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時候,一輛馬車熟門熟路的停在了桅子家的大門口,聽到那馬的嘶鳴聲,桅子就笑著從屋子裡出來,道:“安哥哥怎麼又親自過來了?”安墨染正好從馬車裡下來,時近中午,瞧著桅子家的廚房煙囪裡正冒著縷縷白煙,笑道:“正好肚子餓了,看來今兒中午有口福了。”“墨染來了,快進屋,一會就開飯。”吳氏從菜園子裡出來,正好瞧著安墨染笑著讓他進屋。安墨染這次帶來的不是往常的小廝九宮,而是那個跟桅子學著做底料的醉仙樓的小夥計柳木。指著柳木道:“這次我把人帶來了,一會你抽個時間跟他說吧,我們下午還得趕回鎮裡,這次也是抽空過來的。”桅子一聽,笑道:“既是這般忙,安哥哥就彆跟著跑了,來回折騰也累的慌,讓柳木哥哥自己過來就成了。”安墨染一聽有些不樂意,不過卻不好再解釋什麼。桅子也沒在意,吳氏那邊又催著他進屋坐著,安墨染便瞪了桅子一眼跟著吳氏進了屋。安墨染前腳還沒坐穩呢,後腳齊東無的馬車也到了。桅子正好要往出端菜,一見齊東元下來了,剛要說話,又瞧見齊東遠回手又從車廂裡親手捧了個手桶下來,忙道:“齊哥哥,這是什麼啊?”還沒等上前呢,齊東元就看著另一輛馬車笑道:“是不是你安哥哥來了,他到是個腿快的,我原還想著讓他把東西捎過來呢,隻是去尋他的時候,人都走了,這才給你送過來。”桅子招呼著仙兒往屋裡送菜,上前一看齊東元手裡的東西,一下子就樂了,道:“這麼多的魚苗啊,齊哥哥在哪裡弄來的?”齊東元放在地上的木桶裡放著足有大半下子的魚苗,這會正一個個齊著頭往上湧著,還有一兩個淘氣的想往出蹦呢。齊東元一見桅子笑眯了眼,也跟著高興道:“我們家下頭的莊子上得來送到府裡做小魚吃的,正好被我碰見了,就提走了。”跟著齊東遠來的小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分明是老夫人想吃些新鮮的小江魚,下頭的管事得了信,四處費力淘弄了這麼兩桶,生生的讓少爺截走了一桶。虧得老夫人是慣著少爺的,不然要是碰到那不受寵的,早就打的腿斷了。好像是感覺到了小廝的腹腓,齊東元不經意的抬眼掃了小廝一眼,小廝當即就低下了頭,裝木頭人了。安墨染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眼神閃了一閃,又見桅子笑眯了眼的樣子,臉色當即就有些難看,不過還是邁著四方步上前瞧了一眼桶裡魚,哼道:“這麼小的魚能做什麼?”桅子聽了到也不氣,像他們這樣的富家少爺,哪裡會知道這些,笑道:“自然是投到荷塘裡去。” 安墨染剛才不過是有些氣桅子撇下他沒理,反而與齊東遠說的熱絡,這會兒一聽也想起來去年桅子大姐成親的時候,他還跟齊東元去看過那處荷塘,當時齊東元還與他說過一句將來荷塘養魚的事。安墨染沒想到齊東元對桅子家的事這般上心,一時間有些不舒服,不過他也聰明,沒當著桅子的麵表現出來,而是指著那些魚道:“這麼小的桶,放這麼多的魚,不會被憋死吧?”不得不說,安墨染很成功的轉移了桅子的注意力,桅子也連忙道:“是啊,齊哥哥,不行,咱們還是先把魚放到荷塘裡吧。”齊東元也點頭道:“那就放馬車上運過去吧。”總不能用人抬吧。吳氏站在簷下看著三人說著說著就要走,忙喊道:“墨染,齊少爺,你們這是乾什麼去,先吃了飯再說,哪裡有餓著肚子的道理。”正好羅天翔並著小六兒也從地裡回來,幾人在門口碰了個正著,羅天翔引著小六兒與齊東元和安墨染見了禮,才笑道:“你們嬸子招呼呢,先家去吃飯,回頭要轉,吃了飯讓我這大女婿帶著你們兩個再看看。”開玩笑,兩人誰也不是奔著小六兒來的。安墨染連忙搖頭笑道:“羅叔,我們等的,這些魚可等不得。”羅天翔這才瞧見馬車上的魚,一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嗔了桅子一眼,道:“準是你這丫頭搞的鬼吧。”齊東元見了笑道:“羅叔,沒事,家裡下人送來的,我就順便給桅子帶來一些,左右桅子也說了,以後等到魚長大了,也給我們府裡送幾條呢。”桅子連忙點頭道:“齊哥哥放心,隻要咱們這裡產魚,回頭你家的人來拉不要錢。”安墨染哼道:“你的意思,就是我的人來拉就要錢了。”桅子點頭笑道:“安哥哥要是自己吃,我自然是白送了,可是要是醉仙樓用,那就另算了。”安墨染勉強能夠接受,這才滿意的點頭道:“行,隻要你把這些魚都養出來,我就讓醉仙樓把你的魚都包了。”桅子一聽樂道:“安哥哥也彆著急,沒準到時候沒等醉仙樓來人,我這魚就讓彆人包了呢,到時候啊,咱們還得看價錢說話。”桅子這是跟安墨染玩笑,醉仙樓是大主顧,再說憑著跟安墨染的交情自然也是該讓他先拿的。三人說著笑,小六兒接道:“要不爹帶著安少爺和齊少爺在家用飯,我把這些魚送過去就是了。”桅子到是想親自參與一下投魚苗的事,忙張口道:“我也跟大姐夫去。”偏生仙兒也從院子裡出來,瞧著熱鬨笑道:“正好我也不餓呢,咱們兩跟大姐夫去。”安墨染一瞧,忙道:“我也沒看過人家投魚苗呢,我也跟著去。”齊東元剛想說話,安墨染又道:“羅叔陪著齊少爺用飯吧,我們撒了魚苗就回來。”一句話就把齊東元的步子定了下來,隻能暗自看著幾人的背影。羅天翔讓著齊東元進了屋,齊東元自來性子就是隨和的,羅天翔與他到也能聊上幾句,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迎兒,羅天翔就打聽道:“迎兒在醫館裡沒惹什麼事吧?”齊東元一聽笑道:“羅叔,不用擔心,迎兒在醫館裡好著呢,如今來醫館看病的人不少都是衝著迎兒來的,隻說她耐心,細致,而且還有一副好脾氣,難得的是能耐得住性子,不管人家怎麼問都能耐心的解釋,沒有不耐煩,就這一點,不知為咱們家醫館博了多少好名聲呢。”羅天翔滿意的笑道:“說起來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麵的,卻是有些不妥,不過當初家裡也是難了些,再加上迎兒自己想著去學,家裡也支持,雖說家裡現在日子好過了,可也不會讓她拘著。”齊東元笑道:“羅叔和嬸子是難得看得開的爹娘。”桅子一行人讓柳木趕著馬車,往羅天全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碰到村裡人出來走動的,瞧著那馬車,又想打聽一二的,就尋了由頭上前打聽打聽,又瞧著安墨染的人口,再比著桅子姐妹二人的樣了,原是想傳些閒話出去的,不過人家仙兒是定過親的,桅子年歲也小,一想這閒話也傳不出來,大家就歇了心思。不過還是拐著彎的打聽著安墨染的家世,想著能用上馬車的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若是自家的閨女也好,親戚也好,能攀上這麼一門親事,說不定自家也跟著騰達了呢。隻可惜,吳氏是個油鹽不進的,你要是去問了,人家也隻是樂嗬嗬的等著你,隻是你問什麼,人家不答什麼,就是桅子、仙兒也是你問了,人家隻說不知道,沒去過,再問就說嬸子你家怎麼怎麼樣,到是油滑的厲害。應付了村裡的人,等到了羅天全家大門外的時候,羅天全一家都吃過中飯了,桅子站在大門外喊道:“三叔,我們給你送魚苗來了。”荷塘給了羅天全,桅子自然就不會再自作主張,這魚苗,原本也是看羅天全一家弄的太少,就想著幫襯一把,左右也是養,不說弄成規模,可總要試驗一把。正好五月節的之前,吳氏準備包粽子的材料,桅子隻瞧見吳氏大棗,到是沒有彆的花樣,就跟吳氏說了要做些臘肉、蛋黃、赤豆、紅棗、綠豆、花生、百合、蓮子、栗子,當然這裡麵的餡料有家裡沒有的,桅子就挑著家裡有的,或是鎮上有賣的做了幾種,然後當兒節禮給齊東元那裡,還有迎兒的醫館,吳家,再加上鎮裡的幾個孩子那裡都送了一些,想著醉仙樓那裡也要準備一點,順便再給安墨染帶些,這麼一算下來,就得忙活著兩天,因此在四月末之前,桅子就著手做了出來,趕到月末送了出去,自家那裡到好說,不過桅子想著方氏如今還做著書院的飯食生意,這過節了,就算是書院那頭放假,也得提前把這些東西做出來,隻當作過節的心思也成,左右也不差這一頓兩頓的飯前,書院是個長久的存在,方氏的生意算然也是長久的買賣,再說原就是做的吃食,與這個到是不衝突。桅子這邊打算的好,東西也發的齊全,齊家收了東西見到餡料新鮮,又是不常見的,當即就學著讓廚娘做了出來,然後也分發給各家當節禮用,到也為齊家收了不少的好交情。就是醉仙樓那頭,桅子也特意的附了一張調配單子去,還有一些自家不曾有的餡料,也給醉仙樓那邊送去了,因為醉仙樓的人手充足,東西一收到,醉仙樓的掌櫃的就先品嘗了一番,味道自然不用說,又勝在餡料新奇,二話不說就把後廚的空閒人都利用了起來,左右還差兩天才過五月節,這東西一出,又能賺上一筆。羅天全聽了動靜忙從屋裡出來,一瞧見院門外站的人,到也不陌生,笑道:“安少爺什麼時候來的。”羅天全以為這魚苗是安墨染送來的,到是越發的對安墨染的印象好了起來。桅子和迎兒是壓根就沒往這上頭想,安墨染是看出來了也沒解釋,笑道:“三叔,咱們還是快點把魚苗把進去吧。”還真彆說,這事對安墨染來說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新奇著呢。當然,自打認識了桅子,安墨染到是覺得生活裡多了件有趣的東西一般,總有時不時的驚喜在等著他。羅天全一臉驚喜看著大半桶的魚苗,連忙提著就要往荷塘邊走。柳木是個有眼色的,也上前去幫忙,在屋裡聽著動靜的草兒和馬氏也出了屋子,懷裡還抱著小山子跟著幾人一塊去了荷塘邊。看著大半桶的魚苗進了荷塘,桅子笑嗬嗬的拍著手道:“這下好了,等到了秋,咱們不僅能采蓮,還能吃魚嘍。”安墨染也笑道:“以前都聽聞江南采蓮,魚戲蓮,等到了秋,我也到你們家來看看這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好啊,到時候我給安哥哥做全魚宴。”桅子大言不慚說道。馬氏聽了笑道:“你這孩子,人剛比灶台高的時候就搶著做飯,難不成以後還打算自己開個鋪了不成。”仙兒附和著馬氏笑道:“三嬸,你不知道,這丫頭,彆的上頭到是不見多聰明,唯在這飯食上到真真是有靈性的,自打能掌勺,我們全家就都愛吃這一口,就是我娘都感歎桅子在這上頭有天賦呢。”馬氏笑道:“可不是嗎,以後啊,我看誰娶了桅子,彆的不說,隻這口福上頭可是有的享嘍。”安墨染笑嗬嗬的聽著幾個人的談話,目光柔和的放到桅子身上,想像著她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的樣子,隻盼著這時光快速的運轉起來。小山子被馬氏抱著,看著他爹把一桶魚苗都沉到了塘底,當時就哭了起來,嗚嗚的叫著,指著,竟像是要把那東西都撈出來一樣。草兒和馬氏都忙著安撫著,隻是這小子很是不給麵子。桅子無法,瞧著小家夥哭的可憐,忙朝著羅天全喊道:“三叔,看看桶裡還有沒有了,給小山子留一條吧,這小家夥哭的太可憐了。”仙兒更是直接行動起來,好在柳木在桶裡發現了一條漏網的,可能這條魚還在慶幸呢,自己在桶裡蹦達的歡,沒想到下一刻就淪落成了小不點手裡的玩物了。回去的路上,安墨染就笑著把那些粽子賣的好的事與桅子提了,並且還笑道:“這次馬掌櫃可是說了,可以給你多拿些分成呢。”桅子不在意的笑道:“不必這樣,咱們還是按之前說好的吧,沒有生意好了就加錢,生意不好不降錢的道理。”安墨染知道如今桅子家裡的日子穩定了不少,也不強求,笑道:“要是都碰到你這樣的,馬掌櫃可得偷著樂嘍。”齊東元等著桅子回來本來還想說兩句話,隻是桅子顧不得吃飯還得教柳木底料的事,就一頭紮進了廚房,就算是安墨染也隻是在咱上刻意放慢了腳步才多說了兩句話,等到桅子忙完的時候,他們就急著走了。桅子照樣把手裡的銀票交到了吳氏的手裡,笑道:“娘,這下咱們家攢的銀子夠給二姐辦嫁妝了吧。”不算以前的,隻這兩次,桅子就交到吳氏手裡二百兩的銀票了,家裡最近也沒有什麼大的花銷,書院那邊的銀錢都是一次**一年的,鎮裡的房子是自己的,夥食有吳金滔兩口子管著。家裡的生活越來越省心,桅子覺得日子如今才算是舒心起來。吳氏摟過桅子笑道:“你個小丫頭,家裡就沒有你不操心的事,連你二姐的嫁妝你都操心,也不怕娘把手裡的銀子花沒了,回頭等你嫁人的時候,沒有銀子給你操辦怎麼辦?”桅子聽了不在意的笑道:“反正我有兩雙手,大不了再琢磨點菜譜賣了就是,再說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姐姐們一輩子就嫁這麼一回,當時大姐是家裡沒有多餘的銀錢,不然我也讓我大姐風光大嫁,不說十裡紅妝,可至少也要讓人羨慕上一年、兩年的。”羅天翔聽了也跟著笑道:“你這孩子,到是個想法遠大的,還羨慕個一年、兩年的,就是你娘當初嫁人也沒這排場啊。”桅子聽了瞧著吳氏笑道:“要不娘就都攢了私房吧,就隻當是自己的嫁妝,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或者等哪天,爹和娘沒事了,就一塊出去到州府轉轉,挑著自己喜歡的買些,不拘什麼,反正娘還沒出過遠門呢。”吳氏嗔了桅子一眼,笑道:“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還去州府轉轉,娘一個鄉下婦人,沒事去那地方乾啥,有那銀錢還不如留著給你們置辦嫁妝呢。”羅天翔聽了卻是心下一動,當著桅子的麵沒說什麼,不過想著回頭再跟吳氏說說,如今日子好過了,吳氏也該享享福了,羅天翔知道吳氏是個踏實,勤勞的人,家裡的事都有操不完的心,不是惦記著他,就是兒子閨女的,對自己到是不在意,再加上吳氏也就這兩年出來單過了,過了幾年順心的日子,要說享多大的福,羅天翔心下苦笑,還真是沒享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