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李織晏這個半自理成年人在家，夢圓處理完店裡的事情後就急急忙忙往回跑。到樓下，她順手買了份手擀麵，準備回家做餐蛋麵吃。推門而入，夢圓驚奇地發現廚房竟然有抽油煙機的聲音。她加快腳步走了過去，“李織晏——”“回來了？”李織晏放下鍋鏟回頭，深邃俊朗的麵容在翻滾的水汽中有些模糊，身上粉色的圍裙矚目。夢圓緩步走近，壓下心頭的異樣，“你、在做什麼？”李織晏淡笑，“做飯，感謝收留。”平底鍋裡，牛排和黃油相依相偎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夢圓瞥過一旁洗淨切好的口蘑、蘆筍，還有煮鍋裡一點點沒入水中的意麵，將手中的手擀麵扔在了灶台上。“謝謝，之後不用麻煩了。”李織晏正色，“抱歉，未經允許用了你的廚房。”夢圓沒說話，轉身回房間換上居家服後折回來幫忙。李織晏抬手擋住，“馬上就好，彆懂手了。”飯菜上桌，夢圓推開對側的椅子為李織晏的輪椅騰出空隙。豐盛大餐，兩人卻始終沉默。夢圓平時吃什麼都香，今天難得吃得斯文。眼看她要給那塊肉叉出千瘡百孔，李織晏抽過紙巾，“不合胃口？”“嗯？”夢圓回神，搖頭，“很好吃。”食物很好吃，那就是人不對。李織晏放下刀叉，“你先吃，我回房間一趟。”夢圓還沒反應過來，李織晏已經離開了。她愣怔良久。李織晏幾乎是掐著點出來的。夢圓剛起身準備收拾，臥室門打開。“我來收拾。”夢圓沒回頭，繼續手上的動作，“不用，謝謝。”李織晏立刻上前攔住她的手腕，“我來。”夢圓抬手想要掙脫卻沒甩開，麵色不虞。李織晏輕輕地歎了口氣，溫聲問：“惹你不高興了？”“李織晏，我讓你來我家住，一是因為小爾和花逐陽拜托過我，二來是換位思考，我確實於心不忍。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思。”李織晏攥著她的手依然沒放，反倒更用力了些，“我知道。”“知道就放開。”夢圓心裡有股莫名火。半年前她那麼努力換不來李織晏一點點心軟，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對方卻屢屢越過邊界線。李織晏緩緩放了手，夢圓則扭頭就走。“夢圓，”“半年前是我表白，是我追著你不放。但這不是你能隨意對待我的理由！”夢圓倏然回神，眼底有薄怒，更多的是委屈。李織晏一顆心都像被浸泡在了苦水裡。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個人連蹙一下眉都會令他難受。李織晏沉聲道：“我從來沒有也不會隨意對你。”“那你現在在乾什麼？！” “本來想等到能站在你麵前的時候再說這些話的。”李織晏托著餐桌，一點點站了起來。雙腿刺痛，他用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站得筆挺。“夢圓，我喜歡你。不是一時興起的喜歡。”預料之外的內容，在上李織晏那認真到極致的黑眸......夢圓眨了眨眼，大腦運作有些失靈。李織晏攥著桌沿的手因為極度用力手背青筋暴起，麵上強裝鎮定。“對你來說或許有些突兀，但對我來說，這句話已經在心裡說過千遍萬遍。”許久，夢圓慢聲問：“既然喜歡，當初為什麼拒絕我？”“因為百分之五的幾率太小，因為我的情況不明。”夢圓有些執拗，“如果喜歡這些都不算問題，我不在乎。”李織晏相信。正是因為他相信，才不敢在情況不明朗時給予她一絲一毫的回應。“我知道，但我不願。”李織晏麵露酸澀，“我希望我愛的人幸福快樂，而不是被我拖累，承擔本不該屬於她的辛苦。”夢圓曾經有過這般猜測。午夜夢回，她也想過這種可能性，但又一一否決了。她眼神冷了下來，“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半年不聞不問不聯係？”李織晏落在夢圓身上的視線悠遠，似乎穿過她回憶起了更遙遠的事情。他很是悵然，又有些無助，“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那痛苦的日日夜夜，李織晏絕口不提，因為夢圓沒必要知道。夢圓有些無措，又生出對自己無法一口拒絕的埋怨。她顧左右而言他，“我已經往前看了，徐帆很適合我。”李織晏竭力藏住慌亂，輕聲問：“你喜歡他嗎？”夢圓瞳孔微縮。李織晏堅持，“隻要你說喜歡，我立刻離開，今後絕不會再提。”夢圓是想說的。然而這兩個字，卻如泰山壓頂，令她喘不過氣來。喜歡嗎？麵對徐帆，她是覺得很舒服的。恰到好處的關心，平淡溫馨的相處，捏著主動權的自如。但這些是喜歡嗎？她依舊喜歡看到李織晏的笑容，看到他身上的傷痕依舊會擔心，他的一舉一動依舊牽扯著她的感覺。特彆是那天在酒吧，李織晏撐著身體站起來的瞬間。她心跳如擂鼓，比夜店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更令她震顫。這些都是麵對徐帆時沒有的。夢圓漾開一抹自嘲的笑容，“怎麼辦，我還傷自尊啊.....”她像一個跳梁小醜，兀自鼓起勇氣表白，被拒絕後兀自折騰想引起他的注意。經過數不清的努力她邁出新的一步，李織晏的幾句話卻將她打回原形。真的好傷自尊......李織晏臉色驟變，似乎想走向夢圓，腳下卻一歪，急忙扶住穩住了身形。他想要解釋，然而任何語言都是那麼蒼白，“夢圓，不是這樣的......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處理好，你沒做錯任何事——”夢圓抬眸，眼中無淚，但那眼神卻如此破碎，“你永遠那麼氣定神閒，拒絕的時候是，表白的時候也是。隻有我是跳梁小醜，我——”李織晏胸口發緊發疼。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想傷害她的人，卻給她帶來了數不清的傷害。他受不了任何人這樣說她，哪怕是她自己。強裝鎮定的麵具終於破碎。李織晏大步走了過去，攥住夢圓的肩膀嗓音嘶啞，“跳梁小醜不是你，是我。是我妄自肖想，是我沒認清現狀去招惹你，是我承受不了你不在身邊的分分秒秒！”夢圓在他走向自己的那一秒已然僵住了。“我們之間，卑微的一方從來不是你。”李織晏眼底隱約藏了些水汽，說出的話卻極儘溫柔，“是我......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