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玲瓏和雲璟元的情況差不太多。她今天之所以沒去送墨春辰,隻是因為她準備在泰山腳下等著她,然後強行將她綁走。解玲瓏會直接來泰山並不奇怪,她爹是兵部尚書解梓堰,每次泰山封禪,各位大人都會帶上家人隨行,所以她早早地就跟她爹一起來了泰山。隻是等她和偷偷摸摸準備來接應的綠林兄弟碰上頭,就遇上了意外。不知從何而來的山匪,居然闖上了泰山,而且還將所有大人的家眷儘數綁了起來。解玲瓏躲在林子裡,眼睜睜看著山匪搜山,把那些命婦、夫人、小姐、少爺聚攏在一堆,哭鬨的聲音響徹雲霄。她皺了皺眉,“看來要等下才能救墨春辰了。”總要先把眼前這一幕處理了。綠林好漢卻猶豫了下,“解大小姐,你不覺得奇怪嗎?”嗯?“今天泰山封禪,我們都是想方設法溜進來的,這幫山匪是怎麼上的山?”對哈。解玲瓏突然反應了過來,今天泰山的護衛兵原本應該是她爹派遣,但是她爹這幾天都在和孫岩扯皮退親的事,實在沒什麼心力,大皇子就說,這些事他來乾就行。所以今天的護衛兵,都是大皇子的親衛兵。就是他們把山匪放上山的?解玲瓏的柳眉又倒豎了,大皇子到底要做什麼?“不管他要做什麼,那也要救人啊。”綠林好漢笑了笑,“解大小姐放心,人肯定是要救的,隻是不能這麼救。”泰山頂上,雲錦章和他爹壓軸到了。大皇子還是老樣子,一臉和善、親切的微笑,配上他那張完美無缺的臉,普通小姑娘看見都要走不動道。可惜了在場的普通小姑娘就隻有墨春辰,那些四五十歲往上數的大人們當然不可能看著大皇子的臉流口水,她又早過了看見大皇子走不動道的時候。所以墨春辰挺不理解他笑給誰看的。“錦章,璟元呢?”“二弟還和雲青山的道士混在一起,那群道人一向心懷不軌,隻怕是不知道又拿什麼話蒙騙了璟元,才讓他連泰山封禪都不來,也要去護著他們。”皇帝不動聲色,但雲錦章卻能明顯地感覺到皇帝的不高興。“距離吉時還有多久?”“回稟父皇,還有半個時辰。”皇帝點了點頭,泰山封禪,與天地鬼神溝通,將這幾年的功績敬告上蒼,若蒙天道垂幸,昭示祥瑞,那是作為皇帝最光彩的事。因此皇帝對封禪極看重。稱這是今年最重要的頭等大事也不為過。畢竟邊境的戰亂,絕不是朝夕之間可以取得勝利,南境部族動**不安,也不是今年一年就能平定。那些事都很長遠,皇帝也已經上了年紀,沒有了少年時的風發意氣,他已經不指望自己能有這些作為。 隻要他之前做過的事,能得到天地鬼神的嘉獎,就已經是幸事了。皇帝欣慰地看著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兒子,日後的功績,就要由年輕一代來創造了。他摸著腰間的玉帶扣,“你和父皇說的驚喜是——”雲錦章恭敬地行了一禮,那張完美無缺的臉被他自己隱藏到了陰影裡,“父皇,我大俞自天師陳枝以後,已有百年沒有過新的天師了。”皇帝點了點頭。百年前的陳枝驚才絕豔,號稱無卦不準,禁宮之內更是潛藏著由她所繪下,百年河山氣運圖,這百年時間裡,雲家祖祖輩輩都在參悟那張圖,早已將圖畫上的每一處細節都爛熟於心。百年裡,大俞之內發生的大事,儘都被她繪在裡這張圖裡。一張畫,繪百年,大俞建國至今也隻有陳枝能做到。而她的能耐,還遠不止於此。大俞之所以百年再沒有一個天師,就在於曆代玄門弟子再也沒有人能像她一樣,一則讓玄門中人儘數認可,二則讓滿朝文武無話可說,三則是證明自己可聚天地氣運於一身,能同時滿足這三點,才能成為大俞新任的天師。沒人能做得到。當事人墨春辰還歪七扭八地站在最隱蔽的角落,完全不知道皇帝和雲錦章討論到了她前世乾出來的成績上。皇帝忽然意識到雲錦章準備了什麼“驚喜”,“莫非?”雲錦章點了點頭,“恭喜父皇,賀喜父皇,如果新任天師出在我朝,而且還出在了這一次的封禪大典上,還有什麼天降祥瑞比這更好?這可是天道認可父皇功績的最佳證明。”皇帝的眼睛亮了一瞬,“這人是誰?”雲錦章牽住了皇帝的手,將視線放到了墨春辰的身上,笑容還是完美無缺,但墨春辰卻在其中看見了殘忍。“父皇,不急,還有半個時辰才到吉時,不如我們先處置了冒充天師的假貨,然後再來恭迎真天師。”孫若籬還沒將天師印綬送來,雲錦章不急。墨春辰長歎一聲,她也不急,“沒有真的在,你怎麼能說我是假的?”有真才有假,沒有真的,哪來的假的?“你這是想要先來看看自己夠不夠格做天師嗎?”雲錦章嗤笑。“那我倒想先問問玄門弟子,你們認不認她做玄門之首?”淩霄宗的弟子沒有答話。“彆說我沒給你機會,各位大人又是否認可,她來做我大俞的天師,以後口中所說的所有命理就是我大俞的未來國運?”群臣麵麵相覷,沒人答話。隻有孫岩咳嗽了兩聲,緩緩開了口:“殿下見笑了,這是我那不成才的養女,在家中時我與內子一向把她當親女兒疼愛,這才把她養成了今日這樣胡作非為的樣子。”他看著墨春辰,烏黑的眼睛猶如深淵:“學了點妖法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她怎麼配做天師呢?”沒有人為她說一聲公道話。剛剛涼亭裡下棋的武將動了動,似乎想要出頭,文官卻拽了拽他,擺了擺手。他們的家人都在山匪手裡,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他們今天必須支持隗尹,他們敢動嗎?許佑三兩步走過來,一把就將墨春辰推倒,她摔下去,膝蓋重重地砸在青石台階上。墨春辰趴在地上笑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做天師了?我隻和你說,沒有真的在,你就不能說我是假的,也不能說任何人是假的。”“我和你打的賭,是說真天師一定會讓我住進接仙觀,可沒說我就必須是真天師啊。”“雲錦章,年紀輕輕的記性不好,我不怪你,我可以幫你回憶一下。”她看向站在上麵的雲錦章。她趴伏在台階上,雲錦章站在台階的儘頭,但她的目光卻顯得如此居高臨下。好像是她站在祭台上,而他隻不過是她俯視中的芸芸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