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知道你是關心我,可這會兒也不是胡鬨的時候,我保證,帶著九宮和八卦,要是有什麼事就給你送消息回來,可好。”“當真?”桅子也不是無理取鬨的人,知道安墨染是擔心她,所以也就老實下來。不過還是提醒道:“你到了那裡問問那些積年的老農,想來他們就是沒養過魚,可在田地上的經驗也比咱們豐富一些。”安墨染點了頭,抱了桅子一下,道:“好好在家等我。”鬆開手轉身就衝進了雨幕中。襄陽侯背著手立在廊下,看著下了大半天的雨還沒有漸歇的意思,皺著眉頭半晌沒有言語。侯夫人也從屋裡走了出來,安墨染走之前給正院送了信,說是有事就打發人回來說一聲。“侯爺可是在擔心?”“嗯,百姓這點糧食不容易啊。”襄陽畢竟不是驕奢**逸之輩,於自己封地的百姓還是多有照拂的。侯夫人瞧著天色也歎氣道:“這麼大的雨,冉兒就奔了過去,也不知道這孩子這會兒是不是在雨幕中呢。”襄陽侯到是多有欣慰,難得的露了個笑臉,道:“想要為任一方,就該有這種身先士卒的精神。”侯夫人忍不住歎氣道:“我到是隻盼著這孩子能夠平安便好。”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方才停歇,安墨染隔天打發人送一回消息,既是讓桅子安心,也是讓自己父親和母親安心。今兒天空終於放了晴,炙熱的太陽烤在了泥濘的路麵上,整個院子都像是一個大蒸籠一般的烘著。安墨染不在家,桅子又擔心著自家的情況,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手頭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突然之間想起個人來,記得安墨染前幾天跟她說,大毛應該是在安墨染的鋪子裡當著掌櫃呢。“方圓,你去這個鋪子,找個叫大毛的人。”桅子叫來了方圓,把鋪子的名字給了方圓。“少夫人,可是有什麼話讓奴婢轉達。”桅子點頭道:“你就說這一場雨,我擔心家裡的情況,若是他方便,便回家看看,若是不方便,就打發個小子去家裡頭看看,主要是稻田的情況怎麼樣,魚兒被衝走了沒?若是有損失,差不多是多少,讓他估計好了給我個數。”方圓又重複了一遍,見桅子點了頭,這才轉身出去了。安墨染出去兩天了,侯爺昨天放晴也出去了,這會兒家裡就她跟侯夫人兩個女人守著呢。“落花,母親院子裡可還有人?”桅子想著沒事就跟侯夫人說說話去。猛的一拍額頭,又忘了個事,應該把侯夫人交代做羽絨衣的事跟家裡說一聲。又叫著流水道:“流水,你去追了方圓,讓她見到人把人叫進府裡來,我有話說。”沒辦法,身份上的變化,桅子現在一舉一動都要考慮著侯府的名聲,所以像以前一樣隨便的跑到大街上去玩耍的事就不要想了。 流水本來就在門口侯著,聽了少夫人的話連忙就追了出去。“少夫人,聽說許夫人過來正跟著侯夫人說話呢,這會兒想必是還沒走。”落花抽著空與少夫人回道。桅子笑道:“那還是算了,許夫人過來許是有正事,我還是在院子裡待著吧。”落花瞧著少夫人,想了想,道:“要不奴婢陪著少夫人做點針線吧。”少夫人的針線不大好,給世子做的裡衣針腳上也差了些,可偏偏世子就喜歡的很,落花這般提議,也是幫把手的意思。桅子會議,笑著點了點頭,道:“上次給世子做的那件裡衣,我瞧著世子走的時候穿著就沒換下來,這回抓緊再做一件,等世子回來了,可得換了。”落花笑著打趣道:“自打少夫人進府,咱們這些下人可是省了好些的活計,凡是少夫人沾了手的東西,都比咱們這些下人做的好,所以咱們也就隻能在一旁乾瞪眼了。”撲哧。桅子忍不住笑道:“那還不好,我還想著什麼時候能過過不出力,隻按月拿銀子的差事呢。”“少夫人現在不就在不出力,還能按月拿月銀。”落花笑著提醒,她還以為少夫人不知道有月例銀子的事呢。桅子一聽,笑著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對。”的確,她還真是有月例銀子的。落花說著話的功夫就拿了布料過來,這次的還是月白色的,隻是瞧著桅子問道:“奴婢來裁,一會少夫人再縫吧,到底是才新婚,這動剪刀還是避著些的好。”桅子了然的笑了,落花這丫頭心細,想來是看出來上次她裁剪的那件中衣並沒有裁好,偏生她又不舍得浪費布料,就那般的做了。笑著點了點頭,自己拿了線繞了起來。逐意站在廊下瞧著少夫人與落花在說有笑的樣子,眼眸微挑,自打上次受了罰,少夫人便當這院子裡沒有這個人一般,平時她要是往世子爺身前湊,少夫人也隻當沒看見,並不予責罰,可世子爺偏生也拿她當空氣,即便是打扮的再嬌豔,在世子眼裡,隻怕還不及少夫人的一根頭發來的重要。逐意就想不明白,她求的也不多,伺候世子這麼多年,又是侯夫人給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世子以前沒娶正妻,不碰她們,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她們也就認了,可是現在少夫人都進門一個多月了,世子還把少夫人捧在手心裡含著的樣子,對她們幾個丫頭連點念頭都沒有,難不成她就隻能等到了年紀嫁出去了。逐意不甘,手上的拳頭禁不住握緊,那長長的指甲紮劃破了手心還未自知呢。“落花,你來府裡多長時間了?”桅子接過落花裁好的袖子,拿了針線開始縫了起來。“奴婢好像是五、六歲吧,就被賣到了府裡。”落花表情平靜的說道。桅子笑道:“那你還能記得自己家的樣子嗎?”落花搖了搖頭,笑道:“哪裡還記得,那會兒也不知道被人帶著走了多遠,隻記得自己家門前有棵大垂柳,每到春天柳樹發芽的時候,那垂柳就會和著微風輕揚,可漂亮了,那會兒,哥哥就會帶著我跟弟弟一塊去河邊玩,然後垂柳長的長的柳梢就會不經意的刮到我們的臉上,就像是輕風拂過一般。”即便是不記得,可是有些事就像是刻在骨子裡一般。桅子了然,道:“想來你還是想念你的家人吧。”落花目光一凝,恍惚道:“奴婢也說不好,隻能說奴婢並不怨吧,當初家裡過不下去了,爹娘沒辦法,家裡哥哥還能當個勞動力,弟弟又太小,就我一個女孩,就被我爹娘賣了,我爹娘說,跟著那人走,好歹能混上口飯吃,餓不死,家裡哥哥和弟弟也不至於餓死。”“落花,你什麼時候到世子爺身邊伺候的?”桅子隨意的問著。落花怕少夫人多心,所以回答起來十分的小心,“奴婢與流水,逐意最早是在侯夫人院子裡伺候的,那會兒世子爺大多也是在侯夫人的院子,後來世子爺大了,侯夫人就讓世子爺單獨立了院子,奴婢幾個就被打發過來伺候,不過世子爺自打出外辦了差事以後,就不大在府裡待著了,有的時候就算是回來了,也是在外書房住下,那邊有九宮和八卦兩個,也就不大用奴婢們上前。”桅子失笑看著落花道:“落花,你彆多心,我不過是隨便說說,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落花被少夫人看破了心思,有一點窘迫,不過心下卻是鬆了口氣,像她們這樣的丫頭,女主子進門往往是最不待見的,因為是世子爺院子裡伺候的,又是侯夫人賞下來的,打不得,罵不得,就是發嫁還要問過侯夫人的意思,所以她們與主子的關係也不好掌握,近不得,遠不得,其實要依她的意思,還不如就說開了,大家都輕鬆。“少夫人,奴婢沒有彆的心思,當初侯夫人把奴婢幾個給了世子爺,也隻是說讓奴婢幾個伺候著世子爺的飲食起居,奴婢與流水一直都是刻守本份的。”落花索性就把話挑明了,以後免得猜忌。桅子微笑著聽著,落花說的是她與流水,眼睛挑向門口立在廊下的身影,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有的時候連她都懷疑那還算不算是個丫頭。“落花,以後有什麼打算?”縫好了一個袖子,桅子又拿起了另外一個袖子。落花把縫好的袖子拿在手,瞧著少夫人的針線到是比上一個要好上不少。“少夫人,奴婢是做下人的,打算都在主家手裡,主子怎麼交代,奴婢就怎麼乾唄。”落花一副認命的樣子。即便是得臉的大丫頭,也不過是個下人罷了,一切不都得看主家的臉色才算。桅子笑道:“咱們也隻是閒話,我也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問問,府裡像你們這樣的丫頭,最好的結局是什麼?”“主子指婚嫁個得臉的管事,一輩子衣食無憂吧。”落花覺得似乎府裡發嫁的姐姐們,這樣的應該是最好的結局。當然也有嫁到小戶人家做良民的,隻是那樣的日子還不如跟著府裡的管事們過的自在,至少衣食無憂,以後家裡有了小子,也能受主家的恩惠,或是讀書,或是學些本事,以後也能在主子跟前爭個臉麵。桅子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選擇,到是沒有覺得落花的想法有什麼不對。“你也是這般想的?”“少夫人,奴婢隻怕沒這個福氣。”落花眼神隨意,說的就像是與她無關一般。“流水也是跟你一個心思?”桅子想著落花與流水交好,剛才連保證都把流水帶上了,顯然兩人私下裡也說過這話。落花點了點頭,道:“流水的心思單純,隻想著伺候好主子,到了年歲,主家給個臉麵就是。”桅子心下有數,再加上落花幾個年歲也確實差不多了,再留也不過是一年兩年的,總要趕在二十之前嫁了。“落花,你說的我會與世子爺商量,隻是你自己若是有看上的人,也可以跟我來說,回頭我再打發人去調查一番,若是身家背景都清白,男方也有意,我與世子爺也樂得促成此事。”落花到底還是沒嫁過人的,以往的姐姐們也都是侯夫人直接指了人,哪裡還有反駁的餘地,這會兒被少夫人問到了頭上,落花一下有些害羞。“少夫人……”躑躅的聲音裡有著幾分拿不定主意。桅子笑著安撫道:“你彆急,這事也不急於這一時,說到底,我才進門,身邊也沒個得心的丫頭,你們是世子爺信任的人,我自然也就信任,雖說母親和世子都讓我再挑兩個丫頭上來,隻是這可心的,總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出來的,我想著趁著你和流水還能留個一年半載的,這**丫頭的事就交到你們手裡,什麼時候**出個可心的,能替下你們的,我便放你嫁人,可好?”落花知道少夫人這是與她交底,顯然之前那番話少夫人是相信她的。“少夫人信任奴婢,奴婢斷不會辜負了少夫人的信任。”落花眼神堅定的看著少夫人。桅子點了點頭,道:“你自己也留些心,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既是在世子爺和我身邊伺候過的丫頭,就是出嫁,我斷然也不會委屈了去,我可以向你保證,但凡你們要嫁的,不論是咱們家的下人,還是府外的普通百姓,隻要是娶了我身邊的丫頭,便隻能一生隻守著你們一個人過,若是誰有三心二意的想法,即便是我一時不知道,也不可能永遠不知道,若是到我知道那一天,那個男人就彆想活了。”桅子不是拿這話來收買人心,而是在她有了能力去保護彆人的時候,她願意去為那些肯真心為她付出的人提供一把保護傘。“少夫人……”落花感動的跪在地上匍匐不起,眼淚成串的落了下來。桅子到是不好意思,連忙叫道:“你這丫頭,快些起來,難不成還想讓我背上為難世子以前的丫頭的罪名不成。”落花一聽,連忙起身,一邊拿著帕子擦了淚,一邊擺著手道:“少夫人,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桅子好笑看著有如花貓一般的落花,道:“好了,去收拾收拾吧,一會兒再進來伺候就是。”流水回來的時候正與落花碰了個對臉,一瞧落花就哭過的痕跡,心下一個咯噔。“落花。”“少夫人身邊沒個伺候的丫頭,你快過去,我沒事,回頭與你細說。”匆忙的交錯間,落花隻與流水說了這麼兩句。出了門,在外麵的廊下正好碰到閒丫著的逐意。“嘖嘖,成天奉承,怎麼,拍到馬蹄子上了。”逐意的聲音裡帶著冷嘲熱諷,看熱鬨的意味分明。落花微頓了下,知道若是不分說明白,隻怕回頭傳出去就對少夫人的名聲不好了。“逐意,彆再執迷不悟了,少夫人不是那種狠心的主子。”“得了吧,落花,自己剛吃了閉門羹,就跑到我這來發牢騷了,若真想要個好名聲,就等著世子什麼時候把我收進房再說吧。”逐意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藏也藏不住,隻不過說出口的時候,聲音還是壓的極低。“你……”而對著逐意的執迷不悟,落花隻覺得無力,跺著腳轉身就走了。“流水,一會兒你去跟母親說一聲,我娘家兄弟過來一趟,我在自己的院子裡見一麵。”桅子放下手上的針線,做了這麼一會,手都有些酸了,看來她真不是個享福的命,天天在地裡待著也沒見她手上發酸。“是,少夫人。”流水知道方圓是去請少夫人的兄弟,隻是沒想到少夫人這般細心,原本她還想著要不要提醒少夫人一下呢。轉身之際,流水微躊躇了一下,道:“少夫人,親家公子過來,要不要去給侯夫人請個安?”桅子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隻是母親這會兒有客人在,過去怕是不好,回頭你從母親那裡出來,問一下方大娘,讓她幫著拿個主意。”流水臉上露了笑意,點頭道:“少夫人考慮的周到,奴婢這就去回稟。”流水前腳出去,後腳方圓就帶著大毛進了侯府。桅子得到消息,自是收拾一番到了外麵的大廳去見客。落花收拾利索和重新到了少夫人身邊伺候,逐意這會兒卻是避了開去。大毛一路隨著方圓進了侯府的後院,連頭都不敢抬,兩邊的景,樹,人,長什麼樣,都有什麼,壓根就沒看一眼,拘束的像個下人一般。“親家公子,少夫人在裡麵等著了。”進了世子的院子,方圓小聲的提醒道。房門洞開,桅子已經看到了進了院門的大毛,不得不說,現在的大毛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至少原本的毛躁已經不見了蹤影,眼睛也有了神采,似乎生活有了更大的目標一般。“大毛哥,快坐。”桅子笑看著大毛一臉拘束的樣子,道:“大毛哥,日子可還好?”“好,好,鋪子裡的人到是都挺和善的。”大毛難得的靦腆起來。桅子失笑道:“大毛哥不必這般拘束,就像是在家一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