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飯閒聊中，春九娘才知道，原來師母一直在京城的國安寺中禮佛，很少外出，就連姚文海也隻能每月十號和十五才能前去探望。孟霽川一直在京，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師母。春九娘不由得細細打量起身旁的婦人。在燭光的籠罩下，婦人素衣淡雅，卻也難掩姣好的容顏，可見年輕時必是位美人。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師母抬頭看向她，替她夾了塊粉蒸排骨。“多吃些，我還記得你幼時臉還是圓圓的，如今倒清瘦不少。”如慈母般的叮囑讓春九娘心頭暖暖，低著頭將排骨啃食乾淨。“明日，我想去祭拜一下你的父親，可以嗎？”師母這話問的小心翼翼，春九娘愣了下，點了點頭，“隻要您和姚伯伯方便，自是可以。”說著春九娘看向姚文海，卻察覺姚文海目光有些躲避，片刻才回應。“我明日書院正好休沐，陪你一同去。”師母點了點頭，一頓飯結束後，孟霽川被安排送春九娘回去。回去的路上，春九娘問起了李清鳶。“清鳶是偷跑出來的，對嗎？”孟霽川淡淡地嗯了聲，算是回應。春九娘能夠猜出，他並不奇怪，畢竟春九娘要是連這點智商都沒有的話，當初他也就不會保舉她入學。“那她這次回去，可會受到責罰？”這個問題孟霽川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想了想李清鳶父母的脾氣，隨後點了點頭。打手心歸祠堂是躲不了的，李王爺是個兵魯子，雖然李清鳶是獨女，但自幼就跟隨她幾個哥哥一起進軍營訓練，所以這頓罰是逃不掉的。“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李清鳶有她自己的使命，不是她任性就能逃脫的，更不是旁人能乾預的。”春九娘沉默了，情緒在一瞬間變得低沉。她不知道小妹背負著什麼使命，但她能從孟霽川的話中感受到，這個使命會像牢籠一般地困住李清鳶。想到李清鳶爛漫的笑臉時，春九娘心隱隱刺痛。許是傍晚的街道太過寂靜，也或許是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壓抑，孟霽川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而後重新開啟話題。“偷題的人找到了。”這話題果真引起春九娘的注意，她抬起頭看向他，眼睛很亮。“是誰？”“王翁。”“王翁？！”春九娘愣了片刻，隨即想起這個人。是她第一天入學時看門的老頭。當時，他還因為阻攔她，同她爭執過。細細想來，好像自從那日過後就沒有見過他，看門的也換了人。正想時，孟霽川道：“那人被書院開除後，生活拮據，就想到偷題去賣，現下已經被抓關進了牢裡。”春九娘點頭，做錯事就應該付出代價，但她沒想到王翁會被開除，那日蘇明淮始終態度溫和，並沒露出嚴厲姿態。 她原以為這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蘇明淮處置的竟如此的果斷。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麼蘇明淮會被學子們害怕，甚至稱呼其為鐵麵閻羅。“衛家的事情有結果了嗎？”春九娘這些日子最掛心的就是這件事，但一直見不到孟霽川，加之入商會的事情一直在忙，都沒時間前去打聽。孟霽川沒回答，反而轉移了話題，“聽姚先生說，你明日要接受商會的審核，你都準備好了？”聽到這話，春九娘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孟霽川果然還是不想讓她參和進衛家跟私鹽案中。她有些悶悶不樂，隻隨口應著，“東西都準備好了。”孟霽川聽出敷衍，就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眼看著院子就在前麵，他也不往前送了，直接轉身回去。春九娘盯著孟霽川的背影，覺得他這一趟回來變得越發的沉默寡言。“九娘，你回來了！”鄭杏兒小跑出來，春九娘拉著她的手往院子裡走去。“明日你幫我做件事……”-第二日，春九娘早早地將食材都準備好。快到晌午的時候，吳德山才帶著十位管事的過來，吳德明跟在他們身後，慢慢跛腳而行。趙海在吳德山的示意下，上前檢查了一遍東西，確認沒有問題後才讓春九娘開始製作。春九娘故意放慢動作，很快就聽到鄭杏兒帶著一群百姓過來的動靜。“九娘，街坊鄰居聽說商會考核，都感興趣，要過來看看！”鄭杏兒激動地說著，有意將聲音放大，看了看商會的那些人。吳德山明顯的臉色不好，就連其他的十位管事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但是圍過來的百姓卻十分的興致勃勃，你一言他一句，十分熱鬨。“我們還沒見過商會考核，這是做什麼的？”“管他呢，反正有熱鬨看，不看白不看。”“咦，我聽說這商會可黑著呢，九娘能過嗎？”“我相信她，她做的豆腐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隨著圍觀議論的百姓越來越多，吳德山和管事們的臉色差到極點。趙海麵有怒色道：“春九娘，你這是在搞什麼？難道不知道考核的時候閒雜人等要避開嗎！”“為什麼讓我們避開！為什麼不給我們看！”鄭杏兒在人群裡發出質疑。“商會考核不應該以百姓的品味來作為標準嗎？酒樓茶館飯肆等消費對準的人群也是我們，讓我們花錢的時候怎麼不說避開我們！”鄭杏兒的話引起群憤。“對，沒錯，我早就看這商會不順眼了，哪裡還有當年半分的人情味！”“我還記得當初吳太公在的時候，商會所有的流程全都公開化，而今這幾年，越來越不行，從商會出來的東西不行，人也不行。”鄭杏兒趁機帶頭叫著口號，“給我們看！我們才是考核的結果的決定者！”“給我們看！”“……”幾十名百姓齊聲喊著，管事們有些不安，紛紛看向吳德山。吳德山沒見過這種陣仗，但知道，如果今天不讓他們看，來日他們就能推了商會。一旁的吳德明看到這場景，很快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看向春九娘的眼神裡充滿著興趣和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