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收拾好了給娘家帶去的月餅,一邊裝了一邊笑道:“這是昨天晚上趕出來的,有娘愛吃的五仁餡,大嫂和大哥愛吃的白糧餡,還有二弟妹和三弟妹喜歡吃的蘇子餡,桅子和草兒姐妹幾個又在山上打了山楂下來,做了幾個山楂餡的,就是怕這月餅甜膩,吃多了難受,山楂餡的能助消化,到時候你們都嘗嘗,也不用多吃,一人有半個就好。”呂氏一邊接著,一邊笑道:“我看啊,自打迎兒學了醫,你們家這講究上也越來越多嘍。”吳氏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失笑道:“大嫂不說我到沒在意,大嫂這一說,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迎兒這丫頭平日總會把她學的那些回家來叨咕叨咕,偏偏桅子是個走心的,我們不過是聽了就了事,偏偏是這丫頭到像是叫起針兒來一般,樣樣都能記住,也虧得這丫頭的腦袋好用。”呂氏笑道:“你呀,以後等著享孩子福吧。”呂氏心理想著要是鳳兒的親事做成了,說句不受聽的話,那小六兒的娘要是真沒了,林文要是不反對,兩人搬到林家村來住也挺好的,到時候家裡有啥活計都能幫襯一把,也算是給家裡多了個壯勞力。吳家三兄弟也是一臉笑意的與林家的幾個孩子在院裡道著彆,吳金波還笑道:“桅子、鳳兒,等你們大表哥成親的時候,可得都去啊,到時候讓蟈蟈去給壓壓床。”之所以沒提仙兒是知道家裡的雞扔不下,沒提迎兒,是因為迎兒在醫館的時間不一定。桅子笑嗬嗬的道:“放心吧,大舅,我們一定早點去,也給我大舅娘幫幫忙。”吳家人是起早走的,喬郎中也是早早的到了羅家的大門外,要叫著迎兒一同去鎮裡,吳氏又讓鳳兒把那些月餅分樣包了,又用兩個包袱裝了,笑著對喬郎中道:“喬叔,這是家裡自己做的,眼看著要過節了,給藥堂的掌櫃、夥計們帶點,大家嘗嘗鮮兒。”喬郎中一瞧,樂了,道:“這幫小子到是跟著享福了。”吳氏的手藝好,喬郎中吃過吳氏做的幾回飯,都挺對口味的。吳氏又指著另一個包裹對著喬郎中道:“喬叔,咱們家這次能收上來這些藕,而且能賣的這般好,齊少爺幫了不少的忙,咱們也不知道齊少爺在哪住,這點東西不值什麼,就是個心意,喬叔看看,若是合適,就帶著迎兒給齊少爺送去,若是不合適,那就留在藥堂裡大夥吃了。”喬郎中點頭道:“沒啥合適不合適的,我到是知道齊家的老夫人挺好這一口的,剛才我聽你說這裡麵還有山楂餡的,到是難得的好心思,齊老夫人得意甜食,隻是這年歲大了,總吃甜的對身體也不好,我每每也是勸著,隻不過都不當用,這回正好拿著這月餅試試,若是老夫人真能吃的好,沒準齊家少爺還得謝謝你們呢!” 迎兒眼裡多了笑意,推著喬郎中道:“喬爺爺,咱們快走吧,等到忙完了,也好早點給齊少爺送去。”喬郎中不著急,笑道:“沒事,回頭打發個鋪子裡的夥計就成,齊少爺昨天也回黃梅縣了,這會兒不在鎮裡,咱們也不急在這一時。”迎兒一愣,納悶道:“齊老夫人不是住在鎮裡嗎?”喬郎中擺著手笑道:“那不過是齊家的一處彆院,這不是快過節了嗎,齊老夫人就回了黃梅縣齊家的大宅,齊少爺也是想等著看看你們家的藕收成如何,所以才多留了兩天,不過今天也應該是趕回去了。”桅子剛送了吳家大舅幾人到了村子的路口回來,聽了喬郎中的話,就見迎兒的眼裡光芒一黯,因不知前因後果,到也沒往心理進,笑著朝著喬郎中擺手道:“喬爺爺,我看到小寶叔叔的大車了,還在村口呢,我跟他說了,讓他等你一會。”喬郎中一聽,轉身就往村口的方向走,還笑著朝桅子道:“小丫頭在家彆偷懶,知道嗎!”桅子知道喬郎中是說她練字的事,說來跟著喬郎中學了差不多兩年的字,除了認字的速度要比一般的孩子快許多以外,在寫大字上麵,桅子的字真是不敢讓人恭維,當然,這也是現代人的通病,硬筆用慣了,這種軟軟的毛筆實在是使不上力,因此桅子就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字,到也能工工整整,規規矩矩,隻是喬郎中卻是看不上眼,隻以為她家裡窮,買不起紙筆,還專程給她買過,隻是桅子到不是舍不得用,而是覺得自己用了就是浪費,就留著給蟈蟈用了。家裡做好的月餅都送人了,眼看著也快過節了,吳氏就張羅著再買些麵、油和蘇子、花生、瓜子之類的,再配些餡,不光自家,就是馬氏那也得帶出來。好在早上桅子和鳳兒送吳家人的時候,把這事都跟劉小寶說了,晚上的時候,板車回來,東西也就捎了回來。隔日,吳氏就帶著桅子跟鳳兒忙活了起來,花了一天的時間,總算把這些月餅都做好了,吳氏樣樣的分了出來,看著羅天翔杵在了門口,歎了一口氣,道:“那邊你再送些去吧。”羅天翔瞧了瞧吳氏辛苦做出來的月餅,又想著寒食節送麻花那回,到底搖了搖頭,道:“讓鳳兒去吧,我不去了。”吳氏一挑眉,想說不讓鳳兒去,隻是瞧著羅天翔那個沮喪的樣子,到底把話咽了進去,朝著院裡叫道:“鳳兒,給你嬤嬤送月餅去。”仙兒正好與鳳兒在一塊,嘟著嘴道:“爹咋想的,年節不落,可從來撈不著好,咱嬤嬤滿村的嚷嚷咱們家的人不孝順呢!”鳳兒一直跟李氏憋著火,礙著長幼,每每都壓抑在心,這會更是不情願,可是吳氏的喊聲又傳來,不能裝作聽不見吧,不大樂意的起身,歎道:“誰讓人家是咱們的長輩呢。”桅子人小鬼大,領著蟈蟈從屋裡出來,笑道:“大姐,我跟蟈蟈去吧。”桅子現在六歲了,可能是家裡這兩年能吃飽,不說吃的好,可至少偶爾能吃上肉了,所以長的也越來越水靈,而且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長的要俏一些,不過村裡總有些調皮搗蛋的孩子,鳳兒不放心,搖了搖頭,道:“不用,大姐送去吧。”桅子倒也沒爭辯,而是附和道:“我跟大姐一塊去唄,在家也沒事。”鳳兒本身就不願意去,有個人陪著也好,桅子回身又叫了蟈蟈,男孩子總要出去轉轉,尋打自己的小夥伴,不能總跟女孩子在一起,不然長大了性格也會受影響。就這樣姐弟三人結伴往老羅家走。往老羅家走,要路過龐掌櫃的貨站,桅子眼尖的發現自家的二嬸劉氏有些頭發毛草的從龐掌櫃的貨站裡鑽了出來,瞧著那樣子就像是做賊心虛似的,連桅子姐弟三人都沒看清,就順著道往自家跑去。桅子沒多嘴,隻悄聲的跟著鳳兒朝前走,剛過了貨站,回身一看,貨站裡又走出一個舔著肚子的男人,桅子隱約中好像記得這人是村裡的閒漢,叫賴疤瘌,大夥之所以叫他這麼個名,就是因為這男人臉上有一道橫疤,瞧著挺嚇人的,聽說是歲數小的時候跟人打架落下的,他娘好像就是被他給活活氣死的,以前娶了個婆娘,不過他脾氣不好,一喝酒就愛打人,那婆娘也被他打跑了,後來就老哥一個,過起了逍遙日子。“桅子,你看什麼呢?”鳳兒一回身沒見到桅子的影,這才叫上了早就走神的桅子。桅子一聽,忙回過神來,快步跑了過去,笑道:“大姐,沒看啥,就是瞧著有個人影挺眼熟的。”撲哧,鳳兒樂道:“都一個村子的,大夥誰不認識誰呀,你咋還說上眼熟了呢。”桅子一想也是,自己這話可不是通篇的語病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道:“沒事,我好像瞧著咱們二叔了,隻不過一個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蟈蟈挨著鳳兒,手裡正拿著半塊月餅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一聽到羅天冽的名字,忙東張西望道:“哪呢,哪呢,二叔家的大毛哥哥和二毛哥哥不會跟著呢吧,咱們得快點走,不然這些東西就沒了。”蟈蟈以前出來玩的時候,兜裡要是有什麼吃的都會讓大毛和二毛強行的搶去,後來有一次竟發展成兩人逼著蟈蟈回家偷吃的,嚇得蟈蟈再也不敢出家門跟彆的孩子玩了。桅子一見蟈蟈把那半塊月餅緊著往嘴裡塞,怕噎著他,忙道:“沒看見,沒看見,四姐也沒看清,蟈蟈,你彆急,看再噎著,這東西可不是鬨著玩的。”蟈蟈這才慢了下來,費力的把嘴裡的東西咽了進去,才呼了口氣道:“嚇死我了。”鳳兒一瞪眼,哼道:“你怕他們乾啥,他們要敢搶你的東西,回家找大姐,大姐給你要回來。”三人一邊說話,不注意間就到了李氏的院外,桅子忙拉了一下鳳兒,示意鳳兒說話注意些,讓彆人傳進二嬸的嘴裡就不好了,那劉氏撒起潑來,真的夠人嗆啊。鳳兒也知道桅子的意思,隻哼了一聲,就要抬腳往院裡走,桅子忙又拉了一下,然後指了指院子的兩邊,嘴角劃過一絲詭異的笑,拉著鳳兒和蟈蟈又退了五十來米,再往前走,揚聲道:“大姐,也不知道嬤嬤家有沒有人,這是娘剛做出來的月餅,真著熱乎吃,可好吃呢,你說是不是啊,蟈蟈。”蟈蟈還沒反應過來,鳳兒卻是聽出些意思,推了蟈蟈一下,用嘴唇示意著他說話。蟈蟈雖然不知道大姐和四姐的意思,不過還是嗓門清亮的叫道:“娘做的月餅最好吃了。”“喲,姐弟幾個這是給你們嬤嬤送月餅來了,這還得幾天才過節呢,你們這節禮可是送的夠走的嘍。”說話的正是羅老頭家的鄰居段大娘,段大娘的嗓門大,她一這嚷嚷,挨著她家的鐘魁家的也從屋裡出來,朝著院外看見三姐弟,笑道:“你娘這月餅手藝可是一絕啊,當年剛嫁過來的時候,頭一年就做的這個,那會我還沒嫁過來呢,不過聽我家你叔說啊,那可是好吃的很,隻是咱們沒那個口福啊!”桅子一聽笑道:“嬸子,這是給我嬤嬤和爺爺的,就不給嬸子送了,回頭嬸子得空了,家去嘗兩個,我娘做了不少呢。”鐘魁媳婦一聽樂了,道:“那可好啊,我可不跟你娘客氣呢。”鳳兒也笑道:“瞧嬸子這話說的,咱們都住了多少年鄰居了,我娘常說,我們姐幾個小時候吃不飽飯的時候,嬸子還沒少接濟我們呢,說來我們還真沒給嬸子送過啥呢!”這邊有動靜,羅老頭家院子的另一邊二奎娘那也跟著出來嚷嚷道:“鳳兒,你娘又給你嬤嬤送東西嘍?”鳳兒甜笑著揚聲道:“是啊,我娘才做的月餅,這不自家還沒吃呢,就給我嬤嬤送來了。”蟈蟈也跟著點頭道:“我娘乾了一天呢,不讓姐姐們吃,讓先給爺爺和嬤嬤送,蟈蟈不聽話,走的時候,四姐偷著給我掰了一塊,嗬嗬。”幾歲的孩子說著這樣的話,反倒不會讓人覺得反感,而是覺得可愛。大奎媳婦也在院裡笑道:“嬸子,嬸子,快出來吧,你孫女來給你送月餅嘍。”這一條道,裡裡外外住著十多戶的人家,大奎媳婦是出了名的大嗓門,這一嗓子,但凡家裡院裡有人的,就都能聽到。李氏有些精神不濟的從廚房裡走了出來,老羅家的廚房在後院,不然前院這般大的動靜早就聽到了,才大奎媳婦這一嗓子才算是把她叫了出來。瞧著鳳兒幾個先是皺了下眉,待看到蟈蟈的時候本欲上前稀罕一番,隻是這孩子一向與她生疏,也就歇了心思,剛轉過屋簷就問道:“你們幾個咋來了,不會是家裡出了啥事了吧?”桅子轉過身翻了個白眼,這李氏,能不能再不招人待見了。二奎娘和段大娘都皺著眉道:“她嬸子,這是說的啥話,你這孫子、孫女眼看著快過節了,這是來給你送節禮來了,你咋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呢。”李氏這才瞧清鳳兒手裡月白布捂著的月餅,臉上露了絲笑意,不過一想著兒子家荷塘撈上來那些藕,給她也不過送了幾個,就是賣了銀子也沒說孝敬她分毫,一時心下又不得勁起來,開了院門,上手一邊接過鳳兒手裡的簸箕,一邊酸道:“就送幾塊月餅,也值得你們這般大張旗鼓的,鬨的好像彆人不知道似的,那荷塘打了那些好東西,也沒見你們孝順你爺爺嬤嬤一點,哼,這女生外相,還是古話說的在理啊。”鳳兒本來來的就不情願,一聽李氏這話就知道這老太太又是打自家的主意,真當自家人好欺負不成,剛想開口,桅子就拽了鳳兒一下,笑著接了李氏的話,道:“嬤嬤,是不是我大姑又乾了啥事惹您生氣了,我聽說我大姑前兩天回來了,不會是忘了給嬤嬤帶節禮了吧,沒事嬤嬤,沒有我大姑,還有我爹和我三叔呢,總不會少了您過節的東西的。”李氏一噎,心理暗罵老大家的這小丫頭最賊,月瓊頭兩天是回來了,婆家遇到些難事,想回家弄點銀錢,隻是這幾年她們手裡也不寬裕,原本攢了些銀子,隻是家裡四小子是個能花的,這些銀錢大半都讓他給揮霍了,她還拿啥去給閨女,就這麼,她說了兩句,月瓊就不樂意了,走的時候還生了氣,說什麼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在婆家受虐死了,娘家人也不帶哭一聲的。若是媳婦說這話,李氏心理也能平衡些,就是孫女們說這話,她心理也能平衡,隻是這話是月瓊說出來的,李氏這心理就百般的不是滋味,實在是三個閨女,她在月瓊身上用的心思最重,這孩子如今卻最不爭氣,一樣嫁人,月嬌和月雨的日子都是一點點的往好過,偏偏這丫頭,到現在連個蛋都沒給夫家下,就算她想跟人家評理,讓她拿啥去評去,她都要沒臉登門了,再說那月瓊的夫家,她也算看好了,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用著你的,百般遷就,要是用不著了,你就是受累受欺負的命,這回怕是打著讓她回家借錢不還的主意,才對她好了兩天,可這丫頭偏偏還看不清,到學著怨上娘家了。這會被小孫女這般噎,李氏的臉色就極不好看。二奎娘和段大娘兩家正好把李氏家夾在了中間,兩母女鬨的動靜大,雖然不知道究竟,可也能猜個一二,這會兒心理都忍不住偷笑呢,李氏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李氏心情不好,瞧著吳氏送來的月餅就覺得添堵,隻是再添堵,這也是糧食,家裡現在的銀錢不充裕,她原打算這個中秋節,要是孩子們不送東西來,她也不做月餅了,就湊和著過了得了,所以這會兒她即便瞧著這東西堵得慌,可也舍不得扔,臭著一張臉進屋換了簸箕,把桅子她們拿過來的簸箕遞了回去,還不忘教訓道:“都是大姑娘了,沒事彆可哪亂走了,好好在家待著,等你娘給你說門親事,要是實在說不著,我看你大姑父他們村也有兩個好小夥,就是家裡窮了些,不過你那名聲也不好聽,要不嫁這樣的,隻怕也找不著合適的,你回去跟你娘說,你大姑也是好心,你娘要是同意,我就讓人給你大姑捎個話,讓你大姑費些心,跟人家提提,咋的也得把你嫁出去,不然你下麵這些弟妹可咋整,就是你二叔家大毛和二毛,還有你三叔家的草兒,這都要受影響,到時候弟弟都好說,隻是你這幾個妹妹多少都得受你這聲名所連累,讓她們跟著白白的背了黑鍋。”“她嬸子,你這是啥話,村裡的閒話你也能信,說不上是哪個好扯老婆舌的扯出來的沒用的呢,你一個當嬤嬤的,聽到這樣的閒話不去製止且不說,怎麼還能當著孩子們的麵說出來,你不顧這張臉麵了不成。”二奎娘聽了李氏的話一臉不讚成的說道。鐘魁媳婦雖然隔了兩個牆頭,還是在那邊幫腔道:“嬸子,這話咋能是你一個當嬤嬤的說呢,鳳兒當初為啥出去做工,還不是看著家裡日子艱難,這丫頭也是個硬氣的,就那麼挺著走了出去,如今說來,連我們自家的孩子都佩服的緊,再說了,鳳兒是啥樣的孩子,彆人不知道,你自家人還不知道嗎,彆說那起子不要臉的扯老婆舌的話不中信,就是有人真的當著你的麵說的,這事沒憑沒據的,也不能信,嬸子連自家孩子都不護著,反倒去信外人,要我是嬸子,早就上去撕爛了那人的嘴了,要是她再敢瞎吵吵,我就敢把她家的房子點了,這話我就撂這,要是我家孩子遇到這事,嬸子你放心,我準能乾出我剛才說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