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春辰的計劃很簡單,連夜去皇陵用請鬼牌綁幾個先帝回來,再送進宮去給皇帝托夢。等到第二天各位先帝罵痛快了,皇帝噩夢做一宿,她再去給陛下解夢,告訴他當務之急就是要讓和北疆一戰,否則先帝魂靈不安。但是請鬼這種事,肯定要到晚上才能做。現在的時間她需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塊請鬼牌。雲璟元猶豫了半晌,“如果請不到昭帝——”嗯?雲成頌不至於這麼不給麵子吧。“隻要是先帝應該都行,要是開國皇帝就更好了。”雲璟元的臉色更複雜了,“請成帝吧,他是昭帝的侄子,自幼受昭帝教導,文才、武功都很出色,還是當今皇帝的祖父。”墨春辰點了點頭,再捎帶上皇帝的親爹,幾位先帝一起應該能把皇帝罵得找不到北。她捏著手裡的請鬼牌翻來覆去地研究,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塊牌子有些眼熟。鬼宗的請鬼牌按理來說也不會做成這樣的大小,通常來說都會做得更小一些,而且花紋樣式也更繁複。這個鬼牌的整個製作手法,都和她當年製作請神牌時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連花紋雕刻的手法也和她一模一樣。難道她還能在自己不記得的時候刻了這麼一張牌?墨春辰摸著手裡的鬼牌,觸手一片冰涼,沒有半分木頭的溫潤觸感。算了,眼看解玲瓏的姻緣線馬上就要牽到北疆王庭去了,還是先處理這件事要緊。墨春辰又倒了一杯茶,灌進了嘴裡。晚上還有得要忙,要多喝幾杯茶了。皇宮裡,解梓堰等三人進禦書房的時候,孫岩已經在了。他似乎和皇帝早就聊了一段時間,皇帝甚至讓禦膳房上了兩碟茶點。解梓堰心中忐忑,對孫岩也已經極度鄙夷,可他不能讓皇帝看出一點端倪,隻是垂著頭行了禮。“三位愛卿來得正是時候,朕剛剛和孫岩聊到這次去北疆王庭和談,一定要找個能力足夠出眾的大人去,既不能墮我們大俞的威風,也要讓北疆王庭儘快撤軍。”皇帝甚至沒有再詢問他們要不要抵抗一下,隻是說要找個足夠可靠的使臣。解梓堰心中漸冷,“陛下是什麼想法?”“朕一向欣賞秦少尹的口才,也欣賞葉都尉的身手,你們兩人私交又不錯,配合默契,朕的意思是希望你們兩人能一起去一趟北疆。”他甚至沒有問問其他人的意思,隻是陳述。秦少尹和葉都尉幾乎同時皺了皺眉。被評價為“口才好”的秦少尹躬身道:“臣多謝陛下厚愛,隻是——”皇帝敲了敲他麵前的桌案,“少尹是怕死嗎?”秦少尹沒有抬頭,“臣怕。”皇帝細長的眼睛眯了眯。“臣怕死,但比起單純的死亡,臣卻更怕自己死得毫無價值,”他直起身,挺直著腰板看向皇帝,“北疆王庭這一次傾巢而出,他們想要的就絕不是我們輕易能給的,陛下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們是想要整個大俞王朝。” “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嗎?”皇帝看向解梓堰和葉都尉。解梓堰知道,如果隻是要通知兩個使臣,皇帝根本沒必要把他也叫上,恐怕確認使臣之後,就是要確認和親的人選。他看向孫岩,孫岩的臉上就隻有笑意。他站到了秦少尹身邊,葉都尉也跟著站到了秦少尹的身邊。孫岩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三位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都覺得陛下說得不對?”“啪”的一聲,皇帝將手邊的茶盞直接摔到了秦少尹的頭上,一行鮮血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瓷碗摔在地上,摔成了一地的碎片。皇帝卻突然笑了起來,“少尹,你說你怕死,朕卻覺得你不怕,你連朕都敢反駁,還有什麼可怕的?”“難道死在朕的手裡,就比為國走一趟更值得嗎?朕需要你們這樣有勇氣,有智謀的臣子去北疆王庭,為我們大俞爭取更小的犧牲。”秦少尹臉上隻有苦笑。一個小太監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躬身身子趴到桌子旁去收拾碎瓷。秦少尹看著他動作,仍想再堅持一下,“陛下三思。”皇帝的臉色越發難看,“秦少尹,朕也不是非你不可。”秦少尹明白這已經是皇帝的威脅,不是非他不可,以後不隻升遷無望,隻怕還會因為明確地拒絕而有殺身之禍。在他身旁的解梓堰和葉都尉都看見了他脖子上的冷汗。小太監收拾好了碎瓷,收進了一個木盒裡準備端出去,在從解梓堰身後經過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突然絆了一跤。幾個人還沒回過神,就看見他袖子底下閃過一道白光,向著皇帝奔襲而去。孫岩一看見大事不好就嚇得趕緊躲了開。站得離皇帝最近的就是秦少尹,他幾乎下意識裡就伸手去阻攔刺客。葉都尉反應比秦少尹慢,但他習武多年,勝在身手要遠比秦少尹快得多,電光火石間欺身上前,足下像生了風,幾步走近,擋在書案旁,一把扣住了小太監的肩膀。小太監想要掙脫葉都尉的桎梏,但已經來不及完成刺殺。秦少尹已經帶著皇帝遠遠地躲開。能向皇帝動手的時間轉瞬即逝,小太監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得手了。他手裡的武器掉在地上,正是剛剛收拾的碎瓷。皇帝平複了半晌,臉上的驚悸才完全消散,“大膽,誰叫你來刺殺朕?”小太監長笑幾聲,沒回答皇帝的問話,隻是咬碎了牙齒裡藏著的毒囊,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出,染紅了脖頸和衣襟。葉都尉靠近,單手在他的鼻子下貼了貼,“死了。”秦少尹卻捏著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右手虎口和食、中兩指有繭,應該是常年握馬刀,拉弓箭,大俞內的死士很少有人擅長馬刀和弓箭。”“陛下,怕是北疆人派來的刺客。”三人幾乎同時感覺到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陛下,北疆王庭已經囂張到了這個地步,我們還要和談嗎?”皇帝的眉心緊緊攏著,“此事不可聲張,容朕仔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