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見鐘情(1 / 1)

我覺得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劃重點,不是李懟懟。事情是這樣的。在那個雨夜,李懟懟送我傘讓我回家之後,我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我認為他隻是十分單純地在懟我,十分單純。於是,第二天,我連夜畫稿子,腦海裡忽然浮現出烤年糕、烤腦花、烤韭菜、烤肉串的模樣時,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打算花點錢犒勞自己。我放下畫筆,拿了鑰匙,穿著我的珊瑚絨睡衣就出門買燒烤去了。一個人住就是這一點好,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絲毫不用征求彆人的同意。李懟懟這棟樓的位置真的偏,外賣沒人送,離最近的燒烤店走路大概半個小時,還都是樓房間的階梯小路,一層層一階階,買個燒烤合著得翻兩座小山。我心裡還掛著剛才沒畫完的稿子,一邊跳著小階梯,一邊想著構圖和劇情。忽然,前麵拐角的地方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轉角過去一看,是個老舊失修的路燈掛在電線上晃**,它**出的燈光在地上畫出分明的光暗界限。光影交替間,一個小孩麵對著老舊的牆壁靜靜地站著,他的影子像古老的鐘擺,隨著路燈的搖晃,在地上甩來甩去。我是一個想象力不太豐富的漫畫作者,可好歹是個作者。看見小孩的一瞬間,我已經自動腦補出了一萬個鬼故事,把自己嚇出了一頭冷汗。我聽著路燈“吱吱”晃**的聲音,做了無數思想鬥爭,在看到他校服背上映著的小學校徽時,終於稍微定了定心神,是附近小學的學生。屬於現實認知的東西強製拽停了我越開越遠的想象小火車。是了,我在非人類聚集區住了這麼久,是見識了各種各樣的非人類,但從來沒聽他們提過虛幻的鬼魂之類的東西。想多了吧。“小朋友,你在這裡乾什麼?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我往他那邊靠近了一步,伸出手去,想拍拍他,可還沒碰到他的肩,他就轉過了頭來。一張青紫的臉,閉著雙眼,眼睛下麵是重重的烏黑色,與鬼片裡麵陰森森的小鬼沒什麼兩樣。我倒抽一口冷氣,倒退一步,不想卻踩在一個軟軟的腳背上!我一個踉蹌,腳踝一崴,往旁邊栽了一頭,還沒站穩,燈光晃**間,眼角掃到了我身後的人影。一個女人,瞪著雙眼,死死地盯著我!她皮膚乾癟、青黑,黑色的血脈從太陽穴爬進她的眼珠子裡,而眼珠又極度凸出,仿似一碰就能掉下來一樣。我一個哆嗦,腎上腺素飛快分泌,和非人類相處多了,尤其是和李懟懟相處多了之後,被驚嚇到了,我的第一反應不是跑,而是懟她:“你嚇死阿爸了!”懟了一句,我和她麵麵相覷了一陣。不對,這家夥不是人,也和我認識的非人類不一樣。她……她身上有腐壞的屍臭味。 僵屍。“湘西來的趕屍匠趕掉了幾隻僵屍。”李陪陪的話從我大腦深處鑽了出來,我盯著她,聽著路燈搖晃的聲音,還有樓間吹過的風聲……我抽了張手裡捏的二十塊,豎著往她腦門上狠狠一拍,然後轉身就跑。若問我為何要貼二十塊,因為那是人民幣中最接近黃符的顏色啊!可我沒跑兩步,那僵屍仿佛就回過神來了,我看見地上被路燈照出的影子在一明一暗之間一個晃動,僵屍就已經衝我撲了過來!我雙肩被狠狠一推,腳尖踢在地上一塊凸起的磚石上,當即跌了個滿分的狗吃屎,還附加了背後壓住我的女人的重量。我覺得我的膝蓋和鼻梁骨差不多都摔碎了,我的鼻血嘩嘩往下流,可這種時候我已經顧不上疼痛了,抹了一把血,撐著身體往前爬了兩步。背後的僵屍卻不放手,她緊緊抱著我,居然順著我的腿往我身上爬了上來。她抱住了我的腰,我跑不掉,不得不反過身來,雙手拚命地抵住她的腦袋,她張著嘴,想咬我的脖子,讓我流血,讓我窒息,然後撕我的肉吃。我蹬腿,除了浪費自己的體力,並沒有任何反抗效果,我隻有躺在地上,手肘撐地,手掌抵住她的下巴,奮力反抗。昨夜的雨讓階梯很是泥濘,我的衣服被泥水浸濕,透心的冰涼,從肌肉到關節,全都僵硬得不行。再僵持下去,我一定會被她吃掉。“僵屍姐姐,我們打個商量。”我試圖和她溝通,“我天天熬夜,肝不好,身體裡都是毒素,你彆吃我,我給你指條路,你順著這條路往山上走,那兒有棟樓,樓裡都是食物!”她沒理我,好像根本聽不懂話。溝通失敗,我隻有呼救,剛開口喊了一句,僵屍忽然一轉頭就咬到了我的手掌,她牙齒用力,直接咬破了我的皮肉,血液從她的牙齒間滲出,我疼得嗚呼哀號,連聲尖叫救命。然而喊了半天,這老舊的待拆遷區,連一條幫忙叫喚的狗都沒有。一個人住就是這點不好……你出了什麼事,彆人都不知道……“我再也不吃燒烤了……”我有點哽咽,電影裡的人被僵屍咬了都會變成僵屍的,我想著自己的命要交代在這裡了,很是委屈,“我的稿子都還沒畫完……”“嗬。”寂靜的夜,隱約傳來了一聲男子的輕笑。聲音好聽得讓我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我瞅了一眼那緊閉雙眼的小孩,正納悶,忽覺金光乍現,身上重量忽然一輕。我轉回頭來一看,隻見我腳邊站著一個裹了一身大黑袍的人。從頭到尾遮得嚴嚴實實,連頭發絲也沒露出一根。他此時此刻手裡提著的正是剛才咬了我的僵屍,僵屍在他手裡就像個玩具一樣,絲毫沒有任何反抗能力:“滾吧。”他將僵屍隨手一丟,僵屍滾下階梯,撿回一條命,那女僵屍卻沒急著自己逃走,她盯著男子看了一會兒,鬼魅似的往階梯上一躥,我以為她還要來咬我,卻不然。她躍到那小孩身邊,一手將他抱住,緊緊地把他護進懷裡,然後帶著孩子逃離了這個地方。黑袍人從頭到尾隻是靜靜地看著,並沒有乾預那僵屍的離去。我也傻愣愣地盯著他。這個時候,身體才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也不知是因為後怕,還是因為這一身濕衣帶來的刺骨寒冷,更或者……是因為這個人一步步向我走來,帶給我的那莫名的戰栗。他在我身邊停下。我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現在有多狼狽。沾了泥水的珊瑚絨睡衣,滿臉淚水鼻涕混著血,披頭散發,還驚魂未定地抱著自己被咬的手。肯定是沒什麼好模樣的。他蹲下身來,大黑袍子裡麵仿佛有一團魔法一樣的黑霧,讓我離他這麼近也沒法看見他的臉。他伸出了手來,連手上也戴著黑牛皮手套,從裡到外,捂得嚴嚴實實,我不知道他是誰,隻覺得他現在落在我頭上的手,極其輕柔,像在撫摸一個重新拚湊起來的瓷器,那麼小心翼翼。好溫柔……他的手順著我的頭發,撫上了我的臉,然後用拇指幫我擦了擦鼻子下麵的血。他一言不發,我卻忍不住了:“大哥,你誰?”於是他又笑了。聲音那麼好聽,令我詞窮,無法形容。他放開了我,站起身,後退一步,風一過,他的黑袍在我麵前飄舞,就像那些漫畫、、電視劇裡麵的英雄。身為一個雖然沒有什麼想象力但還是沉迷二次元的漫畫作者,我忽然,聽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怦然一跳。突如其來。我一直以為,不可能有人能觸動我心裡堅不可摧的“次元壁”,哪怕是那些奇奇怪怪的非人類,但生命的神奇和迷人或許就在這裡吧……不知道在哪個拐角,就會遇上傳說中的奇跡。“所以,他最後到底說他是誰了沒?”李陪陪啃著蘋果問我。旁邊的美美和小狼連連點頭附和:“到底是誰?我們樓裡的嗎?什麼類彆的?”我正要回答,樓頂的房門又被人一腳踹開:“是她不敢相信的愛。”李懟懟抱著手站在門口,“都不去賺錢,又在偷懶?”“我們也是要休息的,最近又沒耽誤乾活。”李陪陪發工資了,說話有底氣了些,“你彆鬨,讓我們聽小信說完。”我頂著他們三個好奇寶寶的目光,咳了一聲:“他確實是這樣說的。”“哪樣?”“我是你的,不敢相信的愛。”本來昨天聽來非常令人心酥酥麻麻的一句話,被李懟懟這樣一說,我再一重複,霎時意境全無,說出口,我自己還覺得有點肉麻,搓了搓手臂,我斜瞪了李懟懟一眼:“你又來乾嗎?”一張單子“嘩”甩到我麵前,李懟懟的臉色隻會比我更難看:“昨天的醫藥費記得給六樓的老巫婆送過去。”嗯,昨天就是因為李懟懟的出現,讓我飛快地結束了和那黑袍男的金風玉露一相逢。在李懟懟找來的那一刻,黑袍男子的身影就像煙一樣瞬間消失在了山城的薄霧裡。我傻傻地坐在原地,還在回味他那句“不敢相信的愛”,還在猜測,這個人難道也對我一見鐘情,李懟懟的臉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了。“蘇小信。”他喊我的名字,無比的嚴肅。那倒是我第一次看到李懟懟這麼看我,他皺著眉頭,唇角微微繃緊:“給我說句話。”“說……什麼?”“說你還好。”“我……還好啊。”我傻傻地回了一句,然後慢慢醒了過來,“李懟懟,我剛才,好像遇見我命中注定的英雄了。”是的,就像紫霞仙子那句已經被說爛的話,雖然黑袍男沒有穿著一身鎧甲,沒有踩著七彩祥雲,也沒有萬眾矚目,但剛才,他就像一個出現在我生命裡的蓋世英雄。“我覺得,我好像對他心動了。”我捂住胸口,看著李懟懟,“你相信,一見鐘情嗎?”李懟懟望著我,是一段長久的沉默。“我相信,天上不會掉餡餅,憑你這副傻樣,是不配擁有因見色起意而發生的一見鐘情的。”他說,“你給我清醒點,回去治傷。”然後他就拖著我回了公寓,找了六樓的巫師……是,那是個巫師,但因為性格有點娘娘的,所以李懟懟老稱呼人家老巫婆。巫師當時還敷了一臉綠油油的麵膜,被李懟懟敲出來開門,一臉不開心,給我清理傷口的時候力道也大,嘀咕道:“治療結束。”不過這都不重要,我一直沉浸在關於那黑袍男的回憶當中,無法自拔。一直到現在,我都還有點恍惚。我接過醫藥費單子,揣進兜裡:“我知道的,不用你來催。”我望著李懟懟,剛想問一句,昨天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就見他送完單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樓頂,話都沒和其他人多說兩句。“所以……”李陪陪開口,拉回了我的目光,“你是對一個不知道來曆,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長相的人,一見鐘情了?”李陪陪給我昨天的遭遇做了總結。我品了品她這句話,然後慎重地點頭:“對,我對那樣的人,一見鐘情了。”甚至,我知道,那樣的,根本就不是人。偶遇一見鐘情的神秘人之後,我開始天天做夢,很可惜……不是春夢。甚至和浪漫、戀愛、少女心等故事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夢見的場景破碎而混亂,有時候炮火翻飛,巨大的爆炸聲能直接將我從夢中震醒過來。有時又十分安寧,一個女人在和這山城夏天一樣悶熱的天氣裡,哼著我未聽過的童曲。有時又仿佛回到了冷兵器時代的戰場,夢裡的我變成了一個麵目模糊的黑甲將軍,提著重劍,在冰冷沙場上舔舐唇邊的敵人的熱血。我認為這是受到僵屍驚嚇之後,我的大腦過度興奮,靈感太多,白天畫不完,所以晚上就體現在了我的夢裡。我也很敬業,認認真真地把這些夢到的場景畫了下來。我一直覺得是老天爺開天眼了,天天賜予我靈感,直到有一天,李陪陪休假,我陪她出門遛狗。那是重慶難得的大太陽天,春日陽光曬得我很是舒服,我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旁邊的李陪陪,她戴著大大的遮陽帽,巨大的太陽鏡幾乎要把她的臉給完全擋住了,她還捂著口罩,披著防曬衫,全副武裝。“這麼辛苦還白天出來乾啥……”我問她,然後撒了繩子,讓李莽子伸著舌頭肆意奔跑去了。李陪陪推了推太陽鏡:“放假幾天,不出來走走,太憋屈了。”我撇了撇嘴,體貼地沒戳穿她。李陪陪是個骨子裡帶風、靈魂裡有海、不浪不成活的吸血鬼,閉門不出是對她的自由靈魂的極大禁錮。這幾天她請假不去上班,在家裡憋了幾天,到底是憋不住了,無可奈何地挑大白天出來遛狗,無非就是因為……她怕鬼。沒錯,身為一個吸血鬼,同為“鬼”字輩的狠角色,而她卻怕鬼,尤其害怕中國傳說中的鬼,特彆害怕鬼片裡的鬼,連帶著對那天出現的僵屍也有莫名的恐懼。在那天我被僵屍咬了之後,她知道走散的僵屍在附近出沒,晚上就不敢一個人出去上班了。她好麵子,平時不說,裝得自然,我看懂了,也沒多說,和她走了一會兒,就坐到樹下的椅子上琢磨昨天的夢境。我總覺得我夢裡麵的有些場景是可以接起來的,所以把他們畫好之後就拍下來,無聊的時候翻看翻看,想著能不能找到一點彆的靈感。李陪陪在大白天也沒什麼精神,繞到我身邊坐下,腦袋搭在我肩上,和莽子一樣張嘴喘氣兒。她雖然和李懟懟一樣都是日行者,但力量沒李懟懟那麼強,走了一段路也覺得累,喘了一會兒,她垂頭看我屏幕:“喔,這些老重慶的風貌畫得很好嘛,好懷念呢……”我手指頓住,轉頭看她,她倒沒什麼察覺,好奇地伸出手指,在我屏幕上劃了兩下,看了幾張後麵的圖片說:“還畫了當年的大轟炸啊……好逼真啊,小信你最近要畫曆史題材?”她問我,“美美說,最近她鄰居回來了,你讓那老頭帶你回到過去玩了一把?”我當然沒有。我和能穿梭時空的老頭一點都不熟。而對於當年的大轟炸,我隻有基本的了解,這個基本,大概就是在哪裡聽過。在這個背景下,我細思李陪陪的話,不由得有點心頭發毛。“陪陪啊。”我問她,小心翼翼,“那個湘西來的趕屍匠,弄掉的那幾隻僵屍,大概是什麼年代的僵屍啊?”“報告上看好像是民國時候的吧,喏,就和你這畫裡的時間差不多的。”“這是我被咬之後,這幾天做夢夢到的場景。”李陪陪看著我,我看著她,四目相接,我與她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雖然椅子幾步外就是燦爛明媚的春日暖陽,可我還是覺得脊柱進了寒風,而李陪陪脖子上的雞皮疙瘩更是以我肉眼可見的速度立了起來……她“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往後踉蹌著退了兩步,站到了陽光下麵:“我……突然有點不舒服。我去上個廁所。”她說著一轉身,甩胳膊就逃跑了……我愣了一會兒,連忙站起來,跟著李陪陪,一邊追一邊喊:“你站住!你彆留我一個人!我好怕!”“你站住!”她也大喊,“彆追我!我也好怕!”我真是從來沒想到過,我這麼膽小普通的人類,有一天會追得一個吸血鬼滿公園地亂竄。李莽子不明所以,以為我和李陪陪在玩,跟在我屁股後麵也是發狂一樣地傻跑,“汪汪汪”叫得極歡。我追了幾分鐘,不知道跑到了一個什麼僻靜的地方,周圍一個人影都沒看見,久不運動的身體就跟要散架一樣難受,用力呼吸,嘴裡滿是血腥味:“你站不站住?”我大喊。李陪陪根本不理我。我一個急刹,轉頭就把李莽子抓住了:“你不回來我就殺狗了!”李莽子傻喘著,甩著大舌頭舔了我一臉口水,在它把我臉舔了個遍的時候,它沒用的主人陰惻惻地出現在了前麵一棵黃桷樹的背後,露出半張臉,戒備地盯著我:“你果然被僵屍同化了。”我氣得不行:“同化個鬼!你哥李懟懟不是說它們除了吃人不會同化人嗎?我不懂,你也不懂?我電影看得多,你也看得多?”“你都做夢了啊!”“除了這些民國的事情,我還夢到更久之前古代打仗的場景呢,拿刀拿劍的!我可能隻是單純地做夢而已啊!”“也可能是和其他僵屍也連線了啊,一夢夢一群。”這話說得我真有點:“真的?它們僵屍還有雲端記憶儲存係統?”李陪陪看我還好好地站在陽光下,猶豫了一番,到底是從樹背後走出來,也踏在了陽光中:“照理說應該是不可能的,但之前你被僵屍攻擊了,李懟懟去吸協開會的時候就說了,這幾隻僵屍可能有變異的。”“什麼變異?”“這些僵屍邪乎又神秘,現在世非聯裡麵也沒有他們的協會,他們基本都由趕屍匠控製,趕著回家鄉安葬,很多落單的僵屍也沒有自己的意識,他們行動的唯一動力就是捕食,但沒有什麼病毒傳染,隻會將獵物吃乾淨。”作為吸血鬼學校的教育工作者,科普起知識來,李陪陪稍微有了點正經樣:“前幾天你碰到的那個僵屍攻擊你,可能隻是為了吃你。但你說她最後走的時候還帶走了孩子,這證明她是會保護小孩的,也就是說,她其實是有自我意識的,而且……我聽說,那個小孩,好像是那個僵屍搶來的。”“搶來的?”“嗯。搶了一對人類父母的孩子。那家父母去警局報了案,說孩子放學的時候失蹤了。警察目前當失蹤案在調查,但現在國非委這邊很緊張,想儘快抓住那個僵屍,把人家小孩還回去,害怕暴露非人類的存在,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她為什麼要搶人家孩子?”“這我怎麼知道?我就知道這幾個僵屍變異了,咬了你,可能你也變異了……”她伸出手來,“你把莽子還給我,彆待會兒站著站著就瘋了,咬莽子一口,它也變異了怎麼辦?”“李陪陪你骨子裡和你哥一樣的吧!”我這話剛說完,忽然對麵的李陪陪神情嚴肅,目光凜冽,與方才同我鬨騰時宛若兩人,她一聲不吭,身形如電一閃,徑直衝我撲來。我詫然,口都沒來得及開,就直接被李陪陪撲倒在了地上。莽子嗷嗷叫著直線衝了出去。我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聽見壓在我身上的李陪陪輕輕抽了一口冷氣。我很緊張:“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嗷嗚!”還沒得到李陪陪的回答,那邊莽子的痛呼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悶擊聲傳來。我抬頭一看,連毛帶肉的阿拉斯加,那麼大一隻,現在像死了一樣側躺在地上,而那方陽光下隻站著一個裹著黑袍的男子,他麵對著我,我還沒來得及看見他大帽子裡麵的臉,就被李陪陪拉了起來。“走!”我感覺我被李陪陪扛上了肩頭,屁股朝天腦袋朝下,沒一會兒就充血充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場麵混亂,我就看見李陪陪掏出了她的蛋蛋鞭,鞭子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劈啪”兩聲,仿佛武器擊打觸碰的聲音,空氣瞬間動**起來,我的頭發和衣服還有五臟六腑被晃得亂七八糟。然而這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像坐了一趟太過激烈的過山車,我一閉眼,一睜眼,就被甩在了冰涼的地上。在地上趴了一會兒,我掙紮著爬起來,腦袋裡天旋地轉,好不容易分清了天地,剛認出麵前的舊居民樓的一樓樓道,胃裡的一股酸氣直接衝了上來。我一隻手撐在上牆,捂著胃“哇哇”吐了兩口酸水。“嘖,你臟死了。”黑狗蹲在樓道樓梯破舊的防護欄上,舔了舔他的貓爪子,“不要在我主子門前亂吐好嗎?我主子嗅覺很好的,這味會打擾到他。”他說著,我聽到“嘎噠”一聲,房門擰開的脆響。我一轉頭,正好對上了李懟懟微微迷蒙的目光,仿似剛從夢中醒來,他眯著眼,頭發微微淩亂。他看了旁邊靠著牆死命喘氣的李陪陪一眼,又把目光挪到了我身上,隨即站直了身子,提著眼鏡架的手輕輕抬了起來,那副金絲眼鏡隨著他的動作展開,隨意地被他架上了鼻梁,他輕輕推了一下眼鏡,褪去了眼中的朦朧,卻還沒來得及褪去聲音中的低沉沙啞:“誰欺負你們了?”李懟懟問話很短,姿勢很帥。我扶著牆,捂著胃,嘴裡泛著酸氣,猝不及防地被他帥到了。“有個混蛋!”李陪陪緩過勁兒來,張口就來一句罵,隻將我罵回了神。“嚇死我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今天不定出什麼事!莽子還在那兒躺著呢!我要去抱回來!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找他!憋屈!給我打死他!”李陪陪平時和李懟懟針鋒相對,可到罵人打架的時候,她立馬和李懟懟站到了一邊,變成了他的妹妹。李懟懟看著情緒激動的李陪陪,表情還是很冷靜,他抓了一下自己有些亂的頭發,那修長淨白的手指就像有魔力一樣,霎時讓他的頭發恢複了原來一絲不亂的發型,他沒多搭理李陪陪,隻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一打量,目光在我腳邊的嘔吐物上頓了頓,然後皺了眉頭:“被傷了胃?”我有氣無力地指了下李陪陪:“被扛肩上顛的。”“顛兩下好過丟條命,人類都體弱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陪陪直接帶過我,“小狼呢,把他也叫上,那家夥不好對付。”“什麼來頭?”李懟懟一邊輕描淡寫地問著,一邊回了自己房間,再出來時手上戴了一枚金燦燦的戒指,樣式古樸,猶如薔薇帶刺的藤蔓纏繞了他白得過分的食指。這是李懟懟的法器,用的時候會變成一根金燦燦的鏈條,我第一次見到李懟懟,他就是用這個東西收拾化身為狼的小狼的。“看不出來,穿著一身大大的黑袍子,裹得嚴實,我沒看見臉。”李懟懟正在轉動食指上的戒指,聽到她這話,忽然動作一頓:“哦?黑袍子?”“對!黑……”李陪陪忽然也是一頓,然後盯住我,“蘇小信,你之前說你碰見僵屍的那個晚上,一見鐘情的那個人,也是一身黑袍?”李懟懟也對我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我咽下一嘴酸味:“是啊。但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啊,太快了我什麼都沒看到。而且,那天那人救了我,雖然我也沒看到他的臉,但我知道不一樣,他很溫柔,也……”就算是此情此景,回憶起那天的事,我還覺得頭發上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我說不出為什麼:“不會是同一個人的。”“你現在就是**。”難得,是李陪陪在吐槽我,而李懟懟一言未發。他隻在片刻的沉默後,吹了一聲口哨,沒一會兒,七樓的一戶陽台上翻身就跳下來一個身影。“咚”的一聲重響,小狼雙膝一屈,穩穩落地,他站直身子,邁出步來,身後的水泥地裡已經留下了兩個淺淺的腳板印。“說了多少次,不能跳窗。”李懟懟一斥,小狼立即弱弱地吭了一聲:“我……我房租交不及時,但房東大人叫我,我還是要及時來的。”“嗯。”這個回答李懟懟還算滿意,“走了。”小狼一臉懵懂:“乾啥?”“人。”李懟懟說話還是很帥,雖然不知道他們要乾的到底是不是人。我一個柔弱的人類,不想跟著去拖他們後腿,隻有目送支持他們去報仇雪恨,撿回莽子。穿著睡衣的李懟懟很酷炫地走在前麵,帶著他的妹妹、他的下屬、他的閹貓,一起奔赴前麵公園的戰場。“他們去乾嗎了?”餘美美在三樓刷著牙,探了個腦袋出來問我。“去戰鬥啊。”“啊?”餘美美問我,“穿著睡衣棉拖就去了?房東已經輕視敵人到這麼隨便的地步了嗎?好歹是白天。”我看著他們幾人的背影好一會兒,然後一合掌:“這一幕好燃!我要回去畫下來!”“啊?燃?睡衣棉拖?你也已經輕視讀者到這麼隨便的地步了嗎?”我沒理會美美,一溜煙跑回了房間,忍著惡心奮力畫著圖,然而我兩幅畫還沒畫完,李懟懟又穿著睡衣棉拖回來了,小狼打著哈欠走在旁邊,肩上趴著已經睡著的黑狗。睡過去的李莽子像一座狗山一樣被李陪陪抱在懷裡,掩埋了她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