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有關寧遠侯府的那些往事的傳言開始再次沸騰起來的時候，蘇雲蕪也被文老夫人叫去了鬆鶴院。“阿蕪啊，祖母這次叫你來，是有些事情想要與你商量。”文老夫人見到蘇雲蕪進來，先是拉著她詢問了一些瑣事，之後話鋒一轉，才慢慢的轉入了正題。“祖母想要阿蕪做什麼？”蘇雲蕪隻當是不知道文老夫人的算計，她依舊和往常一樣，依偎在老夫人的懷裡，聽她將話題往下繼續。“你可知道，前幾日咱們府上有客人登門？”文老夫人低頭，看了一眼蘇雲蕪，見她神色無恙，才又繼續開口道：“那是蔡姨娘的家人。”因為這件事情怎麼都過不了蘇雲蕪這一關，所以文老夫人也就沒有隱瞞，將蔡家登門的前因後果對蘇雲蕪交了個底，而後才頗為難過的繼續道：“我們寧遠侯府如今是沒落了，所以連這樣的人戶也敢欺上門了。祖母也是沒辦法了，所以才找你來商量，想要將蔡氏所生的兒子記到你母親名下。那孩子祖母也瞧過了，雖然說是蔡氏所生，可是學問上卻是極好的，聽鴻蒙書院的夫子都誇過不少次。以後他若是能有個好前途，對你的未來也有幫助，而且也能讓你母親臉上有光。你……”“祖母，這件事情請恕孫女不能同意。”不等文老夫人話說完，蘇雲蕪便身體一扭脫離了文老夫人的掌控，她站起身，十分肯定的對文老夫人開口道：“那蔡氏所生的孩子，無論多優秀那都不是阿娘喜歡的。阿娘與蔡姨娘是什麼關係，祖母您難道不清楚嗎？如今說的好聽，是讓蔡姨娘的兒子從此喚我母親為母，可實際上最後的利益獲取者是誰？難道是我那早亡的母親嗎？祖母，我阿娘已經死了。您隻將心比心的想一想，若是您處在我阿娘的地步，受過她所受的那些委屈，您會樂意多這樣一個兒子嗎？”文老夫人並不意外蘇雲蕪的反對，她歎了口氣，伸手想要再去將蘇雲蕪拉到身邊，可結果卻是蘇雲蕪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這份親近。雖然心裡有所打算，可真的麵上被這麼直接拒絕，文老夫人的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她沉默了一會兒，倒也沒有再執著去親近蘇雲蕪，而是低聲開口繼續勸道：“阿蕪，祖母知道這件事情要你接受很難。你還小，不知道這其中的糾葛有多複雜。如今咱們寧遠侯府式微，那蔡氏後頭站著的可是瑞王府。瑞王是當今貴妃娘娘與聖上最寵愛的兒子。幾乎京城裡大部分有頭臉的人家都猜測過，若是瑞王能夠有後嗣，那這太子之位必然就是他的。之前是他一直無後嗣，這朝堂上才有反對的理由，可如今那位蔡側妃正好就有了身孕，瑞王府用她的心情來相逼，彆說是我們侯府，就算是你外祖母她們所在的鎮國公府，也不好違逆啊！ 若是這件事情真的就這樣無休止的鬨下去，不光是對我們寧遠侯府不好，也會牽扯到你外祖母，甚至是宮裡的皇後娘娘。阿蕪，你是個乖孩子，你想想，你願意看到她們為難嗎？就算是你阿娘在，為了顧全大局，她也一定會點頭同意的。”文老夫人這一番話說得十分動情，若是換了前世，蘇雲蕪怕是早就已經含淚忍著委屈點頭了，而現在，她隻是微微笑了笑，十分不客氣的就直接開口捅破了這份溫情：“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祖母，您不能因為我阿娘人好心善，您就可以使勁的壓榨她吧！孫女很明白您的想法，孫女雖然如今獲封長樂郡主，可到底也是寧遠侯府的一份子，寧遠侯府昌盛，我的未來也會更好！可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是不能同意您的這個提議。”“阿蕪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文老夫人一愣，她是真沒想到蘇雲蕪會開口說出來這番論斷，在她一直以來的看法裡，蘇雲蕪都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可現在她這番話，卻明顯有些超出了她的所想。“祖母，您若是真的如了蔡家的願，將蔡氏所生的兒子記到我母親名下，從而好讓他有了嫡出的身份，可以繼承寧遠侯府，那咱們寧遠侯府的未來才算是真的斷送了呢！我明白，因為我阿娘和寧遠侯的關係，這麼多年寧遠侯府與鎮國公府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水火不容。如今好不容易有瑞王府這根高枝兒能攀，祖母或許還有所顧忌，可是想必寧遠侯的心早就已經是旺碳一般了吧！但是，這送上門來的真的就是好事兒，而不是引狼入室嗎？”蘇雲蕪看著文老夫人，十分果斷而直白的將她這兩天思慮之後的想法一五一時的說了出來：“祖母剛剛也說了，瑞王是最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可畢竟他現在還沒有坐上去。陛下如今成年的皇子，可並不隻有瑞王殿下一人。要論才華，論實力，無論是晉王殿下，還是齊王，甚至是一直都對京中這些爭權奪利的事情無興趣的安王，都有一爭之力。何況，就算是坐上了儲君的位置，最後臨門出事兒的又不是沒有過。巴結的好，那就是未來從龍之功；可若是站錯了隊，那頃刻間可就是抄家滅族之禍。祖母，您真的有這個把握來蹚這趟渾水嗎？”這番話就像是一記驚雷，直接炸響在了文老夫人的腦海，將她這段時間高漲起來的期待直接劈廢了一大半。而偏偏蘇雲蕪說到這裡還沒有打算停止，繼續笑眯眯的往後分析道：“而且眼前這件事情也很明了。蔡家進京城不是一天兩天吧，那麼咱們府裡蔡姨娘的事情，她們真的就一點兒都不知道？可為什麼會在現在才找上門，無非是因為之前找上門，蔡氏做的那些醜事實在是太過丟人現眼，鬨不好會影響到那位蔡側妃的地位。現在主動找上門，無非是因為晉王殿下才在北境那邊立下了軍功，前幾日又為我請封了郡主位。要知道，之前貴妃娘娘的外甥女獲封，也隻是封了個縣主的名兒而已。所以瑞王會在這時候安排蔡家人上門，目的嘛，不過是想要惡心晉王，給宮裡的皇後娘娘添堵罷了！若是您現在真的順了蔡家的意，那勢必會得罪晉王。兩強相爭，最後如果事情鬨大了，您覺得陛下追究起來，是會責怪一向最為疼寵的瑞王呢，還是會責罰剛剛立下軍功，手握軍權的晉王呢？那自然是中間引起這場禍端的寧遠侯府了。若是侯爺自身持正倒還罷了，可偏偏我那位好父親之前的所作所為早已經鬨騰的滿京城皆知了。到時候陛下一句治家不嚴，寵妾滅妻的大帽子扣下來，您覺得咱們寧遠侯府受不受得住？怕是當場就被會當成炮灰給直接揚了！祖母，您怎麼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忘了曾經的那句老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咱們寧遠侯府有多大的本事，敢摻和到皇子相爭裡？”蘇雲蕪眯著眼，看著文老夫人一字一句問得殘忍又誅心，可偏偏都是文老夫人無法駁斥的事實。“可是現在，瑞王府已經尋上門了，我們又能怎麼辦？”文老夫人心裡一陣後怕，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臉的無奈：“你也知道蔡氏的盤算，和你父親想要上行的心，那都是旺碳一般的。咱們寧遠侯府若是不點頭，萬一到時候瑞王府之最下來，我們怎麼辦？”“我們寧遠侯府何罪之有？”蘇雲蕪有些不解的看著文老夫人，十分奇怪的問道：“那蔡氏的所作所為，滿京城上下誰不知道！這樣一個平行低劣的女人，能夠讓她帶著兩個孩子回府已經是我們寧遠侯府上下開恩慈悲了，否則換了旁人家裡，怕死她的墳頭草都幾丈高了！還有，那兩個孩子彆問才華如何，隻問來曆，您覺得回頭旁人知道我們寧遠侯府未來的世子是連外室子都不如的奸生子，這滿京城上下還不得笑話死！祖母，瑞王府就算是再有地位，那也得講道理啊！若是他們真的這樣繼續苦苦相逼，那孫女就去敲登聞鼓，告禦狀好了！孫女倒是要問問陛下，要問問滿朝文武，這樣的女人，這樣出生的兒子，真的有資格為正妻，為嫡子嗎？若是這個先河開了，那以後倫理綱常，豈不是亂了大套？！這樣的險，您認為瑞王敢冒嗎？”自從上次與晉王分手回家之後，蘇雲蕪就一直在思考著這件事情的解決之道。最終她還是覺得，眼前並不適合讓鎮國公府來出這個頭。甚至，連晉王都不適合出麵！因為涉及到了瑞王府，要是鎮國公府與晉王真的插手了，那後麵可操作的部分可就太多了！倒不如先將事情按在寧遠侯府內解決，能夠解決自然是好，實在不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畢竟，寧遠侯是無知無能，可文老夫人卻還是個能說得通話的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