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娘在院子裡瞧著影影綽綽過來的人就是吳氏,連忙到了院門口扯了她進院。段大娘拉著她坐到了自己家的屋子,笑道:“你可真是難得出門的,說起來自打你們一家搬了出去,咱們娘倆碰麵的機會可就少多了。”吳氏壓根就不往這一片上來。吳氏笑看著段大娘家收拾的利整,道:“大娘還是這般愛乾淨。”段大娘捂著嘴笑道:“哪裡是我愛乾淨,還不是我那大媳婦是個愛乾淨的,見天的不是收拾這屋就是收拾那屋的,一天也不得閒,瞧瞧,這會兒吃了晚飯,也不消停,又出去跟人家坐鞋墊去了。”農村婦女常會做些繡活來貼補家用,段大娘也不是個壓榨的婆婆,隻讓她們自己做的繡活賣了銀錢歸自己,她不管。吳氏笑道:“大娘這是福氣,媳婦孝順,大娘也是寬厚的,說起來,能給大娘當媳婦也是小利和小寶媳婦的福氣呢。”段大娘聽了吳氏的話也連連的發笑,到也不像人家被人當麵誇了假意推諉。段大娘扯了扯吳氏的衣袖,指了指隔壁的院子,也就是羅老頭家,小聲道:“蟈蟈他爹在呢,你呀,還是彆過去了,我聽著那屋裡鬨哄哄的,天翔他娘要是發起潑來,再撿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來惡心你,回頭再讓你們兩口子鬨矛盾,多犯不上。”段大娘是一心為吳氏好,與她說起來也就不外道,要是一般人,壓根就不管這事。吳氏也領情,笑道:“大娘還不知道我嗎,自來就不願意湊這邊的事,不過是瞧著孩子他爹這麼晚了也沒回家吃飯去,又怕兩個孩子過來聽到什麼不好聽的,這才自己過來的。”段大娘原就納悶吳氏怎麼自己來了,這會兒聽了才恍然過來,笑道:“怪道是你自己過來呢,我還想著這事打發家裡的丫頭來不就得了。”微頓了一下,推著吳氏道:“你也彆在我這裡多坐了,不是大娘不留你,看回頭那院子裡出來人,瞧見了再起誤會,回頭嚼你舌根子。”吳氏本來還想問問那院子是咋回事呢,一聽段大娘這話到也在理,本想著去叫羅天翔的,可這會還能聽到那邊李氏撒潑耍渾的聲音,吳氏覺得還是段大娘有先見之明,先是道了謝,又就著夜色回了自家。吳氏打發了桅子和仙兒去睡,桅子還想著大毛和二毛那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扯著吳氏的袖子討好道:“娘,你去了一趟也沒聽聽到底是咋回事?”吳氏嗔了桅子一眼,就知道這個家裡有啥事都瞞不住這丫頭。瞧著仙兒屋子的燭火熄了,就催著桅子道:“行了,快回屋睡吧,娘壓根就沒進院,碰到你段嬤嬤說了兩句話就回來了,想知道是怎麼回事,等回頭你爹回來問你爹就是了。” 桅子吐了吐舌頭,心理想著娘也狡猾了,便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吳氏一直等到了晚上戌時左右,才聽到院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連忙從炕上坐了起來,披著衣服下了地開了屋門,正好羅天翔走到了屋門口,一瞧吳氏提著燭火迎出來的樣子,勉強笑道:“咋,還沒睡呢?”吳氏點了點頭,現在的天氣晚上到不怎麼涼了,關了門放好了燭台,也沒多問道:“我去給你打點熱水洗洗腳吧。”剛要轉身,羅天翔就攔道:“行了,彆忙活了,都這個時辰了,再折騰的孩子們都醒了,先睡吧。”吳氏見羅天翔一臉疲憊的樣子,歎了口氣,也沒多勸,插好了門,吹熄了燭火就上炕睡去了。那一晚羅家老院到底是怎麼談的,羅天翔回來沒說,吳氏也沒打聽,桅子和仙兒自然也就不知道了,家裡這兩日忙著種地,先是把包米種子處到地裡,再就是忙著育水稻的苗。桅子家也種了幾年水稻,以前都是跟著彆人家一塊育苗,不過因為今年自家的地多了,便自家育起了苗,羅天翔在彆的上頭不成,在種地上頭也是有一手的,再加上羅天全家裡也有水田,小六兒又是誠心要學,爺三個就湊到一處乾了起來。娘們幾個坐在了吳氏的院子裡一邊看著小山子玩鬨,一邊說起了閒話來。馬氏笑看著鳳兒道:“鳳兒再過兩年也能當娘了。”鳳兒要不是趕上婆婆沒了,說不準現在肚子裡就有了,聽了馬氏的話還是有些害羞,紅著臉道:“三嬸越發的沒有正經了,連侄女都打趣起來了,我去跟妹妹們說話去了。”瞧著鳳兒起身走了,馬氏止不住笑道:“大嫂,你瞧瞧,咱們鳳兒原本是個多厲害的丫頭,這嫁了人,到也變了模樣呢。”吳氏笑看著鳳兒跟桅子、仙兒還有草兒在一處說話的樣子,點頭道:“她們兩口子如今自己頂門立戶,自是要強起來,不過她女婿到是心疼人的,啥活也不讓她插手,到是把她供起來似的。”馬氏感慨道:“大嫂,咱們妯娌親近,說話也就不外道,要是草兒以後能找個這樣的女婿,我也不怕他家貧,隻要孩子是個剛強的,日子總能過起來的。”當娘的說起孩子經,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情,吳氏拍著馬氏的手笑道:“可不就是你說這話,我呀,仙兒已經定下來了,我心裡大約也有數,對仙兒差不了,就是迎兒和桅子,這兩丫頭彆看小,可心理主意正著呢,迎兒又是在外頭一年到頭的不招家,雖說這兒女親事都是爹娘作主,可這孩子如今在外頭走的心大了,我到不知道去哪尋個合適的。”吳氏擔心著迎兒,馬氏卻覺得迎兒的性子到還好些,再說在醫館裡,又跟著喬郎中,沒準啥時候就碰到個相應的,而且條件也不能差了去,就是桅子。馬氏小聲道:“大嫂,我到是覺得咱們家桅子這女婿怕是不好尋。你說桅子這孩子從小到大,不隻是你們一家借了光,就是我跟她三叔也沒少借這孩子的光,大嫂,我總覺得咱們家桅子這樣的孩子要是埋沒在咱們村子裡可是白瞎了。”說到這,有些慶幸般的拍了拍胸口道:“好在這孩子現在年歲還小,要是蟈蟈他們哪一個早些有了出息,好歹也能把家裡的名聲帶起來一些,沒準桅子的姻緣也就到了。”兩個當娘的談起了兒女的婚事,鳳兒帶著仙兒、桅子,草兒卻是說起了李氏那邊的事。鳳兒剛回來不好多打聽,隻能扯著仙兒和桅子問,仙兒和桅子連吳氏那裡都不知道,再加上李氏就鬨了那麼一晚,隔日就跟沒事人似的,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可能也是因為家裡忙著種地吧,這些事沒顧上。羅老頭和李氏今年把羅天冽那幾畝地也都種上了,羅天和是個躲懶的,早在那天晚上鬨開以後就尋了藉口去鎮上了,大毛和二毛也跟著一塊消失了,羅天冽到好,整個人在家裡呼呼睡大覺,餓了就去李氏那吃飯,氣得羅老頭種地的時候把他從炕頭扯了起來,手裡提著個鞭子,要是不乾就抽他。羅天冽好歹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這般被當爹的攆著,早就掛不住臉了,就算是偷懶也不敢了,於是地裡就隻能看到三人的身影了。仙兒搖頭道:“大姐,我也不知道啊,爹回來也沒說,要不你問桅子吧,這丫頭鬼道。”桅子一聽,也搖頭道:“大姐,我也不知道,娘都沒問,我們上哪知道去。”鳳兒一想也是,吳氏這是懶得跟那頭扯關係了。草兒小聲的問道:“鳳兒姐姐,你是不是要問大毛哥和二毛哥的事啊?”鳳兒一聽笑道:“草兒知道?”草兒點了點頭,道:“我爹回家學了,我聽見了。”桅子一聽也來了興趣,瞧著那邊說著話的吳氏跟馬氏,扯著草兒道:“草兒姐姐,咱們去後院說話去。”迎兒一聽,拉著鳳兒的胳膊道:“大姐,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咱們家屬這丫頭最鬼道。”桅子聽了吐了吐舌頭,要是一會兒說的動靜大了,惹了吳氏的注意,沒準姐三個還要挨頓批,所以後院安全。鳳兒和仙兒笑嗬嗬的跟著桅子和草兒到了後院,直接進了雞舍。鳳兒笑道:“咱們家這雞舍仙兒打理的到是用心,不比彆人家,一進院子,滿院子飄的都是雞糞味。”桅子聽了樂道:“大姐這可是誇錯人了,大姐是沒見著啊,見天有人把二姐的水缸挑的滿滿的,還沒等見底就又蓄上了,二姐就算是不想收拾,也得收拾了。”仙兒臉有些紅的瞪了桅子一眼,抬手照著桅子的小臉就掐了下去,道:“小人精,什麼時候學會告狀了。”鳳兒笑嗬嗬的看著仙兒臉紅的樣子,摟過桅子逗道:“好了,她又沒說假話,難怪我這兩天起來總看到劉旺在小溪邊打水呢,我還納悶呢,他們家見天的打好幾遍水,自家院子裡還有井,也不知道這些水都流到哪了,這會兒總算是明白了,都流到這了。”仙兒見鳳兒幫腔,暗自瞪了桅子一眼,扯過草兒道:“草兒,她們不想聽,你說給我聽。”鳳兒知道仙兒是害羞了,也不多提,隻怕真把她惹惱了,再說能看到劉旺對仙兒這般上心,鳳兒心理也替仙兒高興,仙兒的性子與鳳兒又不一樣,鳳兒若不是逼急了,還是能壓得住火的,而且她性子裡也有一股柔勁。而仙兒卻不同,她就像是一股火,又像是一陣風,總之來去自如,隨性的很,而且從來不多加掩飾什麼,這樣的性子,若是婆家喜歡到了罷了,若是婆家不喜歡,隻怕仙兒的日子要難過,因此劉旺對仙兒好,不隻是鳳兒高興,就是吳氏、桅子瞧著心理也高興,因此對於劉旺頻頻出現的事,吳氏和羅天翔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反正農家也沒有書香門弟大戶人家的講究,誰家過日子不得出門見人,要是真像大戶人家養的閨秀那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這日子就不用過了。草兒被仙兒拉著,本來這話也是她晚上起夜偷聽來的,馬氏也沒當她的麵學過,這會兒到了雞舍,還像是怕被人聽風險心的,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晚上起夜聽的,好像是大姑嫁給的那戶人家,跟二嬸嫁的是一個人,聽說那家老爺沒兒子,二嬸就是給那個老爺當妾的。”“等等。”仙兒有些迷糊的問道:“你是說大姑跟二嬸嫁了一個男的當妾?”這個消息夠勁爆,彆說是仙兒了,就是鳳兒和桅子都愣了,難怪家裡的大人不給她們說呢,這可是夠丟人的了。劉氏甩了羅天冽,給人當妾的事本來就挺下羅家的臉麵了,如今羅家自己又送了閨女去給人家當妾,偏偏又跟劉氏是一個人家,這是什麼局麵。桅子想著李氏前些日子在村子裡的炫耀,一時間都覺得頭疼,難怪李氏這次鬨過了就這麼消停,原來還有這層關係。草兒點了點頭,道:“我是這麼聽說的,而且好像這事當初還是四叔,大毛哥和二毛哥都插過一腳的。”好吧,桅子淩亂了。草兒又道:“聽說二嬸想讓大毛哥和二毛哥到那男人家給人當兒子呢,到時候還能分些家產的,不過那個男的好像隻同意讓大毛哥或是二毛哥去一個,不讓兩兄弟都去呢。”鳳兒皺著眉道:“這事,二叔也同意了?”草兒搖了搖頭,道:“同意不同意我到不知道,不過我爹跟我娘說的時候,就提了好像二叔說不耽誤大毛哥和二毛哥前程什麼的。”桅子心理止不住搖頭,認彆人當爹這就是前程。“草兒姐姐,那你剛才說人家隻讓他們兩個去一個,那怎麼辦啊?”桅子想著這個老爺到是好手段,這樣下來,一個享福,一個受苦,回頭兄弟決裂,就是想回去也不可能了,隻能到他跟前儘孝了。草兒搖頭道:“不知道,反正我爹說瞧著大毛哥和二毛哥的意思是都想去,誰也不想讓著誰。”頓了一下,草兒又道:“你們沒見著,這兩天晚上總聽到我爹的歎氣聲,本來我爹跟大伯想找二伯問問的,到底二伯是大毛哥和二毛哥的親爹,隻是二伯對這事避而不談,就一個勁的說若是當叔伯的誰能給孩子個好前程,就把孩子留下,要不然就讓孩子自謀前程去吧。”“嬤嬤就沒鬨?”鳳兒有些不敢置信了,當爹的這樣了,羅老頭和李氏總會顧著自家的血脈吧。二毛就不說了,大毛可是李氏和羅老頭頭一個孫子,那在羅家的分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如今鬨了這麼一出,鳳兒覺得李氏要是能同意才是見了鬼呢。草兒攤著手道:“聽說是鬨了,不過大毛哥和二毛哥說了,要是嬤嬤能讓他們兩個過上好日子,娶上媳婦不用種地,還有丫頭伺候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頓頓精米細糧,那他們就好好守在嬤嬤身邊,要是做不到,那也就彆攔著了。”這話,可真夠忘恩負義的了。桅子搖了搖頭,道:“惡人自有惡人磨,當初嬤嬤把他們兄弟放在手上捧著,如今也嘗到了惡果了吧。”大毛和二毛就是被慣壞了的孩子,從小被李氏當珠當寶的供著,舍不得罵,舍不得打,劉氏又拿著大毛和二毛當擋箭牌當慣了,自然寵著兩個孩子沒了邊,就是在姐妹麵前也從不相讓。仙兒恨聲道:“桅子這話說的對,嬤嬤就得有這樣的人來對待她。”仙兒口氣裡充滿了解恨的意思,可見這些年李氏在她心理的分量是一落千丈。鳳兒拍了下仙兒的背道:“行了,少說兩句吧,回頭當著爹娘的麵彆提這事,左右與咱們家無關就行。”交待了仙兒,鳳兒又交待草兒道:“你也記著,這事彆再提了,就是彆人問,也隻當不知道。”草兒從小就與鳳兒、仙兒姐妹親近,聽了鳳兒的話自然點頭道:“鳳兒姐姐,我知道,要不是你問,我才不說呢。”一邊說著一邊笑著露出了兩個小虎牙。姐妹幾個說完了話便出了雞舍,時近中午,眼看著羅天翔和羅天全還有小六兒要回來吃飯了,姐妹幾個也不耽擱,都奔向了廚房,人多力量大,一桌飯菜一會就整治好了。這兩天八瓣嘴家也忙著種地呢,好容易歇下來了,劉旺想來也是累著了,到是沒過來。鳳兒笑推著桅子道:“爹說這育苗一上午就能乾完,下午沒活,你去叫你劉旺哥哥也來吃飯,正好陪你大姐夫說話。”桅子一聽,樂道:“行,大姐,我這就去,劉旺哥哥願意吃攤的雞蛋,一會讓我二姐給攤一個唄。”一邊說著一邊調皮的朝仙兒眨了下眼睛就跑了出去。仙兒跺著腳在廚房裡是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隻低著頭緊著往灶坑裡湊柴火,像是把心中的火氣都發泄到了灶間一樣。鳳兒正要炒菜,瞧著鍋裡都冒了煙,忙攔道:“你可彆再塞了,再塞下去,隻怕今兒中午這飯就成了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