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夏迪的眼中,真是狡黠如狐狸,一張臉熠熠生輝,生動無比。1林峰正百般思量的時候,手機卻響了起來,林峰按下接聽鍵,電話裡西風在說:“峰子,書這兩天就印出來了,你不是也要一本嗎?給我一個具體地址,我給你寄過來。”林峰“啊”了一聲:“這麼快?”西風“嗯”了一聲。林峰想想道:“ 其實你不給我寄也行,我混進夏剛登山的隊伍了,咱們七月份中旬見麵,那時給我就行。對了,西風哥,你可千萬不要揭穿我。”換西風“啊”了一聲:“你可真夠能耐的。不能吧?他們這麼沒有眼力價兒,沒有看出來嗎?”林峰嘿嘿乾笑兩聲:“反正現在還沒有看出來。”說完又想起點什麼,小心翼翼道:“西風哥,我聽夏迪說,他去不了文女峰了。”西風很是疑惑:“是嗎?剛剛我們倆還通電話商量具體的安排來著,他沒說不來啊?”林峰愣了一下,趕緊道:“是嗎?那我可能聽錯了。”西風沒說自己又囉裡八嗦地叮囑夏迪照顧林峰的事兒,隻是道:“他倒是問起你來著,問我們倆什麼關係?怎麼連天涯組合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知道?”林峰很是緊張:“那你怎麼說?”西風道:“我想想,對了,我說你是我鄰居來著,從小就跟在我屁股後麵,當跟屁蟲。就連上大學報誌願,都受我的影響。”林峰也想起點兒從前的事兒了,表示反對:“拉倒吧,你彆往你臉上貼金了,報誌願和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記得全是我爸給我報的。”陳西風在電話那頭笑:“那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林峰“切”了一下,繼續問 :“就說這些?還說什麼了?”“我倆之間哪有那麼多廢話,其他沒說什麼。” 陳西風在電話這頭忽然捕捉到點什麼,問道:“怎麼了?”林峰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應該沒什麼,我翻以前論壇的帖子,知道你們當年一起登文女峰來著,可能是我說了他不愛聽的事兒了,惹他不高興了。”西風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提瘦馬了吧?”“嗯。”“以後彆提了。古道這家夥以前還好,也就是有點兒公子哥的小脾氣,比較以自我為中心,現在估計就更夠嗆了,說翻臉就翻臉,情緒不太穩定。不過人是好人,那你多包涵吧。”林峰隻能接著“嗯”了一聲:“嗯”完後很是不忿:“那誰包涵我啊?”西風在電話那頭笑了:“這不有我嗎?你的事兒我全都能兜著啊!”林峰在電話這頭也笑了:“拉倒吧,你兜我乾什麼?你不是有你的夢中情人嘛!”那邊卻全沒了聲息,林峰也恍然醒悟,不敢再多嘴,尷尬地說:“西風哥,要沒彆的事兒,那我掛了啊!” 林峰掛掉電話之後,開始感歎這天涯組合及其家屬的男女關係著實混亂,混亂得林峰的腦仁兒都有些疼了。林峰在那天晚上,做了一個混亂不堪的夢,夢中好像先是林立海端坐在家中唯一的一張書桌前,拿著筆給自己填報著誌願,寫著寫著,一陣風吹來,林立海卻忽然消失不見了,桌子上的誌願幻化成家裡那幅消失的畫,上麵還被人用鮮紅的大字寫著:30萬。就在此時,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林峰的肩膀,林峰回頭,卻有麵目模糊的女人站在另一個角落默默地看著自己,好像是吳虹雪又好像不是,自己每往前接近一步,她卻退後一步,自己想對她喊一句什麼,卻如鯁在喉,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可是一眨眼,場景卻又換成了陳西風和自己去登山,剛登到一半,山頂上卻有石頭砸了下來,陳西風慘叫一聲跌落山崖,林峰抬頭看去,隻見從山頂上露出夏迪和另外一個女生的麵孔。夏迪就那樣毫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慢悠悠地又舉起另外一塊石頭。夢裡的林峰大叫一聲“不要”,不知為何自己卻完全無法躲避,眼睜睜地看著那塊石頭朝著自己飛來,身旁卻有人一躍而出,一下子把自己頂了出去,自己卻被石塊砸中。林峰撲到此人身邊,那人長著一張和包贇一模一樣的臉。大量的汩汩的血從他的臉上身上湧出來,包贇在一片血紅中慢慢睜開雙眼,對自己道:“快,峰子,叫我一聲哥哥。”林峰依然是張不了口,夢裡的自己仿佛被施了咒語,說不出一句話來,林峰又驚又急,在一片大汗淋漓之中,終於驚醒。醒來後便是一陣惘然,窗外已然開始泛白,新的一天已經在悄無聲息中拉開了序幕。林峰還是繼續自己之前的生活,有時候去學校晃一圈,有時候便東奔西跑的進貨打工。替夏迪找好的高保真耳機也到手邊頗有幾天,林峰雖然把自己承諾的平價轉讓的事兒記得一清二楚,可一想到他那天冷冷的眼神,還有那句被林峰已然咀嚼過一萬遍的“我們又不熟”,就沒有勇氣與之聯係。林峰一邊腹誹夏迪一個大老爺們兒心眼還這麼小,一邊對迎難而上這種橋段也沒有什麼興趣,琢磨幾回之後還是不願意主動打這個電話,而是乾脆用淘寶ID登錄並且給夏迪留言:“這款耳機才是我推薦的那一款,你要是還需要,就拍下來,不過先彆付款,等我改為成本價再說。”然後就把這事兒擱在一邊,反正當鴕鳥這種事兒還是在行的。吳虹雪也委托包贇叫了林峰好幾次去家裡吃飯,她也找借口推脫了,連周末也沒去藍迪拓展訓練中心兼職,而且不參加夏剛組織的野外拉練,這樣晃到了下一周,林峰的彆扭勁才略略有些緩解,這才開著小麵包去藍迪拓展訓練營,果不其然,包贇正翹著二郎腿等在那兒,還笑嘻嘻地衝自己勾勾手指頭。林峰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什麼事兒?”包贇四顧無人注意,小聲道:“你脾氣夠倔的啊,我媽都傷心了,八抬大轎也請不動你。”林峰當然不會承認,耍無賴道:“最近是真的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剛考完試,還得論文答辯,馬上就要畢業了。”包贇懶得戳穿她,趕緊把正經事兒說了:“我媽讓我告訴你,家裡房間都收拾好了,讓你搬回家去住。”林峰搖搖頭:“我一個人住習慣了,去你家拘束。”包贇還想說點什麼,夏剛卻拿著一摞紙從不遠處走過來,看到林峰出現倒是高興得很:“小林來了,給你,這是我們正在執行的登山訓練計劃,時間有點緊,不過咱們底子都好,按照這上麵的做吧,每天要做足運動量。”林峰看了一眼,是一個為期四周的運動計劃表,諸如長跑、負重爬樓梯、俯臥撐和仰臥起坐等等,周末偶爾還穿插著野外拉練的訓練。這個部分林峰還是有經驗,於是點點頭:“沒問題。”夏剛看了包贇一眼,又對林峰道:“正好你也幫忙監督一下他,運動量必須做足了,他這人自覺性不太好,你要盯著點兒。”林峰雖然讚同包贇沒什麼自覺性,但還是有些犯難:“周末還行,可我平常就看不住了。”夏剛揮揮手“儘量吧。”說完就自顧自走了。包贇看著兩個人正兒八經交接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得很,林峰一瞪眼:“彆笑,待會兒你就該哭了。”所以當夏迪在中午時分,開著花冠駛進藍迪拓展訓練中心時,看到滿身大汗一臉狼狽的包贇駕車逃竄,不是不驚奇的。夏迪停好車,便往大廳走去,一抬眼便看見站在大廳門口正直眉瞪眼地看向自己的林峰,夏迪心中一動,林峰卻把目光霎時移開,一扭頭,轉身走了。夏迪有些無語,心道我好不容易釋懷了,他卻彆扭上了,這特麼叫什麼事兒啊!夏迪想了一下,還是先給夏剛打了個電話:“我能借你的員工用一下嗎?”夏剛用腳底板都能想得到,不過還是問了一下:“林峰?”夏迪“嗯“了一聲:“那我先把他帶走了。”夏剛也很乾脆:“沒問題。”但還是補充了一句:“今天你生日,爸媽也不在北京,你真不和我吃飯了?”夏迪直接拒絕了:“哪有空應酬你啊,晚上還約了範林。”夏剛自動閉嘴不語。想想還是不甘心,再次開口:“那你們先吃飯,我們晚上再聯係。”夏迪沒當回事兒,隻是應付道:“再說吧。”說完這句就乾脆利落地掛掉電話,這才走進大廳。他用眼睛在大廳裡逡巡了一圈,終於發現某個角落裡正在收拾器械的林峰,走上前停頓了一下,還是“嗨”了一聲:“你忙完了嗎?”林峰頭也沒抬,跟沒聽見一樣。夏迪隻好走到林峰跟前,湊近道:“嗨,好久不見啊。”林峰緩緩抬起頭來,張望了一下四周,再上下打量了一下正對著自己麵露微笑的夏迪,板著臉道:“你這是在和我說話?”夏迪並不惱,隻是覺得這孩子有一陣沒見,怎麼看起來瘦削很多,臉都隻剩下巴掌大點。於是衝她眨眨眼,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除了你還能是誰?對了,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啊?”2林峰沒有想到夏迪會跟沒事兒人一樣出現在自己麵前,語氣還如此平靜和熟絡,恍若幾天前的冷戰都是自己的妄想。林峰趕緊從兜裡摸出手機看一眼,我靠,一小時前還真打過電話,隻是剛才忙著收拾包贇,沒聽見而已。不過她也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分明記得夏迪當日在長城上冷冷地看自己一眼,說什麼“我們又不熟”之類的話來著。於是她對於夏迪突如其來的示好行為並不買賬,憋半天憋出這麼一句:“我們又不熟,給我打什麼電話?”這句話怎麼那麼耳熟啊,夏迪很快反應過來,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你這種行為,換句話說,就叫睚眥必報!”林峰真想回一句“報你媽個頭啊!”,可現在這個雲淡風輕的夏迪,一臉春風和煦的表情,讓林峰萬分無語,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這廝前不久還說翻臉就翻臉,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再加上自己家的那點破事兒,害得林峰天天晚上做噩夢,都沒有睡好。林峰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找我有事兒嗎?”夏迪裝作沒看見林峰的一張冷臉, “找你幫個忙。走吧,我替你請好假了,跟我出去一趟。”林峰就這麼懵懵懂懂地被夏迪拉出來,直到開上自己的小麵,尾隨著夏迪往市區行駛,也沒搞清楚夏迪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夏迪開著花冠一路疾駛,幾乎都快到成和大學了,才在一個小飯店麵前停下。對著也剛剛停好車的林峰道:“都中午了,餓不餓啊?先吃點東西再說。”林峰隻好尾隨夏迪走了進去,兩個人坐定之後,夏迪熟門熟路地翻開菜譜點菜,還問林峰:“想吃點什麼?”林峰沉默了一路,怒氣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悻悻然道:“隨便吧,最好有點辣的。”夏迪微笑了一下,也就自己做主點了幾個宮保雞丁之流的家常菜。看林峰東張西望四處打望的樣子,奇怪道, “你沒來過嗎?我讀書的時候這兒很有名的,我還以為成和大學的學生都知道這家館子呢?”說完這句話還對著款台後的老板揮了揮手,老板也笑嘻嘻地點頭。林峰被夏迪的這句話說得又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看出什麼特彆啊,裝修普通,陳設一般,老板身後的架子上不能免俗地供著關二哥。林峰撇了撇嘴:“我現在也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代溝。”說完這句話,林峰忽然就覺得這個場景無比熟悉,好像什麼時候上演過類似情節,她一抬眼,果然夏迪正一臉的狐疑地看著自己:“這話怎麼這麼耳熟?”林峰狡辯道:“這話難道你說過嗎?我怎麼沒印象?”夏迪的腦子還是夠使,很快便找到蛛絲馬跡,於是翻翻白眼:“我當然沒說過,明明是你說的。你就彆和我裝了,上次在肯德基,你絕對說過這話。咱倆之間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我記得一清二楚。”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林峰沒想到夏迪會這麼回答,隻覺得心臟被人揉捏了十七八回,大腦也有些缺氧,整個人都犯暈,卻也隻能腰板筆直地坐在那裡,強作鎮定。夏迪完全不知道坐在自己對麵的林峰一顆心七上八下,他隻是很欣慰目前顯然已經緩和許多的氣氛,於是給自己和林峰的麵前都倒上一杯可樂,一邊倒還一邊慢悠悠地說:“今天找你的第一件事就是:那天是我態度不好,鑽牛角尖了。後來我琢磨了一下,是我自己太敏感,一直想找個機會道歉來著。咱倆今天都開車,也不能喝酒,這杯可樂就算是賠罪吧。”林峰回過神來,她沒想到夏迪這麼開門見山,便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夏迪挑眉看她,聲音拖長問道:“是嗎?”林峰想了想,艱難地做著自我檢討:“我,我說話太隨便了,而且我的確收集了一下關於那次事故的資料,不過我隻是好奇而已,並沒有惡意。而且……”夏迪饒有興味地看著她:“而且什麼?”林峰鼓足勇氣:“而且我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夏迪都快被氣樂了,趕緊製止道, “行了,這篇算翻過去了。你也彆提著你的壺了。”林峰頓時輕鬆起來,立即更換頻道,問道:“這地兒你常來?”夏迪點頭:“嗯。有一陣沒來了,沒畢業之前,和西風和範楊老來,比如過生日的時候。”夏迪說完這句話之後微微一愣,這樣毫無障礙地說出瘦馬的名字,在這五年來,還是第一次。林峰“哦”了一聲,隨口問道:“那你是哪天生日?”夏迪看了看林峰,欣慰道:“你倒是挺會聊天的,今天就是。”林峰有些傻眼:“真的?”夏迪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君子不打誑語。”林峰暗罵“誑你媽個頭,哪有這麼搞突然襲擊的。”不過還是靈光一閃,對夏迪道:“你等我一下。”夏迪還沒回過神來,林峰就已經衝出去了,再一眨眼,林峰就又回到了自己的麵前,還往自己麵前放上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盒:“這個送給你。”夏迪一邊端詳紙盒,一邊饒有興味地問道:“是什麼?我能打開嗎?”林峰點頭:“當然可以,這是上次我答應給你找來的耳機。”夏迪也看出來是耳機了,他研究了半天,一臉古怪表情地問道:“你真打算送我這個?我還是給你錢吧,太貴了。”林峰心裡也肉疼得不得了,原本隻是打算成本價給對方的,現在卻腦子一熱,真的成了大出血。不過不管如何,林峰還是堅定地搖搖頭,話張口就來:“那可不行,除非你瞧不起我,不把我當朋友。”這話一出口,林峰和夏迪都是一愣,這又是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典故,兩個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夏迪看著對麵林峰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想起在那個初夏的夜晚,他倆在肯德基見麵,他把林峰涮了,林峰生氣暴走,自己卻尾隨道歉。夏迪還想起自己送林峰衝鋒衣,林峰不收,自己隻能拿出成年人在人情往來時送禮的殺手鐧台詞,說出這句:“除非你瞧不起我,不把我當朋友。” 夏迪想到這兒,心中一動,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翹,抿著嘴看看林峰,調侃她:“你這招太狠了,你逮誰都能複製人家的話嗎?要是這樣,一般人在你麵前壓力估計都挺大。”林峰乾笑兩聲,沒說什麼,心道除了你以外,都是彆人複製我。3夏迪不再和林峰客氣,把耳機塞進盒子裡放到自己旁邊,林峰眼巴巴地瞧著夏迪隨手把盒子往旁邊一放,不當回事兒的樣子,立即又有些後悔,幾千塊錢呢,就這麼打了水漂,自己逞什麼能啊。不過不管如何,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徹底緩和。菜很快上來了,兩個人邊吃邊聊,林峰吃飽了以後膽兒也大了,開始抱怨上了:“說真的,你這喜怒無常的脾氣,換誰也受不了。”夏迪笑眯眯聽著,還“嗯”“嗯”點頭。想想還自我補充:“其實我當時主要是被你的一句話氣著了。”“哪句話?”此時的夏迪,臉上全是雲淡風輕的表情:“你說我遠離登山,珍惜生命來著。”林峰抬頭看他,心虛得不行:“我,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夏迪輕輕笑了笑:“是也沒有關係。本來也如此。”林峰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一時氣氛又有些尷尬,還是夏迪轉換話題:“你那天去包子家了?怎麼樣,他家大廚做得不錯吧?”林峰有些心虛,嘴裡包著一大堆食物,含混點頭:“嗯,還行。”夏迪看她不願意多說的樣子,便也笑笑不再繼續。還是林峰自己拚命把嘴裡的食物咽下,這才挺直胸膛,看向夏迪:“我去他家不是為了改善夥食。”夏迪也沒有想到林峰會直言,於是點頭道:“我知道。”然後便等著林峰的下一句。不過林峰說話隻說一半,接下來的那句卻換成了:“至於原因,我可以不說嗎?”夏迪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有些落空,不過他也隻能打腫臉充胖子,裝作很紳士地點頭:“當然可以。”兩個人吃完飯結賬準備走人。林峰這才想起來問道:“接下來乾什麼?要我幫什麼忙?”夏迪笑笑,賣關子:“跟我走就好。”林峰跟著夏迪在城裡轉悠,終於到了一個不甚起眼的小門臉前,進去後林峰才發現彆有洞天。裡麵原來堆滿了戶外裝備的各種器材,夏迪一進去,老板就迎上來了:“小夏,你要的貨我都給你備好了。”林峰尾隨著夏迪進到裡屋,又是一大堆的東西,心道這廝真有錢,買戶外的玩意兒還上癮。夏迪是輕車熟路地從裡麵挑出一根登山杖,拿在手裡好一番打量,繼而點點頭:“嗯,就是這個。”老板湊過來看一眼,哼道:“也就你的事兒多,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在登山杖上都刻好名字了。”夏迪拍拍老板肩膀:“要不然怎麼說你辦事,我放心呢。”夏迪忽然想起點什麼,扭頭看身邊林峰一眼,又衝老板道:“東西呢?”老板很快取來兩根登山杖,夏迪比劃了一下,將其中一根遞給林峰:“這根給你。”林峰接過來比劃了兩下,嘖嘖歎道:“真輕。”歎完後卻發現登山杖上刻著名字:林峰。林峰愣住了:“這,這是給我的?”夏迪斜眼看她:“廢什麼話啊?你名字都在上麵了。”林峰直覺上就知道這登山杖非比尋常,於是結結巴巴道:“我,我用不著這麼高級的。”夏迪本來就是挖空心思琢磨好了用來討好林峰的禮物,於是道:“那你要是用不上,就扔了。”林峰隻能輕聲道:“那就謝謝了。”夏迪又衝老板道:“對了,還有我挑的那款變色墨鏡,也多來一個。老板把墨鏡也找來了,聽到一臉懵懂的林峰正在問夏迪:“這和我們平常用的,有什麼不一樣的嗎?”老板“哼”一聲:“當然不一樣了,小夏的眼光多賊啊。比如這款墨鏡,任何光線下都可以保護眼睛,尤其適合冰天雪地。至於這個登山杖,鈦合金的杖身,鎢錳合金的杖尖,又輕巧又結實,還可以伸縮。”夏迪在一邊撇嘴:“你這老板當得,說半天都沒說到點子上。”老板翻翻白眼,趕緊又指了指下方的一個按鈕:“其實最牛逼的地方,就是這款登山杖的減震係統,由於上坡和下坡的需求不同,這款登山杖可以自由調節,選擇減震係統是否關閉。”林峰聽得有些傻眼,咂舌道:“這麼多講究啊。”夏迪笑了笑:“那當然,一分價錢一分貨嘛!”林峰趕緊看了看價簽,我靠,居然一根破手杖也直奔千元,再看了一眼堆在那邊的其他東西,比如背包,登山鞋和帳篷,連羽絨睡袋都有,個個看起來都很高級。林峰想起自己那根花40塊錢在淘寶上淘來的棍子,倍覺心酸,扭頭便問夏迪:“你是不是特有錢,腰纏萬貫?”夏迪已經結完賬,示意林峰幫忙搬動其中一部分,同時回答這個問題:“我的公司馬上就要倒閉了,能有什麼錢?”林峰這才想起來認識夏迪這麼久,居然沒有問過他倒底是乾嘛的?怎麼養家糊口?林峰於是問道:“你開的什麼公司啊?做什麼的?”夏迪回答得甚為輕描淡寫:“就是寫程序,也做軟件開發。尤其主要是3D數據模擬和定位在醫學手術上的應用,比如腦外科。不過包贇說我開的是皮包公司,聽起來好聽,其實全加起來也沒幾個人,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設計的模擬導板,暫時還沒有客戶,也沒人願意投資。”林峰“哦“了一聲,她也覺得開一輛破花冠的人,即使有錢,也有錢不到哪裡去。但她光聽夏迪描述他的想法和設計,就覺得很超前了,便問道:“為什麼沒人買啊?”“大家都覺得想法很好,這樣手術更精準,國外用得挺多的,但是目前模擬導板的設計和製作費用都偏貴,很難推廣開。”林峰想了想:“其實思路是對的,那還是得在費用上找突破口。我以前有個同學出車禍,做過類似手術,其實腦外科手術費用高,如果這個導板費用能降低一部分,應該有些患者是能承受的。你就彆那麼教條,換個便宜點的材料唄。”夏迪看看她,忽然就笑了:“小小年紀,懂得還挺多,謝謝提醒,思路不錯。”林峰嘿嘿一樂:“我那也是為生活所迫。”不過林峰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能理解一個落魄公子哥兒的腦回路:“你都快倒閉了,怎麼還這麼燒包?”夏迪想了想,很認真嚴肅地回答這個問題:“在能力許可的範圍下,優良的裝備還是非常重要。”林峰露出些不以為然的表情,自己跟著陳西風參加過兩次協會組織的登山,壓根沒那麼講究,登山的裝備也都普通得很,比如上回登山用的冰鎬,大多數都有些生鏽。夏迪知道林峰在想什麼,心裡笑笑,不過也懶得解釋太多,倒是林峰忍不住又問了:“你會和我們一起去文女峰的吧?你看你都買這麼多東西了。”夏迪逗她:“像我這麼貪生怕死的人,那可不好說。”林峰怒目而視,夏迪趕緊投降:“好了好了,逗你玩呢,我是覺得陳西風這個窮鬼,平常估計經常湊合,身上也沒什麼像樣的裝備,所以除了給自己買,也會替他買一些的。”林峰也注意到其中一根登山杖上刻有陳西風的名字,心裡也有些高興:“你對我西風哥真不錯。”夏迪笑了笑:“我看他對你也不錯,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林峰“啊”了一聲,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夏迪卻又岔開了:“登山杖和墨鏡你拿走,其他的我就沒給你準備了。反正你要參加夏剛那一組,孫立明會全部負責的,他們公司有的是錢,裝備一定也錯不了,隻會比我準備的還要高級。”4林峰還是推脫,雖然她現在頗有些懊悔自己就那麼輕易地送出去一個高檔耳機,但即便這樣,也並不想老占彆人的便宜,尤其這個彆人,還是夏迪。夏迪看林峰執意不肯,便把她的背包搶過來,乾脆把墨鏡和縮短了的登山杖放了進去。林峰趕緊往外拿,可是背包裡還有一個白色的信封吸引了自己的眼球,這是自己的嗎?從來沒見過。林峰愣了一下,一臉疑惑地將它取出來,信封裡居然裝著一摞人民幣,林峰傻了眼,拿在手裡問夏迪:“這玩意兒誰的?不是我的啊!”夏迪很輕鬆地把信封拿過來,又放進林峰的背包:“怎麼不是你的?我在淘寶上看到你的留言了,這耳機不便宜,所以這錢還是得給你。”林峰連忙擺手,作勢要把錢取出來,嘴裡還道:“那哪兒行,你都送我多少東西了,這是送你的生日禮物。”但是手卻被夏迪按住了:“心意我領了,你一窮學生,送我這個完全沒必要。你要是真想送我,送我一副你的畫吧?你不是擅長那個?”林峰撓撓頭,權衡之後還是順坡下驢道:“那好吧,可是你喜歡什麼樣的畫啊?”夏迪無所謂:“什麼都行,隻要是你畫的。”林峰卻煎熬上了:“我畫得不好,畫不出什麼正經的東西。”夏迪瞥林峰一眼,看她著急的樣子真是好玩,於是衝著林峰眯縫了下眼睛,拖長聲音道, “那還不簡單,那就畫點不正經的。”林峰愣了一下,看著他捉狹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些什麼,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地在夏迪麵前用手比劃出一個前凸後凹的女人的三圍,問道:“你是指這種不正經?”夏迪仰頭大笑,敢情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笑道:“我看行。”林峰被夏迪的笑容恍得有些失神,嘴裡卻“切”了一聲:“你想得美呢,你找彆人畫去吧,我這兒不行。”夏迪笑聲略緩,不過還是忍俊不禁:“那怎麼辦呢?好吧,就像上次你畫的小狐狸那種,像卡通漫畫那樣的,也行。”林峰真是沒招了,無奈道:“那,等回頭我畫了再說。哎,還有這個墨鏡和登山杖,我真的過意不去,我也不能總收你東西。”夏迪壓根沒當回事兒,隻是道:“彆婆婆媽媽了,我錢都付過了,老板又不肯給我退貨。”說完還衝老板的方向喊一聲:“是吧,老板。”老板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本店一向都是銀貨兩訖,概不退貨。你們買完就彆在這兒耗了,趕緊走人。”林峰還想說什麼,夏迪又道:“還當我是朋友吧?是的話就閉嘴,咱們趕緊走,彆討人嫌棄。”於是率先拎著東西便往外走去。林峰看著夏迪的背影,在腦海裡天人交戰了一下,一個說“有便宜不占是傻瓜”,可另外一個又說:“對方是夏迪啊”。最初的那個小我“切”了一聲:“既然是夏迪送你的東西,那還有什麼糾結啊?”後來的那個卻囁嚅道:“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這樣不好。”林峰左思右想不得要領,隻能就此作罷,快步跟上夏迪。兩個人走出店鋪,在大街上行走,依然是夏迪帶路,把東西放回車上之後,夏迪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看了看手表,便對林峰道:“你現在有時間嗎?要不要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就在附近。”林峰點頭同意。林峰一臉好奇地跟著夏迪,走到一個類似於電玩城的地方,夏迪熟門熟路地走進去,到櫃台處換了一堆籌碼,便徑直走到一個懸掛著“百發百中“四個大字的電子打靶的攤位麵前,準備打靶。林峰站住一邊看他和服務人員交接,看他接過槍來準備瞄準,實在沒忍住,問道:“這地兒你很熟啊,常來?”夏迪還沒說什麼,服務生卻搶先接口:“他常來。”林峰默然,繼而又問夏迪:“你喜歡射擊?”夏迪頭也沒回,還在檢查槍械的裝置,嘴裡道:“還行,隻是覺得打這個有意思,減壓。”林峰打量了一下對麵閃著紅燈的電子靶位,再看了看嚴陣以待的夏迪,又問道:“那你水平怎麼樣?”夏迪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好說,水平忽高忽低 ,不太穩定。今天不是生日嗎?我想再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拿到那個。”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懸掛在牆上的一米多高的毛絨玩具——一隻北極熊。林峰真是無語了:“你一大男人,喜歡這個?”夏迪很認真地點點頭:“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這是榮譽。你看到這隻熊身上穿的背心了嗎?印著百發百中的Logo。但是想要拿到,一定要一百發全中,少一發都不行。有幾次我在這兒,碰到贏了的哥們兒,夾著熊往外走的時候,那感覺和氣勢,太讓人羨慕了。”林峰明白了,敢情是虛榮心在作祟,看來人無論美醜,誰都不能免俗。很快射擊正式開始,林峰在旁邊看了會兒,明白為什麼難度大的原因了。因為需要在規定五分鐘的時間內把子彈打光,所以瞄準的時間不能長,除了準確率,還需要考驗反應力和速度。夏迪是熟客,啪啪啪一百發子彈很快就打光,前方的紅燈逐漸消失,但最後還是保留了十幾盞,明晃晃地掛在那裡。夏迪長歎一口氣,服務生迅速從櫃子底下拿出一個鑰匙扣大小的小熊遞給夏迪:“不錯不錯,也有紀念獎。”夏迪甚為嫌棄地看看,轉手給林峰:“這玩意兒我家有很多了,這個給你。”繼而又對服務生道:“我就不信了,再來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林峰端了一張板凳,喝著可樂,還接了幾個徐安妮等人的騷擾電話,夏迪也沒有完成他的百發百中,麵前卻多了好幾隻小熊。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圍觀群眾,可是夏迪的成績一次不如一次,漸漸絕大多數人都失去了耐心,隻剩下還坐在一邊,悠閒發著短信的林峰。當夏迪再一次铩羽而歸,坐在凳子上的林峰劈著兩條長腿,兩手攤開,將手使勁拉長,比劃了一個長長的距離,嘲笑道:“你花的錢都可以去買一隻那麼大的熊了。”夏迪還是鬱悶:“那可不一樣。這個有意義。”服務生一邊收拾和整理槍支,一邊也偷著樂。收到一半忽然看林峰一眼:“這位兄弟,你呢,要不要玩?”夏迪這會兒才想起林峰在這兒乾等半天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慫恿道:“對啊,你也來玩兒吧,我覺得這跟喝可樂一樣,既有愉悅感,還上癮。忘了問你,以前打過槍嗎?”林峰不動聲色地點頭:“算打過吧。”夏迪“哦?”了一聲:“是學校裡軍訓的時候吧?”林峰搖搖頭,道:“那是後來,其實我們老家的街邊上,到處都是打氣球的攤位,也就是在小的時候,有零錢時玩玩那個。”夏迪點點頭,看了一下遠處的電子靶位,給林峰鼓勁道:“這個和氣球應該差不多,你有了那個基礎,打這個應該也沒問題。”林峰沒吭聲,隻是點點頭,沉默地接過氣槍,沉默地檢查了一下準星和扳機,便衝服務生點頭,示意五分鐘記時開始。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林峰一槍一個,速度還有點慢,打著打著,速度開始加快,而且彈無虛發。周圍的圍觀人群越來越多,不光是夏迪,連旁邊的服務員都看傻了。當最後第一百發射出的時候,前方紅燈全滅,圍觀群眾一片歡騰。林峰緩緩放下槍,佯作平靜地轉頭,卻迎上夏迪吃驚的目光。林峰還是沒有徹底忍住,於是漸漸釋放出得意的笑容,看在夏迪的眼中,真是狡黠如狐狸,一張臉熠熠生輝,生動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