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彙總了夜晟瀾這半年的行程。在和她接觸，她懷了孩子，夜晟瀾承諾要娶她的這段時間裡，夜晟瀾其實還接觸過其他人。背景富貴顯赫的千金貴女，身份一般清流小官家的小家碧玉，夜晟瀾全都接觸過，交往雖算不上多，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但他心意如何，可見一斑。不止如此，夜晟瀾還曾留宿青樓，半年之內，足有五六次之多。每一次，伺候他的女人都不一樣。他玩得花著呢。信上雖沒有其他內容，隻有這些行程信息，可魏雙雙看得明白，她背後雖有平北侯府，她雖占了平北侯府嫡次女的身份，還算光耀，可實際上，當初，她大約並不是夜晟瀾唯一的選擇。夜晟瀾重利，也注重聯姻家族對他的支持助力，若非她設局，有了意外，有了肌膚之親，有了這孩子，她和夜晟瀾之間，也未必真的就能有個結果。夜晟瀾說對她動心，說情深不改，至死不渝，甚至不惜坑了沈青竹，毀了那門親事，這裡麵也許的確有兩分真心。可孩子，以及平北侯府的勢力，才是他收心的關鍵。她，根本無足輕重。“小姐……”慧嬤嬤也瞧見了紙上的內容。她擔憂地喚了魏雙雙一聲，聲音裡滿是慌張。魏雙雙將那幾張紙疊好，塞進了自己衣裳的袖口裡，深呼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些，她這才看向慧嬤嬤。“把喜帕蓋上吧。”就像夜晟瀾清楚，他要的是平北侯府的勢力一樣，魏雙雙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不論信上的內容是真是假，今日這親她都得成。魏雙雙語氣堅定，模樣決絕。慧嬤嬤瞧著她那樣子，不免心疼，“小姐，如果小姐後悔……”“我不會後悔的，”打斷慧嬤嬤的話，魏雙雙抓住她的手，冷聲繼續，“我想要的都會得到，我也沒什麼可後悔的，我會過得很好的，不會有意外。”夜晟瀾對她並非真心又如何？她要的，本也不是這段感情，不是夜晟瀾的這顆心。“蓋喜帕吧。”“是。”見魏雙雙堅持，慧嬤嬤也沒再多勸什麼，她很快就拿了喜帕過來，蓋在了魏雙雙頭上。大紅的喜帕，繡著鴛鴦戲水、並蒂蓮花，蓋在頭上，遮住了眼眸，魏雙雙睜眼隻能瞧見一片紅。她拳頭微微攥緊，強迫著自己冷靜，不再多想。夜晟瀾很快就進了平北侯府，到了成雙閣。被抱、出門、上喜轎……從始至終，魏雙雙都配合著，一個字都未多說，那封信，那些內容，她像是全然不知一樣，沒有激起一絲波瀾。一切倒也都順利。永昌侯府門外，轎子落地，魏雙雙就聽到了喜婆的喊聲。“吉時已到，新郎請新娘下轎。” 很快，夜晟瀾就過來了，他將紅色喜綢的一端塞到魏雙雙手裡。“雙雙，下轎了。”魏雙雙緩緩起身，被夜晟瀾牽著從喜轎中走出來，走向永昌侯府的大門口。一時間，喜樂的聲音，似乎都比之前更大更響了兩分，歡喜沸騰。就在夜晟瀾和魏雙雙要進門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喊聲，快速傳了過來。“雙雙，雙雙……”是一道男人的聲音，那喊聲，在喜樂中顯得那般突兀。夜晟瀾聽到了，不禁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去，夜晟瀾就瞧見一個五十來歲，邋裡邋遢的男人，推開府裡的人，他踉蹌著跑了過來。同來的，還有一個差不多年歲的女人，穿得倒是體麵些，但也好不到哪去。他們兩口子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魏雙雙的身上。“雙雙，成親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跟舅舅說？娘親舅大，我這個做舅舅的，總得來送你一程，要不然，我怎麼放心的下？日後，我哪有臉去見你娘？”“就是就是。”一旁，女人聽著男人的話，連連附和。她也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小布包，從裡麵掏出了一對老舊的銀鐲子，伸手遞了出去。看向魏雙雙，她眼裡滿是憐惜。“雙雙，今兒你成親了，我和你舅舅都惦記著呢，雖說你娘沒得早，可咱們這實打實的血脈至親，總不能斷了。我知道，你在平北侯府過得不好，想來也沒有人能給你添妝，我特意把早年成婚時候的手鐲拿出來，想添給你，也算是你舅舅和我的一點心意。我們沒本事，雙雙，你可彆嫌棄，快拿著。”隨著女人話音落下，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看向這邊。尤其是臨近的來賀喜的賓客，還有一些了解平北侯家情況的，看著這兩個人，更覺得奇怪。人群裡，竊竊私語聲不斷。“這魏小姐，不是平北侯府嫡次女嗎？”“她娘親是平北侯夫人，外祖父是國子監祭酒陸大人，桃李滿天下，她倒是有兩個舅舅，可一個外放，在柳州任知州，政績斐然，一個在翰林院做編修，雖說官位不高，但這位置不錯。可眼下這個……嘖……”“應該不是陸家人吧？”“這麼說，這位魏小姐的身份有問題？”“那有什麼奇怪的？以庶女做嫡女，甚至是以外室女做嫡女，隻要安置打點得好，那就多了一重機會和可能，對魏小姐、對平北侯都好。”“可平北侯夫人能同意？能忍下這口氣？認下這個女兒？”“誰知道呢？”“沒聽說嘛，他們說魏小姐在平北侯府過得也不算好，這就有的琢磨了。”“應該是親舅舅，畢竟，瞧模樣打扮應該是窮苦人家的人，若非心裡真的惦記、真的記掛，那兩個銀手鐲也得十來兩了，足夠一家子一年的吃穿嚼用了，怎麼能舍得拿出來？這怕是傾其所有了，這情假不了。”“這麼說也是，就是不知道，那魏小姐能不能領這份情了。”眾人議論紛紛，哪怕蓋著喜帕，看不見外麵的場麵，魏雙雙也能聽得見，能想得到。喜帕下，魏雙雙眉頭緊鎖。她知道來的人就是她舅舅、舅母，隻是這種時候，他們來做什麼？惦記她？若是他們真惦記她，想給她添妝，直接送份體麵的東西到平北侯府就是了，何至於鬨到永昌侯府門口，拿一對銀鐲子惡心人？她每月給他們二十兩，這半年下來，也足有上百兩了。他們即便日子不富足，也沒有這麼窮酸吧？他們是想毀了她吧？心裡想著，魏雙雙袖口中的手，都不自覺地收緊了兩分，指甲幾乎掐進了肉裡。魏雙雙正尋思著，就聽到人群裡，又有人小聲念叨。“這可就有意思了，我記得，之前這位二公子要娶的，應該是安國公府的沈小姐吧？人都進門了，卻變了，又要娶平北侯家的姑娘了，這事本就怪怪的。後來聽說宮門口出了事，有人攔著夜將軍認親，我就琢磨著，這位二公子大約是瞧不上那位沈小姐非安國公府嫡女，身份不明，這才把她推給了夜將軍，另娶的吧？可眼下娶進門這個，身份也挺耐人尋味啊！”“那位沈小姐是身份不明，可卻是個有福之人，她一進門，昏睡半年，來拿太醫都束手無策的夜將軍就醒了，這是什麼福氣啊？”“可不是，倒是眼下這位，進門的時候鬨出了這種事，嘖，這換媳婦換砸了吧？”“噓，這可是永昌侯府門口，說這些不要命了？”“敢做還怕人說？”人群裡有百姓，也有沈青竹安排的人，自然有人不怕事大，故意去挑話頭。一時間，議論聲更大了。那些話，無異於巴掌，一下下地打在了夜晟瀾的臉上，滿是羞辱和嘲弄。夜晟瀾從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臉色黑沉，夜晟瀾極力克製著，才忍住沒有發火。側頭看向魏雙雙，眼神幽沉若潭，他厲聲詢問。“雙雙，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