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難耐,震驚……心中百感交集,她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情緒在主導,可整顆心就是飄著,遲遲落不下來。“你……”她看著賢妃,有很多話想說,很多話想問。她想說為何賢妃要幫她,要知道此事一旦敗露,依照齊修言的性子,賢妃是萬萬不會有活路的。明明之前賢妃很不喜歡她,她根本沒有理由幫她。為何她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把這路引交到她的手上?她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為何幫我?”心中的萬語千言,隻化為了這麼一句。賢妃瞧得出她眼中的激動,隻是微微笑著,笑容溫和。“按照年齡,你也是該叫我一聲姐姐的,這宮裡的姐姐幫助妹妹,也是應該的。”此刻她說起話來,就真的像是一個姐姐一般。笑眯眯的,眼睛裡隻有關切。說話時還拉著葉雲錦的手,在她的手上撫弄。“我以為,你們都厭惡我,不會幫我。”一陣風吹過,將葉雲錦鬢角的散發吹到她臉上,整個人顯得更加憔悴。賢妃抬手,將那一縷不聽話的亂發彆在她的耳後。“哪有什麼厭惡不厭惡的,不過是形勢所迫,後宮那麼多女子,爭搶一個男人,為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實在是不該。如今那人死了,回去和他們一家老小團聚了,隻剩下我們這些人,被關在這倚梅園裡等死。”賢妃說話時,語氣中的惆悵遮掩不住。“你說,我們為那麼一個毫無乾係的男人爭風吃醋,是多不該啊?”幾個月的時間,從榮寵一身的賢妃,變成如今倚梅園等死的太妃,天差地彆的待遇。確實也夠一個人脫胎換骨一番。葉雲錦是想要勸她的,可如今自己的日子都是一團糟,她活著也沒有什麼信念,又如何開口勸她?她應該以什麼樣的立場勸她?“是不該。”她淺淺附和著。四個宮女拿來了熱水喝熱茶,擺放在桌子上。西湖龍井濃厚的香氣散發出來,驅散幾分寒氣。“你也是個可憐的,當年我欺負你,實在是不該,現在想想,卻也覺得痛心疾首。”賢妃淡淡的說著,眼中確實帶著誠意。葉雲錦也是一愣。她原以為,在賢妃眼中,她至少是日子過得不錯的,養尊處優,又是太後。聽著賢妃說她可憐,她很是震驚。“我還以為,你們都會羨慕這樣的日子呢。”“羨慕?如今這些罪名,可不是一個女子能夠輕鬆背負的,我自然曉得你心中的不舒服,這樣的日子換做旁人隻會是躲閃不及,誰又會去羨慕。”賢妃歎息一聲,抿了一口茶,看著亭子旁邊梅樹上的落雪。“原來那位先帝,心裡麵誰也沒有,他要是看誰順眼了,就會專寵上一段時間,等到膩了,便會棄在腦後。當年後宮裡那些人,好幾位都是被專寵過的,也包括我。 隻是你趕得不巧,還未等寵愛散失,他便走了,給你留下了好印象,讓你不能忘。你這麼一個小姑娘,哪裡能受得了他那般撩撥,自然是整個人和心都撲在他身上。你年紀小,哪裡見過這麼好的人,自然是無法看淡,也無法忘卻,活活遭罪。”葉雲錦隻是聽著,卻也不完全讚成賢妃的說法。若真的隻是一般的寵愛,那齊川為她做的,也實在是太多。先是給沈將軍虎符不說,還為她準備了路引和身份證明。他所希望的,就是她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被困住了。葉雲錦抬眸,霧氣騰騰的眸子看向正在出神的賢妃。賢妃應該還是顧念先帝的,這番話聽著是在為她好,可實際上卻是在責怪先帝。後宮的女人,就隻有那麼一個男人。爭來爭去,也就是一個男人。嘴上說著放下了,可心裡又哪裡來的那麼容易放下?賢妃看著那梅花樹發了好一陣的愣,隨後裝作撓癢一般抹了一把眼睛,握著葉雲錦的手,“你年紀還小,往後日子還長,你可要好好活著,切不可自暴自棄。”“人活著,總歸是有希望的。”她強行扯出一抹笑容來,笑容卻略顯滄桑。“你瞧,這幾個月不見,你都憔悴了這麼多。”賢妃站起來,替葉雲錦整理碎發。“這倚梅園與皇宮雖然是一牆之隔,可卻也天差地彆,好似這裡的天都要比皇宮冷上一些,你瞧著身子骨弱,還是早些回去,切莫著了風寒。”葉雲錦起身,衣袖摩擦在她的腰側,能夠感受到袖中的那一塊凸起。令人覺得安心。他看著賢妃,問:“你不怕受到連累嗎?”“怕什麼?隻要你好好的,我便沒什麼可怕的。”葉雲錦不再說話,隻是點頭與賢妃告彆,之後便朝著禁苑的入口走去。也是,隻要這一回,不再被發現,到時候成功逃走,彆讓齊修言找到,到時候,齊修言也拿賢妃沒有辦法。賢妃起身,看著那抹雪色身影漸漸走遠。眼底的光澤也一點一點暗下去。“陛下,我可是為你守好了她。”陛下活著的時候,她嫉妒葉雲錦。可是等到陛下真的死了,一想到陛下生前那麼關心她,她竟然也情不自禁地總是想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過得怎麼樣。她知道陛下生前最在意她,也最希望她好好活著。明明路引都準備好了,明明都送出宮去了,可沒想到,還是被人攔了下來。九泉之下的他要是知道了,恐怕是不能安心。那她就讓他安心好了,可切莫再記掛著,到了地底下也不能好好睡著。滾燙的熱淚從賢妃臉頰上滑下。她抬手,抹去那熱淚,朝著自己低矮的小屋走去。那個老陛下,有什麼好喜歡的,怎麼她就是喜歡他呢?明明是個沒心的人,明明不想看著他喜歡彆人。她當真是上輩子造了孽,喜歡這麼一個薄情寡義的人。雪地裡留下幾串腳印。熱鬨而又清冷。亭子下的茶熱氣散儘,成了無人問津的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