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薛鑒的尖叫在空氣中回**,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信。向無越見他發瘋,有些無奈擰眉:“還好崔蘭選不在此處,你有些失禮了薛鑒。”薛鑒聽說了崔蘭選暴露出來的身份絕不相信,看著有些色令智昏意思的向無越,他痛心疾首:“是我失禮了,但這種滿口謊言的騙子用不著禮。”“他說他是封仙閣閣主就是了?”“我還說我是天道最最疼愛的小兒子呢!”好似恨不得一頭撞死,如鐵骨錚錚的言官那樣直言上諫,將自家陛下從惑人的男色中解救出來。妖妃!絕對是妖妃!與此同時,上三州之清微州。封仙閣高聳入雲,漱玉而枕霞,閣頂有琉璃金瓦閃爍。雖名曰閣,實則形更似寶塔,九層之間每層皆有奇珍異寶。封仙閣外有仆從一二正散漫閒聊。不知說到什麼忽而齊齊大笑起來,神色輕蔑地往封仙閣閣頂看去,又默契對視一眼,滿是揶揄。閣頂本是封仙閣曆代閣主居所,居可摘星辰之高,然而如今空有其名,徒有其形,已然成了遮羞布般的存在。華美的囚籠內彌漫著一股難言的氣味。房間中央,一架精致的玉床矗立,上麵鋪著柔軟的絲綢被褥,分明是在人人皆會使清潔術的上三州,卻莫名散發著淡淡的黴味。房間邊緣更是擺放了一隻黃金打造的恭桶,陣陣惡臭極其刺鼻。人間之華貴至極的黃金,於仙人亦不過凡鐵而已。房間內,青衣仙君好整以暇地看著**麵如金紙的少年,對他的痛苦與仇恨視若無睹,故作腔調道:“少爺,你也到十六歲了,難道不想成家麼?”被他稱作少爺的少年聞言心裡閃過一絲恐懼。十六歲……自己居然已經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活了十六年。“嗬,嗬……”壓抑的笑聲自他唇角溢出,帶著無儘的怨恨與死氣。“少爺,我受您父親大恩才有今日,若不能為你家延續血脈,實在是心有不安那。”那青衣仙君說著,忽然嗤笑一聲。他居高臨下地睥著**因終年不見光而憔悴若鬼的少年,將那些話假惺惺地說了一通,不出意料看見了對方怨毒的眼神。“你有臉提他!”父親二字,少年說不出口。正如今日他被這衣冠禽獸的仙君拿去和豬牛似的配種一般,他也是……被這樣生下來的。眼前這個看不出年歲的仙君似乎讀懂了少年心中的酸澀,假惺惺地笑著:“怎麼不提?若沒有你父親,哪有今日的我?”封仙閣最初建立的原因已在時光中模糊。傳承到少年父親那一脈,更是以破除詭域為己任。每一任閣主恨不能放儘渾身血,行走九州之中,見眾生之苦,與蒼茫萬族之執念共沉淪。 詭域因何而誕生無跡可尋。每一任閣主便以生死為尺,以凡人之軀一步步跨過春夏秋冬。而少年父親和這個仙君亦是在某個詭域之中相遇。仙君還記得他初見對方時的那一幕。青年眉宇之間倦色沉重,形削骨瘦宛如病鶴,身負頑疾恐累同伴,故而涉沙囁雪,踽踽獨行。那時仙君還當他隻是誤入詭域的凡人,煩躁地讓青年躲在自己這個仙人身後。他記得自己說:“嘖,想我今日居然要和一個凡人葬身此地了,真是世事無常。”又說:“躲在我後麵,虎落平陽,我也不至於讓一個凡人死在我麵前。”而青年聞言靦腆地笑了笑,不善言辭地跟在他身後。大限將至,仙君也漸漸淡化了仙凡之彆,被詭域漸漸吞噬時甚至對這個凡人多了絲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微妙感覺:“我叫喬允潮,你呢,凡人,你叫什麼名字?”沒想到他居然會將自己的名諱說出來,青年訝然一瞬,然後才說:“賀所雲。”“祝賀的賀,不知所雲的所雲。”詭域之間時間荒蕪,賀所雲不是每次都能遇上其他活物的,常常等他進入詭域時,其餘人妖仙魔都被同化或者吞噬成了養料。更多的時候……賀所雲都是在和人形詭域打交道。破獲祂們的規則,然後將它們暫且壓製著,壓製著。詭域森森,白骨生碧色。彼時喬允潮覺得這個凡人倒是頗合自己胃口,隻是可惜相逢在詭域,否則當浮一大白。直到他在行差踏錯即將成為詭域的養料時,卻看見賀所雲眼底劃過一絲鄭重之色,而後任由自己眼光窺探,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一朝脫困,喬允潮簡直不可思議。他說:“我一直以為封仙閣的傳說是假的,是哪個赫赫有名的仙君亦或大妖捏造的。”而賀所雲失血過多的臉上浮現一抹蒼白的笑意。問:“那你會將我的身份暴露嗎?”“自然不會!”喬允潮回答得不假思索,那是他下意識的本能回答,賀所雲瞧出來了。隻是賀所雲不知,有時人心詭譎,比之在他眼中規則清晰可見的詭域更甚。詭域有解,人心易變。曾經不假思索的篤定,在經過時間的沉澱與利益的考驗後,也可能變得渾濁不堪。直到被視作好友的喬允潮驟然囚禁,他也隻當對方是在前一個詭域之中被其扭曲的規則所感染,激發了不屬於他的心思。於是一遍遍剔出骨中血,想要讓自己的好友回來。被詭域感染嗎?或許就是如此吧。喬允潮想,不是所有人都能一顆琉璃心澄澈,曆經數個詭域而不改。自己為了賀所雲的安危一次次踏入詭域,又沒有他那樣的神通,被感染了,又有什麼稀奇?他如此勸著自己,直到雙眼被興奮的紅色裹脅,看不見賀所雲失望的臉。——何況仙凡有彆,賀所雲這樣的神通該為天下謀利,自己做得沒錯。他沒錯!在少年麵前,喬允潮又一次陷入了惘然之中。少年含恨看著這條毒蛇,看著這個某種意義上算是自己養父的仙人喬允潮。他甚至沒有名字。按照喬允潮所想,賀所雲該留下無數血脈,井然有序地為他馳騁。可……少年苦笑一聲,自己貪生怕死,甚至不敢像父親那樣坦然赴死。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鬨聲。喬允潮被打斷思緒臉色一沉,起身走到門口。他打開門,隻見一群仆從正圍在一起,議論紛紛。“發生了何事?”他冷聲問。一個仆從戰戰兢兢地回答:“喬仙君,有個人自稱閣主的男子,此刻正在外麵呢。”
第33章 喬允潮與賀所雲(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