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孟霽川，芙蓉也知之甚少，他們入府伺候才不過半月。春九娘在前世記憶裡搜索著，沒搜索出個頭緒，反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等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明顯地感覺到身子爽利不少。她坐起身，芙蓉找來一套新的衣裙讓她換上。春九娘來到前廳時，正聽到姚先生同孟霽川在爭論什麼。“女子科舉，簡直是聞所未聞，朝堂之事讓女子插手，成何體統。”不知道孟霽川說了什麼，讓姚先生情緒激動。春九娘的注意力卻在女子科舉上。先帝平定戰亂，開國號為啟，元十年，先帝駕崩，皇幼子繼位，開年號為元平。新帝登基時年歲不過十一，為避免權力下移，二十二歲的迦藍長公主攝朝佐政。春九娘在心裡推算一下，眼下是元平十年，離迦藍長公主退政還權還有一年的時間。前世女子科舉就是迦藍長公主提出的，但結果並不理想，不到半年就以鬨劇草草收場，沒多久迦藍長公主就退政還權。眼下，應是女子科舉的開端。春九娘心裡生出點希冀，忍不住湊近偷聽。“南方林氏女郎，參加童子科考試，並通過了考試，聖上已經封為孺人名號。先生，不要對女子有那麼大的敵意。”孟霽川聲音懶懶，情緒穩定，與姚先生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是特例，天下女子哪能都跟林氏一樣，出身世家，祖上五代探花的。”姚先生這話春九娘並不認同，男子也不都是世家出身，平民學子考上狀元的不也比比皆是。孟霽川餘光瞥到門庭外有縷裙擺，他放下茶盞不緊不慢道，“又沒人讓你罰站，吹傷了身子，姚先生又要賴我。”清冷的嗓音音調平平，卻帶著震懾力，春九娘正了身形，躊躇地走了進去。姚文海見到她愣了下，很快便斂了臉色，變得溫和起來。“九娘，你醒了，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多謝姚伯伯照拂，我已經好了。”春九娘端莊行禮，這舉止讓孟霽川多瞧了兩眼。易碎白瓷娃娃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紅暈。“身子無礙就好，你來的正好，趙秉文的處理結果出來了，縣令在屋子裡的酒中發現了藥，趙秉文推脫不了，全都招了。”姚文海將審理結果的文書遞過來。“書院裡已經決定革除趙秉文秀才之名，並且準備將此事上報給朝廷，像這種品行不端之人萬萬不能入朝為官，以免禍害百姓。”春九娘看著審判文書，身子隱隱發顫。不夠，這對趙秉文的處罰，還遠遠不夠！孟霽川察覺到，瞥了她一眼，起身朝著姚文海行禮。“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了。”待姚文海點頭後，孟霽川轉身走了出去。 “公子等等。”孟霽川沒走幾步，就被追出來的春九娘叫住。他挑眉，等著她來訛詐。畢竟，是他把她扔進河裡。春九娘見孟霽川冷漠的眼神，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這舉動反令孟霽川蹙眉。“公子彆誤會，我隻是想問公子一件事，女子當真能科舉了嗎？”孟霽川沒想到春九娘會問這種問題。瞧著她不像是八卦好奇，反而一臉認真的樣子，便正了臉色答道。“自是，聖上已經頒布旨意，開恩科舉，準女子入考。”春九娘推測得到了證實，那一點點希冀像是淋了春雨的筍，快速冒頭生長。孟霽川本想打擊，但瞧著春九娘高興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還有事？”沉浸在喜悅裡的春九娘愣了下，隨即搖頭，“沒了，公子自便。”孟霽川轉身就走，出了大門時下意識側頭聞了聞身上味道，除了淡淡的鬆香味便再無其它。另一邊，春九娘朝著姚先生告彆行禮。“九娘，你此次回去，趙家那些人定不會讓你好過，還是聽我一勸，留在府城，過兩日，你伯母要來，你也能同她做個伴。”聽到伯母，春九娘腦中就出現那位親和慈愛的婦人，幼時讀書時還見過兩麵，長大後倒不曾見過。“伯伯的好意我心領，隻是我父親的墳墓還在小河子村，我不能走。伯伯放心，一切我都會小心應付的。”姚文海見她打定主意，也不便再挽留，叮囑幾句後讓小廝駕車相送。回到小河子村，春九娘明顯感覺村裡人都躲著她走，就連之前替她說話的錢婦人看她的目光都變得躲躲閃閃。春九娘早就料到會是這樣，隻不過回到家時，才發現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家裡東西都被砸的一乾二淨，就連做豆腐的石磨都被敲碎扔進了茅坑裡。滿院狼藉，連個下腳地都沒有。“爹！”春九娘想到父親，轉身跑向後山，見父親墳墓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等她下山時，天已經發黑，隱約覺得有個人影在鬼鬼祟祟地跟著她。春九娘拔下發簪緊握在手中，快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去。當年村裡給他們分了一戶最偏僻的院落，在村尾的一塊荒地上，這兩年雖然被她打理有些生機，可周圍依舊空**，沒什麼人家。一入夜，連點光都沒有。感覺到尾隨腳步聲的靠近，春九娘乾脆直接跑起來，在跑進院子關門時，一個身影猛地撞過來，把她撞倒在地。借著稀薄的月光，春九娘看清了來人的臉。是趙秉文！見他陰沉沉而朝自己靠近，春九娘摸到什麼就撿起來，麻利站起。“趙秉文，你想乾什麼！”前世不識趙秉文真實麵目之前，春九娘一直覺得趙秉文是個文弱書生，肚子裡裝的都是文人墨水，沒三兩計謀。直到他高中露出真實麵目，她才知這廝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有千百種折磨人的手段。“九娘，好九娘，我真的知道錯了。”做好同歸於儘的春九娘被趙秉文突如其來的撒嬌聲，激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不敢鬆懈地盯著麵前男人，時刻保持警惕。月光下，趙秉文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被丟棄的小狗，用濕乎乎的眼睛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