點頭。目送夏迪離開,卻聽包贇在自己身邊喃喃道:“我去,你們昨晚上住在一起?”林峰一腳踹過去,包贇在一旁齜牙咧嘴,小聲呼道:“你怎麼這麼暴力?”夏迪聽見身後各種動靜,卻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想想後放緩腳步,轉身正想說點什麼,卻看見林峰正衝包贇吹胡子瞪眼,包贇抱著腿撒嬌賣萌。夏迪愣了一下,對麵兩個人看見他轉身,卻迅速收斂打鬨,趕快恢複正經,林峰殷殷問道:“怎麼了?還有事兒嗎?”夏迪在腦子裡消化著這一幕的潛台詞,於是微微搖頭:“哦,沒事。”林峰卻忽然想起來點什麼,問道:“對了,是必須要打狂犬疫苗嗎?”夏迪回過神來,衝著她微笑:“我沒有騙他,當然是必須的。”可是林峰想起夏迪和陳西風對視時的眼神,就覺得其中還是有蹊蹺,於是皺眉在那裡思考。夏迪眨了眨眼:“我隻不過是把症狀突出介紹了,沒提潛伏期也許很漫長而已。最重要的是,恭喜你,你應該可以和我們一起登文女峰了。”說完之後,夏迪就衝林峰揮揮手,轉頭看旁邊的包贇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包贇趕緊搖頭:“我不著急,歇會兒。”夏迪狀似無意道:“那好,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之後也沒再看林峰,大踏步地離開,頭也不回地走了。這話說得剩下兩人都是一愣,包贇看林峰,一臉的納悶:“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吃醋了?”林峰又是一腳踢過去,還好包贇有所防備,退後一步沒有踢著。包贇小聲“噓”道:“彆踢,你小心他又回頭。”林峰不禁往外看去,沐浴在陽光中的夏迪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湛藍的天空之下,來往人流之中。其實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包贇就在身邊“嘿”了一聲:“彆看了,人都沒影了。”林峰扭頭看向包贇,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現在院子裡隻剩二人,她卻萬般心虛,於是先下手為強:“有高反的人最好少說話,閉嘴。”包贇不搭理那茬兒,而是道:“你彆告訴我,你喜歡那個家夥?”林峰趕緊否認:“沒有的事兒。”包贇從鼻子裡哼氣:“你可彆被外表迷惑了,夏老二是我見過的最小氣的家夥。”“怎麼小氣了?”“小的時候,我們住一個院兒,他家的新玩具都不借給我。”林峰很是無語地看著對方,隻聽包贇又道:“說正經的,他有個未婚妻吧,據說要結婚了。”林峰扭頭看他一眼,眯縫了一下眼睛:“我見過。”看包贇驚奇的眼神,不禁沒好氣道:“你彆緊張,夏迪一直以為我是男的。”包贇這才想起這個環節,頓時放下心來,於是大包大攬道:“回頭哥哥給你介紹男朋友,一定給你介紹一個帥哥。”說完後又打量了一下林峰的體型和身材,想起林峰剛才踢自己的兩腳,也有點膽顫,於是嘀咕一句:“得找個體格健壯一點的,能抗揍的。”林峰看他一眼,忽然就眉開眼笑,晃動著手腕朝包贇方向走去:“不如先試試你體格如何?”包贇倒退兩步,趕緊用手勢比劃了一下:“打住,回頭你找你那位練去,彆拿我練手。”兩個人正笑鬨的時候,陳西風卻從外麵進來了,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二人的親密,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是包贇奇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孫總他們呢?”陳西風道:“他們讓我轉告你,說先回酒店了。”包贇“哦”了一聲:“那狂犬疫苗打了嗎?”“打了。”包贇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陳西風卻話鋒一轉:“不過,今天打的是第一針。”包贇有些糊塗:“什麼意思?難道明天還得去?”陳西風看著林峰,慢吞吞回答:“那倒不是,醫生說除今天以外,狂犬疫苗還必須在一個月內再打四針。”林峰猛地抬頭,迎上西風略帶笑意的目光,整個臉都變得有光彩起來。包贇卻聽得很是苦惱:“那怎麼辦啊?豈不是孫總就不能登山了?”陳西風整了整表情,附和道:“是啊,除非我們帶個醫生或者護士一塊兒上山。”包贇使勁點頭:“對對對,找個會打針的。”陳西風也是一本正經道:“嗯,你們孫總把這事兒交給我了,讓我趕緊尋摸尋摸。”林峰使勁控製自己,不樂出聲來,可過一會兒又把臉耷拉了下來,避開包贇對西風耳語:“怎麼辦?我隻給狗的身上打過針。”陳西風沒當回事兒:“嗯,有我呢,我給你當助手。”林峰這才放下心來,卻又想起了夏迪臨走時說過的話,於是輕聲道:“那夏迪也知道了?”陳西風表示肯定:“當然,在一起鬼混那麼些年,我倆這點默契還是有。”林峰點點頭,沒吭聲,心裡卻替他補充道:“除了找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