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婆子是個經過事的人，這般說清也是讓羅家沒有顧慮的意思，種地若是備好了種，當年收回就有些不儘人情了，這樣說來人家不租，佃戶也沒啥不滿的。譚家兄弟多，家裡的地少，除了分家的時候得的地，再就是自己租著村裡人的地，到時候除了交了稅的，就給多少糧食，大家都這麼過來的，梁婆子的地一直是譚三種，而且老婆子一個人，當初羅天翔買地的時候還想著問她賣不賣，不過後來這事就沒了消息。吳氏聽了梁婆子的話，連忙笑道：“大娘這是說的什麼，咱們鄰居住著，譚家兄弟是啥樣的人，咱們也不是不知道，再說這臘月還沒了，就是誰家也沒有備種子備這麼早的。”羅天翔到是真有些意動，左右鳳兒過來也要蓋房子，梁婆子的房子雖然老了一些，可到底當初蓋的時候也都用的好料子，房架子都不差，隻要再規整規整就成，自家也能省不少的事，兩孩子什麼時候過來都能住，再來還有地，雖然不多，正好兩孩子經管，實在不行自己兩口子也能幫襯著。這樣想著，羅天翔就笑道：“大娘，不瞞你說，咱們也有這個心，隻是不知道大娘想賣多少銀子。”羅天翔也是厚道的性子，知道梁婆子急著賣，可也沒有壓價抬價的意思，若是梁婆子給的價錢公允，就是留下也成，鄉鄰住著，留個人情。梁婆子找到羅天翔這，自然也是看中了羅天翔的品性，另一方麵，她這連房子帶地一塊賣，整個村裡能一下子拿出這些銀子的人並不多，到是裡正家裡能鬆泛些，可這老話說的好，急人之所及，方能落了情。梁婆子一輩子不喜做那錦上添花的事，雖然羅家也算不上雪中送炭，可到底比去裡正那裡強上不少。點頭道：“羅家老大，大娘跟你說實話，大娘這一去，手裡沒多少積蓄，雖說是去侄子家養老，可到底還有那些小輩，不好空手，因此大娘才起了這個心思，手裡攥著些銀子，到時候見了小輩總要給見麵禮。”吳氏跟著點頭道：“大娘說的對，正該如此。”桅子和仙兒在一旁聽的著急，碗筷揀下去，都沒顧上刷，就想聽聽這老太太的價錢。梁婆子這才拍著吳氏的手道：“大娘的地是兩畝旱田，兩畝水田，連著這處院子，大娘統共要四十五兩銀子，你們兩口子要是覺得行，就留下。”吳氏抬眼看著羅天翔，梁婆子的價碼並不高，那兩畝水田被譚三兩口子伺候的極好，一畝賣上十二、三兩銀子不成問題，這兩畝少說也要二十四兩，那兩畝旱田雖然算不上上等，可也比中等強上一些，至少七、八兩銀子一畝還是能值上的，這加起來就要四十兩左右，再加上這一處院子，最少也要值個十幾兩，這樣算來，老太太到是讓她們占了便宜。 不過吳氏這會也反應過來了，平日農家，誰家能一下子就拿出五十來兩銀子來，隻怕村裡也就數裡正家還能拿出來，隻是梁婆子到了她家，吳氏便把這個權利交到了羅天翔的手裡，到底還是羅天翔是一家之主。桅子和仙兒互望了一眼，對這個價位也能接受，隻是家裡去鎮裡買院子的事隻怕要耽誤了。“羅家老大，我這也是走的急，你也知道這是我老婆子留下來養老的，按說我這價格也是不高了，隻是趕到一塊了，又要從一家出，確實有些為難，可要是再少，老婆子也不撒謊，這手裡一分銀子也沒有，老婆子在侄子家呆的也沒臉。”梁婆子一瞧羅家人的臉色，心下也知道這筆銀子不少，那譚家也有意買她的地，昨天晚上就去跟她說了，隻是譚三家隻能買得起一畝水田，剩下的地能幫著她照看著，就是譚家彆的兄弟也不過是一家能買一、兩畝地的，可房子卻是沒人來買，她也是沒辦法，這地賣了，房子再沒人住，早晚要荒了去，還不如一塊賣了，主要也是她舍不得這房子，荒了不說可惜，也讓她沒了念想，所以她寧可房子少要點，也搭著賣出去。“大娘，就按你說的辦吧，一會咱們去裡正大叔那辦個手續，這事就算了了。”羅天翔看了吳氏一眼，又見兩個閨女眼裡也是同意的意思，便點了頭，心理也短盤算著，好在桅子朔州之行賺回點銀子，而且龐大娘給的價位真不高。龐大娘一聽，整張臉都笑出了花，拍著吳氏的手感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家是好人，這房子，這地，交到你們手裡，我就安心了。”事不宜遲，龐大娘家裡有人等著，羅天翔就跟龐大娘先去裡正那裡辦了手續，還有一些要到鎮裡去換契票的，吳氏給羅天翔揣了些一串銅板留到了裡正那，說是給裡正喝酒，龐大娘也道：“正好我今兒就走，段老弟也彆躲懶了，家裡有驢車來接，剛好要路過鎮上，段老弟一塊去把事辦了，要是用得著我老婆子，我老婆子也能跟著跑一跑。”段裡正到真不知道龐婆子要走，要是知道他也有心買下龐婆子的地，不過房子他斷然不會買的，這會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不過羅天翔自來在他跟前會辦事，段裡正一瞧是羅天翔，又知道是花了五十來兩銀子，段裡正少不得又多看了羅天翔一眼。吳氏也是個心理有數的，以前沒錢的時候，尋裡正辦事，給的也不過二、三十個錢的，有的時候裡正也沒要，說起來，裡正當的也算公道。這次的事，吳氏也怕裡正有想法，房子裡正自然不在意，隻是這水田，裡正家的兒子也有幾個，再說給子孫攢家業，守著村裡自然看著田地，因此吳氏這次就給了羅天翔帶了兩串錢，一串是一百個銅板，這會羅天翔拿了一整串放到了桌上，懷裡的那一串是想著辦事的時候吃個飯，或是給差役拿一些。段青笑著接了龐婆子的話，道：“大娘，這十冬臘月的，就彆讓我爹跟著去了，我跟你們去一趟，到時候我跟天翔一塊回來就是。”這邊說好，羅天翔也回家叫了吳氏，順便去鎮裡買些東西，回頭用劉小寶的車一路拉回來，一行人就去了鎮裡。前腳羅天翔跟段青走了，後腳裡正媳婦就跟裡正嘀咕上了，道：“老頭子，我看這羅家老大隻怕要發起來了。”裡正也看出來了，點頭道：“你當我看不出來啊，這幾年，自打羅家老大分了家，可著勁的撲通，都說人有了壓力，這動力就來了，當初吳家人雖然給羅家老大撐了腰，可這人情也是欠的大了。”裡正媳婦一聽，笑道：“這是什麼話，自己老丈人，啥人情不人情的，要不是為了自家姑娘，誰扯這個。”裡正聽了搖頭道：“哎，男人的心思你不懂，你也不看看，那李氏做的多不地道，那羅老頭也是個渾的，這麼大的事，就讓一個婦人拿了主意，再有前幾天劉家人來鬨的那一出，他就躲在自家連大門都沒出，都說家有攪災的，幾輩子也好不了，我看那李氏就是個攪災的。”說到這，又覺得話題扯遠了，又拉了回來，道：“那羅家老大承了吳家這麼大的情，總不能再讓自己媳婦、閨女吃不飽飯吧，再加上吳氏也是個能的，不隻自己有本事，就是生養的孩子也是有本事的，你瞧瞧她們家老大鳳兒，九歲多點就去鎮裡做工賺銀子養家，那仙兒，也是上九歲就開始在家養雞，賣雞蛋，生生把鎮裡的酒樓占住了，還有那老三迎兒，跟著喬郎中學了幾年醫，雖然說在醫館裡拋頭露臉的，可人吃五穀雜糧，哪裡有不生病的，這一身好醫術，沒準什麼時候就結識了貴人，入了貴人的眼去，到時候指不定會攀上怎麼樣的富貴呢。”裡正媳婦聽著連連的點頭，道：“老頭子，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像是這麼回事，彆說這頭前的幾個丫頭，就是吳氏生養的桅子，這小丫頭我瞧著也不一般。”裡正一想到劉家人來鬨，李氏的渾不吝，還有桅子那丫頭當時說的話，感歎道：“這孩子，隻怕也是個福澤深厚的，你沒見村裡這些次來的馬車大半就是奔著羅家這丫頭來的。”“啥，奔這丫頭，這丫頭才多大啊？”裡正媳婦有些不信的問道。裡正嘴裡吐了一句：“頭發長見識短。”然後才接著道：“你也不想想，多大的丫頭，咱們家孩子像她這般大的時候，可能把話說的那般條理清晰，還讓人沒有反嘴的，再有吳氏那個大丫頭成親的時候，來輛馬車，跟來的兩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其中一個是鎮裡齊家的少爺我跟你說過，旁邊站著那個，我瞧著來頭可比齊少爺大不少，你瞧瞧那渾身的氣度，還有能通體的配飾，哪一樣不是頂好的，隻是那少爺除了跟齊少爺說兩句話，我品著，竟是大半都在瞧著桅子那丫頭，就是跟那丫頭說話也是有說有笑的，瞧著就帶著親切，而且那羅家父女去朔州，聽說也是這個少爺相邀的。你也不想想，那朔州，是何等的繁華，想來這少爺的家裡就是朔州的，指不定是怎麼樣的富貴呢，你想想，這龐婆子連著地帶著房子賣了五十兩銀子，咱們滿村放眼望去，誰家能一下子拿出來五十兩銀子都不變臉的。”裡正媳婦點了點頭，表情裡帶了些鄭重道，還沒等說話，裡正又道：“以後沒事你也帶著媳婦跟羅家走動走動，那吳氏是個厚道的。”裡正媳婦意會，笑道：“說起來，這過了年，老頭子也把這差事卸了吧，你不是想讓青子接了班嗎，正好你也鬆泛鬆泛。”提起這事，裡正笑了，道：“放心吧，上麵那都過了話，隻是村裡還要走個過場，趁著過年，我再跟各家走動走動，不過還是得再提兩個備選的，上麵也好說話。”羅天翔跟吳氏並著段青回來的時候天都有些黑了，劉小寶特意等了她們一塊回來的，吳氏順便買了些年貨，當然給李氏那邊也帶了些點心，到底是過年，明天打發孩子們送去就成。段青下了驢車，笑道：“天翔，可真是恭喜你啊。”劉小寶也知道羅天翔這是去辦手續去了，眼裡有些羨慕，不過目光還是很純淨，道：“羅大哥，以後有了發財的路子也彆忘了拉拔兄弟一下。”段青開玩笑的逗道：“還嫌你羅大哥不拉拔你啊，去年車錢就沒少剩吧。”羅天翔聽了笑著擺手道：“小寶兄弟風雨不誤，掙的是辛苦錢。”幾人又隨意說了兩句便各自家去了。吳氏順便在鎮裡看了迎兒，隻是買院子的事卻是沒提，家裡現在沒有足夠的銀子，這一下子又花了五十來兩，若不是桅子拿回來那六十兩，哪裡還能有。桅子跟仙兒，還有小蟈蟈樂嗬嗬的往屋裡搬著東西，蟈蟈高興道：“娘，今年的豬肉買的好多啊。”吳氏看了羅天翔一眼，羅天翔笑眯眯的道：“你們不是說人娘做的那個醃肉好吃嗎，回頭讓你娘多淹些，等過了年去你姥娘家串門再送去些。”東西都堆到了北邊屋子的空房子裡，這會兒可不敢再往廚房放，自家的廚房把著大門邊，要是有那小偷小摸的，進去就拿走了，屋裡還沒反應，不過好在村裡的民風還算純樸，就是有兩個閒漢，也沒見誰家少了這個，丟了那個，至少仙兒的雞養了這兩年卻是沒見丟過。隔日一早，吳氏收拾了十斤豬肉裝了籃子，又拿了四樣點心，再並著幾斤白麵，招了羅天翔道：“你帶著孩子們送去吧，我去把給三弟帶的送去。”羅天翔一見東西多，往年鳳兒在家，跟仙兒兩個都是有力氣的，今年鳳兒不在家，桅子也小，點頭道：“行，我帶著幾個孩子過去，你把三弟的送去。”吳氏昨天買肉的時候，因著買的多，人家就給了便宜，一斤差了有一文，吳氏就想著給馬氏也帶出來，不然她自己出不來，就得羅天全去買，男人買這些東西哪裡會講價。吳氏挎著籃子去了馬氏那，剛進院就碰到羅天全從屋裡出來，也是拿著東西要出門的樣子，今兒是臘月二十八了，吳氏笑道：“這是給爹送東西去啊。”羅天全一見吳氏挎的籃子沉，便知道這是給自家送東西，忙上前接了過來，道：“大嫂，你咋還給我們送，該是我給你們送的。”吳氏樂道：“自家兄弟，啥你我的，這不昨天跟你大哥去鎮裡，順便就買了一些，那個老板給我便宜了，就把你們的也帶出來了。”羅天全拿著籃子進了屋，自己那個籃子也提了回來，朝著馬氏道：“大嫂給咱們送東西來了。”馬氏到也沒跟吳氏客氣，笑道：“咱們家借大哥大嫂的光太多了，多的話就不說了，行裝回頭讓孩子們去孝順去。”吳氏聽的高興，上前接了馬氏懷裡的小山子，小家夥長的結實，虎頭虎腦的，吳氏親了兩口才道：“以後啊，大伯娘就等著小山子孝敬嘍。”馬氏這邊也去拿籃子翻看，這一看嚇了一跳，道：“大嫂，咋拿了這些肉來。”吳氏回身道：“你過年不得回娘家嗎，吃不了當年禮拿回去，我跟你大哥正碰到一個家裡有急事著急走的，豬要著急賣，價錢便宜些，平時十三文，到了這年跟前就都漲到了十四、十五文的，他這著急，我又買的多，就賣到了十二文，我和你大哥和計和計，索性就多買些，差不多就要了半扇豬的，那人見咱們買的多，又給搭了幾根骨頭，雖然不值啥錢，可桅子她們幾個都愛喝這骨頭熬的湯，桅子還說這骨頭湯小孩子喝正好，我就給咱們小山子也拿來幾根，回頭你熬了湯喝下去，奶水裡自然就帶了，喂了小山子正好。”馬氏有些不好意思，這一塊肉隻這麼一看就得有二十來斤，骨頭就不說了，裡麵還有兩塊花布料，一看就是給小孩子做衣裳的。羅天全也道：“大嫂這也太多了。”他也沒想到有這些。吳氏一聽逗道：“咋，你個大老爺們往老丈人家送東西還拿不動咋的，你大哥說了，三弟妹是有功之臣，為咱們羅家開枝散葉，這些東西孝敬老人是應該的。”羅天全被吳氏說的不好意思，馬氏自打出了月子，羅天全又得了兒子，兩人的感情又好了幾分，對嶽家自然也是感激，再加上現在家裡生活好了，也想著回饋一些，被大嫂這番打趣，忍不住也有些臊的慌。吳氏不過是隨口一說，這會兒瞧見小兩口的樣子，哪裡瞧不出來兩人的甜蜜，忍不住來了逗笑的心思道：“你大哥可是說了，弟妹的身子養好了，回頭再好好調理調理，趁著你們還年輕，再生幾個小子。”說到這才想起來家裡孩子讀書的事，雖然房子沒定，這事到時候總能想法子，這過年了，都尋思著高興些，吳氏又道：“你大哥的意思，過了年，就讓小虎子跟蟈蟈去鎮裡的書院學習去，省的一天在家就知道瘋淘。”羅天全和馬氏聽罷都亮了眼睛，道：“真的，大哥真定了。”早先羅天翔就說過，而且費用都由大哥包了，羅天全到是沒想占羅天翔這麼大的便宜，隻是這樣的事他不懂，想著羅天翔拿主意他跟著就是，這會得了準信，自然是高興，笑道：“大嫂，我大哥這會兒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