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爆竹聲聲辭舊歲(1 / 1)

梔子花開 問雨 2552 字 15天前

爆竹聲聲辭舊歲,春風陣陣迎新年。看著門上貼著字跡還不算工整,有些歪扭的對聯,羅家一家人都笑容滿麵,仙兒更是扯著嗓子喊道:“蟈蟈,這字怎麼瞧著跟人長的一樣啊?”蟈蟈可能是這一年的夥食不錯,整個人非但沒見瘦,反倒有些胖了起來,小臉圓乎乎的,到是與他的小名極相近了。迎兒也跟著起哄道:“就是就是,二姐你不知道,小弟在鎮裡的時候,一頓飯能抵上裘家裘家表哥的飯量呢,就是三舅母都要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在學堂裡吃的不飽呢,不過小虎子可是說了,咱們小弟在學堂裡可是不受人欺負的。”羅老頭瞧著那大門上歪歪扭扭的字,雖說沒有人家花幾文錢買來的對聯工整,可是這是自家孩子的成績,整張老臉都在看到那向個字的時候笑開了花,聽著幾個姐姐欺負孫子,羅老頭忙上前摟過蟈蟈笑道:“能吃還不好,能吃才說明我們蟈蟈長的壯啊,到時候要是有人欺負你姐姐們,你就能把他們打敗了。”蟈蟈最愛聽的就是這話,舉著自己的小拳頭,有些得意的朝著仙兒跟迎兒揚了揚,道:“二姐,三姐,聽見沒,我可是為了你們才這般能吃的呢。”撲哧,吳氏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笑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這個年紀長身體,正是能吃的時候,有什麼怕說的,快去把你喬爺爺叫來,晚飯馬上就好了。”喬郎中這兩年都是跟羅家一塊過年,羅老頭早就知道了,也沒什麼奇怪的,再說他這個歲數,過年圖個熱鬨,有個能跟他年齡相仿,說的上來話的人也高興。隻是今年奇怪的是,喬郎中沒回來,蟈蟈跑去一趟,見屋裡沒人,外頭的院門上了鎖,便回了家,納悶的看著迎兒道:“三姐,你不是跟喬爺爺一塊回來的嗎?”迎兒一愣,搖了搖頭,道:“我沒跟喬爺爺一塊回來,喬爺爺說有事沒完,讓我先回來。”鳳兒幫襯著吳氏把菜炒出來,嚷嚷著讓仙兒幾個放桌子,迎兒就進了廚房道:“娘,喬爺爺沒在家,怕是沒回來吧。”吳氏的勺子一頓,納悶道:“這大過年的,你喬爺爺還有彆的病人不成?”迎兒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會啊,醫館也都是統一放的假。”桅子在迎兒身後笑道:“娘,沒準是誰把喬爺爺請走過年去了。”喬郎中本就是孤身一人,在醫館這幾年,沒準就有什麼脾氣相投的人,這會兒被人請去也不覺得奇怪。吳氏一想也是,便也沒上心,招呼著幾個孩子端著菜進屋吃飯了。這個年對於羅天翔一家無疑是熱鬨的,可是對於另外兩家,像羅天冽,羅天和,卻過的不知是什麼滋味。被羅家人沒有尋到的喬郎中,這會正拿著酒盅一口一口的輕抿著,而坐在他對麵的老頭,要是羅家人現在能看見的話,一定會驚異於這兩人怎麼湊到了一處。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鳴山書院的山長,杜鳴山。“我說老喬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主子的意思啊,我怎麼瞧著小主子那這家人可是熱情的過了頭了,你可知道羅家人送我的年禮是什麼?”杜鳴山一口酒下肚,帶著玩笑與好奇的打探著。這老小子可是比他隱的還深,而且身邊帶著的那唯一的乖又是羅家的閨女,所以杜鳴山就把主意打到了喬郎中頭上,想著這老小子沒準跟羅家的淵源會深一些。喬郎中嘴角的笑意不減,輕抿了口酒,道:“三十年的桃花釀,可真真是不錯啊,以前我還跟你討過,偏你是個心眼小的,死活不肯拿出來,這會兒怎麼想著拿出來了。”人家過年都是舉家團圓,偏生這兩個老頭,一個沒有家人,一個是撇了家人,兩人就躲在鳴山書院山長的屋子裡,買了點小菜,不過炕上那兩壇桃花釀已然去了一壇了。杜鳴山很是有些不憤,對於自己拿了這老家夥最喜歡的桃花釀,而且還是三十年份的,卻沒換來一點有用的消息有些懊惱,道:“我說老家夥,你可彆敬酒不吃吃罰酒啊,你可是早就有言,這桃花釀可不是那般好喝的。”得,誘哄不成改威脅了。喬郎中眼裡的笑意都收不住了,拿著筷子輕打著桌上的碗,節奏輕快的敲擊聲就傳了出去,細聽下來,節奏明快,竟不是隨意的敲擊一般,而是一種獨特韻味的曲子,這首曲子裡又充滿了懷念之意。“好久都沒聽你彈這首曲子了。”杜鳴山有些懷念的聽著喬郎中敲出來的韻律。喬郎中卻是滿嘴的苦澀,如今能懷念的,也就隻有這首曲子了,而那個作首的人,早就被一捧黃土所掩。輕吐了口氣,道:“要是他還在,隻怕這兩壇桃花釀都要進了他一人的嘴嘍。”語氣裡帶著慶幸又有些可惜。杜鳴山也是一臉的懷念,反倒忘了剛才追問的話題,點頭道:“是啊,要是他還在,隻怕這會你們兩個正是人前風光無限的時候。”喬郎中一聽,皺著眉道:“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兩個人後無限荒涼了。”杜鳴山輕挑著眉,雖然眉光都白了,可是這一刻的氣勢卻是銳不可減,哼道:“難道不是?”喬郎中一噎,一下子就失去了辯駁的本事,搖頭道:“不說了,都過去了,如今我就是一個鄉野郎中,那些事不再想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杜鳴山哼道:“你一個鄉裡郎中,怎麼跑到我鳴山書院的山長屋子裡來喝酒來了,真是傳出去都辱了我鳴山書院的名頭。”喬郎中一聽,不屑道:“得了吧,老家夥,你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在這裡裝什麼裝,要不是你這有這麼幾壇好酒,就是你用八抬大轎抬老子去,老子也不來。”喬郎中一邊說著,一邊打出個酒咳,然後桌上那僅有的半壇子酒也倒進了他的碗裡,眼裡劃過絲竊喜,卻不曾想眼前的碗還未曾拿起,就被對麵那個長手長腳的家夥一下子就搶了過去,在喬郎中可惜夾雜著憤然的目光中仰頭而儘。隨之就傳來哈哈的大笑聲,痛快之餘,慨歎道:“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當真是好酒,好詩啊。”喬郎中瞧著有些發瘋的杜鳴山笑罵道:“你自己的酒,偏生自己舍不得喝,非要借了我的名頭,搶著喝,莫非是不與我喝,就品不出其中的滋味。”對於喬郎中的調侃,陸鳴山分明是沒在意,隻在狂笑之餘,輕聲道:“咱們這個歲數,還能過幾個年,不過是懷念老友罷了。”一席話落,喬郎中也沉默了下來,放下手裡的筷子,哼道:“走吧,帶我去看看你那寶貝字畫,聽說你得了這東西可是如珠如寶,日夜不眠的。”提到這幅字畫,杜鳴山到是來了興致,笑道:“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平生最好的就是讀書與字畫,偏生這幅畫又是我惦記好久的,隻是在主子那裡見過到,卻不曾敢討要,到沒成想羅家人竟是送了過來,你不知道,當時我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驚訝的差點沒把這畫脫了手去,當時還以為是假的呢,直到幾番確認才知道這畫非假,而是真的,後來我就想起來小主子年初的時候給我送了個字條,還有你這個老家夥私下打發人來跟我通了個氣,原本我以為這羅家隻是小主子想培養的人家,畢竟羅家送來的幾個孩子到也算是孺子可教,不過拿到了這幅畫,我怕是想錯了,隻怕這羅家,在小主子心理的分量可是不小啊。”喬郎中笑意不減,道:“何以見得?”陸鳴山隻當喬郎中是在考他,哼道:“彆以為你不給我送消息我就不知道,這幅畫當說是夫人極喜歡的,當初主子就是尋來給夫人的,後來夫人收了起來,就再沒見過這畫的真容,直到這次小主子拿了過來,我才又得見一麵,你想想,這畫定是小主子在夫人那裡得來的,可夫人這般喜歡的東西,小主子竟是先送到了羅家,然後通過羅家再送到了我的手上,你說這裡麵的意思,我能不多想?”陸鳴山看著喬郎中的眼神,要是喬郎中敢說不,隻怕陸鳴山就要發火了,這是拿他當傻子在耍呢。喬郎中到是沒多說什麼,隻是在陸鳴山說話的時候不時的點著頭,尤其說那幅畫是小主子從夫人手裡得來的,這事他也不否認,隻是說到小主子對羅家的態度。喬郎中其實也是迷惑著呢,沒有鬨明白小主子這般大的動作要是沒有所圖,隻怕是不可能的。可是從羅家圖什麼呢,要說人才,就是羅家的子弟再好,可是小主子身邊不缺能人異士,再說培養的話,羅家的孩子太小,至少要成長起來也要十來年的功夫,到時候朝廷變化,還不知道是什麼局麵呢,要是朝廷平穩,到也不枉小主子放長線吊大魚的心思,隻是朝廷一朝起了變化,像他們這些分封在外的諸侯沒準就有什麼異動,到時候小主子那裡自然缺人手,這樣歲數小的,除非有打仗上的奇才,不然紙上談兵,無異於火中取栗。喬郎中與陸鳴山一邊品評著手中的畫,一邊暗想著安墨染此舉的意圖,突然喬郎中腦海裡劃過一絲光線,又快有的些抓不住,隻能停下思緒繼續去琢磨。半晌,方咦了一聲。“想到了?”這幅畫,從打到手,陸鳴山已經欣賞過了很多遍,這會精力自然是放在他琢磨不明白的事上,小主子雖然年歲還不大,可這心思卻越發的難猜,以後侯府顯見是小主子接手,他們這些人都是受過主子恩惠的,自然會傾心全力孝敬小主子,隻是這小主子的心思難猜,彆回頭他們一個不慎,把平時的功勞都毀於一旦,那就吃力不討好嘍。喬郎中似乎明白,又似乎沒大明白的抬頭看見了陸鳴山,半晌方道:“聽說夫人打算給小主子說親了?”陸鳴山不在意的擺手道:“小主子現在說這個還早了些,不過是夫人想著多看看,回頭要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就先留個話,再過兩年看看長大的性情如何,這些事,不用咱們操心,主子那裡自然會有計較。”小主子的親事哪裡是他們操心得了的,再說還得防著上頭臨時起意來個聖旨賜婚什麼的,主子有主子的想頭,隻是上頭還有上頭的想頭,小主子這塊還是空著比較好,夫人就算是再著急,有些時候也急不來。喬郎中也知道這裡麵的關鍵,主要就在主子得不得上麵的信任了,若是真到了聖旨賜婚的時候,除非這人是小主子相中,並且也是主子和夫人中意的,不然就是上邊另有所圖。一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喬郎中就一陣頭疼,自古帝王多薄幸,就是當今也是這樣的性子,隻是後宮裡的女人,年年隻見新人笑,那些舊人為了輾壓新人,可以說是花樣百出,連著那些在太醫院當差的人也跟著遭了殃,當年,要不是因為那一起宮案,若不是自己不想參與進去,汙了自己的一生清譽,隻怕這會兒自己也是一杯黃土了。那個人也正是因為後宮的紛亂,而站錯了隊,一生鑽石藥石,卻為了得到一位稀奇的古藥,而失了自己的原則,若非如此,如今這太醫院想來就是他的天下了。自己不也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層,雖然經曆了被冤枉的過程,可總算是在主子的幫助下保留了這份殘軀,隻是自己的徒弟也在那一場風波當中被波及,不能幸免,細想起來,那樣的日子,當時看著還算風光無限,如今回想起來,到不如這市井人間來的更回極樂。陸鳴山見喬郎中像是沒聽到他的放一般,不滿的扯道:“喂,我說老家夥,你又想到哪去了,快跟我說說,你是不是察覺了什麼?”喬郎中失笑的搖了搖頭,道:“小主子來了也未曾與我見過,就是碰上了,也不過是點個頭打個招呼,沒見半分親近,我哪裡能知道小主子在想什麼,你呀,向來自許聰明,既然能看懂小主子送你畫的意思,就隻管照著小主子的意思行事就是了,左右你也是教學生,大不了多下幾分心思,回頭真要是考出個連中三元來,你也不吃虧不是。”陸鳴山嗤道:“就知道你這老小子是個嘴嚴的,要不當初也不能就你一人全身而嫁,看來今兒我這桃花釀算是喂到了狗肚子裡去了。”若是以前,誰在喬郎中麵前提這話,喬郎中準是要黑臉的,可現在,也許是接地氣接的久了,喬郎中隻恍若未覺,就像是你再說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的平靜,而且吐出的話語裡還帶了絲笑意,道:“放心,我記著你的情呢,回頭等你什麼時候有心情了,我再陪你一醉方休就成,要不等你哪天身子頂不住了,不中用了,我就給你一副藥,早些送你去享極樂去,也省得你活著遭罪。”噗嗤。陸鳴山剛剛喂進嘴裡的一口茶,在聽到得郎中咒他的話時,噗的一下就全吐了出去,好在他機靈,知道轉個方向,不然那桌子上好好的一幅畫,隻怕就要與世長辭了。“姓喬的,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咬牙切齒的聲音傳到了喬郎中的耳朵裡。換來的不過是喬郎中隨手掏了掏耳朵,哼道:“行了,酒足飯飽了,我也該歇著了,今兒咱們兩個老家夥就守在一起守歲得了。”說完便推了炕上的桌子,自己歪了上去,不一會就響起了呼嚕的聲音,徒留陸鳴山一人在那養天長歎。初一的早上,鳳兒並著小六兒,還有仙兒、迎兒、桅子、蟈蟈都跪在了地上給羅老頭拜了年,羅老頭笑嗬嗬的從懷裡拿出銅錢,一人給了十文錢,家裡人樂嗬嗬的吃了早上的飯,便都走出去到村裡相熟或是親戚家裡拜年去了。吳氏守在了家裡準備了糖塊和瓜子,預備著那些來家裡拜年的人好吃。羅老頭前腳出了屋子,步子就頓了下來,瞧著孩子們都走的遠了,回身看見羅天翔正從院子裡出來,想來也是要去彆人家拜年。羅老頭就招呼著羅天翔上前,道:“老大,有個事,跟你說說。”羅天翔一聽就知道這是在屋裡當著吳氏的麵,羅老頭不好說,便笑著往前慢走著,一邊與羅老頭說道:“爹,你有啥事?”羅老頭想著往年到了初兒媳婦們都要回娘家,隻是以前家裡有李氏,閨女們回來也就回來了,如今李氏沒了,閨女們要是回來,就得來老大這裡,吳氏那裡。羅老頭也有些想閨女了,試探道:“你媳婦沒說啥時候回娘家?”羅天翔一聽就明白了,笑道:“爹,我媳婦說了,今年她就不回去了,讓孩子們明兒起早過去就行,我們在家等著妹妹們回門。”羅老頭臉上一下子就笑開了,可是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明顯,又收了一收,才道:“你媳婦能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