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為最近府裡的姑娘們都在努力備考的原因,寧遠侯府裡最近真是出奇的安靜。不過聽紅袖出去團團探聽了一圈得來的結果,整個府裡倒也並不是真的就像外表所顯露出來的那般平靜的。就比如說,為了請過來的女先生授課的問題,府裡就已經鬨過了好幾場了。“這有什麼可鬨的,女先生授課,大家坐在底下一起聽課就成了呀,難不成坐在一個學堂裡,聽一個先生講課,那聽到的內容還能不同?”聽了紅袖講給她的消息,坐在窗邊認真繡著一片青竹葉子的蘇雲蕪有些不解的抬起頭,一臉迷惑的看著紅袖問道。這次沒有她提前將消息透露,也沒有她一番好心的將這得來不易的名額送出去,府裡的姑娘們要是都靠自己的本事去考,可不是就得費些功夫嘛!上一世,府裡競爭的是她這個免試的名額,但是因為蔡氏那時候已經是寧遠侯的繼妻,所以在名份上,二房和三房的兩個嬸娘多少也得給她幾分薄麵,可現在……蔡氏隻不過是個妾室,而蘇雲霞就算是再如何鐘靈毓秀,現在也不過是個才記上族譜的庶女。與她的那幾個庶姐相爭也就罷了,若是對上二房和三房的那幾位姑娘,憑著蘇雲霞那被寵壞的壞脾氣,會鬨起來倒也不稀奇。“這首先鬨起來的事座次。咱們那位剛回府的雲霞姑娘,一進學堂二話不說便直接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她這一座不打緊,二房那邊的姑娘們可就不樂意了。畢竟二房的雲佩姑娘論年紀,在咱們府裡才是居長,又是嫡出,那個位置自然是該她來坐才是。可偏偏雲霞姑娘說,她是侯爺的長女,這寧遠侯府自然她才該為尊。這一鬨,第一天上半天的課程就儘吵架去了。”紅袖說到這裡先頓了頓,仰脖灌了一大口茶,然後才又繼續道:“再然後又是誰多問了女先生一個問題,女先生對誰更親近啦,反正吵來吵去的,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一開始老夫人還想著和稀泥息事寧人,可是您知道的,那位雲霞姑娘一向都是侯爺心尖尖上的人,哪裡受得了這個委屈。這樣一來二去的鬨得不成樣子,最後老夫人實在是忍受不住,便將幾位姑娘都叫去了鬆鶴院。聽說出來的時候,雲霞姑娘的眼睛和膝蓋還有左手都腫了,是被婆子們抬回芷蘅居的。”紅袖說到這裡的時候兩眼亮晶晶的,大有一種沒有趕上熱鬨的遺憾感。“這麼說,老夫人是狠狠的罰了那位雲霞姑娘?”蘇雲蕪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又繼續波瀾不驚的繼續往下,隻是語氣上卻並不見有什麼意外。為了維護侯府的穩定,老夫人必然要儘量看起來一碗水端平的。 這次想要去參加入學考試的都是府裡的姑娘,也都是老夫人手裡待價而沽的棋子。她自然是不想這些姑娘最終因為這樣的事情與侯府生分的。所以這其中,新仇舊恨加起來,會重重的懲罰蘇雲霞也是情理之中。隻是……她的那位好父親,怕死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是啊,就昨天下午的事兒。聽說晚上那位雲霞姑娘就起了高熱,大半夜的還敲開了門讓人去請了大夫。對了,今天一早雲霞姑娘也沒有去上課,說是病得起不來床。不過她沒去,這學堂的氛圍反倒是好了不少。”紅袖的臉上難掩鄙夷之色,要她說,這位被侯爺才剛剛接回來的雲霞姑娘,就是一根上好的攪屎棍。真是扔在哪裡都是一堆的是非。可偏偏她還半點兒不自知,隻覺得她自己是萬分了不起的貴女,平時走路見到侯府裡的下人們,那眼睛都快要長到天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再等等吧,那位是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的。”蘇雲蕪將手上的最後一針收好,而後才笑著舉起手裡的護膝,問坐在一旁笑眯眯為她理繡線的隨雲姑姑:“姑姑,你看我這次繡得怎麼樣?”“嗯,郡主這次的針腳看起來可平整多了。”隨雲仔細的看了一眼,難掩眼底的誇讚與慈愛:“姑娘做了大半天針線活兒了,也該歇歇了。奴婢讓翠柳燉了燕窩羹,您先吃一碗吧。”“好。”蘇雲蕪乖巧點頭,由著隨雲姑姑安排接下來的瑣事。不過也是因為隨雲姑姑安排得妥帖,倒是讓她突然想起了一件擱置著差點兒忘了的瑣事。“對了,姑姑,上次侯爺衝進咱們院子的時候,那些尖叫著逃跑到一旁的丫頭和婆子們,現在都安置好了嗎?”“按著郡主您的吩咐,一早就全部打發出去了。現在咱們的芙蓉院裡就連平常灑掃的奴婢,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提起這件事情,隨雲姑姑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那會兒經曆的阻礙,還是讓她想起來都有些生氣。“當時按著您的吩咐將那些人送出院子,由著他們自己去自尋前途,這第二天老夫人身邊的餘嬤嬤就上門了。總之細細碎碎拐彎抹角一大堆,無非就是想要將那些人再塞回來。好在桂嬤嬤當時正好過來給您送東西,聽到了便說了一句,這在主子身邊當差見主子遇到危險就扭頭往一邊跑的奴婢,留在院子裡乾什麼?這才讓餘嬤嬤無話可說的把人給帶走了。”隨雲姑姑雖然也有手段讓餘嬤嬤將人直接帶走,可是看餘嬤嬤那黏黏糊糊,滿口試探的虛偽模樣,她這心裡就一陣陣的添堵。她家姑娘這麼好,怎麼就命苦被滯留在了寧遠侯府這個淤泥坑裡!“送出去了就好。”蘇雲蕪點頭,對於這些小細節她並不太在意。她的那位祖母這短時間裡肯定是消停的,隻是日後……就難說了。好在現在她手邊都是得用的人,早已經過了上一世那般舉步維艱,連出個院門都困難的地步了。因為知道現在府裡的情況是風起雲湧,所以蘇雲蕪一早就做了準備,讓隨雲姑姑關上院門,任她們在外頭鬨騰,隻要不影響到她這邊就成。這樣一直安穩的到了第二天下午,出去悄咪咪打探了一圈的紅袖又揣著一大堆新到的消息回來了。“你說誰?”蘇雲蕪聽到紅袖提到的那個身份,一時間還真沒反應來:“蔡氏不是孤女嗎?她哪裡來的父母長姐?”蔡氏的身份闔府上下,隻要時在這寧遠侯府裡當差的,誰不知道啊!她是文老夫人文家的一個堂妹的女兒,因為家中出了變故實在是無處可依,才來投奔文老夫人的。難不成,這一切說詞都是假的?“聽說,當初是遇到了匪兵失散了。蔡姨娘便以為家裡人都遇了害,這才一路拿著信物哭進京城的。”紅袖將剛剛才花了五十個大錢從鬆鶴院奉茶小丫頭那裡得來的消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對蘇雲蕪說了個清楚。“這就是唬人的鬼話了!既然是失散,那蔡氏進京了這麼多年,那她的家人就沒想過來尋?再說了,這樣的事情,文家老宅那邊就沒個音訊?而且,這都這麼多年不曾來見麵了,如今又冒出來,是想做什麼?”蘇雲蕪仔細的想了想,上一世有發生過蔡氏的家人來尋親的嗎?好像沒有什麼印象了。畢竟那時候,她幾乎是被封閉在了芙蓉院的這個四方天地立自怨自艾,根本就沒有去關注過外麵發生的一切。但是要說變化嘛,卻也不是沒有。好像差不多的時間段,蘇雲霞在府裡似乎比之前更加的趾高氣昂一些。那時候她本來以為是她去了鴻蒙女學所發生的變化,難道……是與這件事情有關?!“聽說,文老夫人的那位堂妹是來道謝的。”紅袖想了想,還是將她躲在假山後看到的那位夫人的情況,對蘇雲蕪簡單的描述了一遍,而後才道:“看她身上的穿著打扮,可不像是來打秋風的。倒像是,倒像是來炫耀的!”“炫耀?”蘇雲蕪一愣,頓時就因為紅袖的這個說法來了興趣:“你可知道,她走了之後老夫人的態度如何?”“這個,奴婢暫時還沒有打聽到。隻是聽說那位堂妹走了之後沒多久,文老夫人就叫了蔡姨娘過去鬆鶴院說話,蔡姨娘這一進去,大約都呆了一個多時辰。您也知道,老夫人一向對蔡姨娘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還曾經在您的麵前都發過誓,說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見蔡姨娘的。如今這話就像是放屁一樣!”紅袖話說得快,等到說出口才驚覺這話的不對勁,連忙抬手捂住嘴,一臉不安的看向蘇雲蕪:“姑娘,奴婢,奴婢嘴快了。”“你在咱們院子裡嘴快了倒是無妨,在外頭可得小心謹慎些。”蘇雲蕪卻並沒有責怪紅袖,而是笑著安撫她道:“好了,你繼續說,後來呢?”“後來蔡姨娘出鬆鶴院的時候也不見有什麼委屈和難堪,看起來好像還挺高興的。”紅袖皺眉,之前她收攏這一堆消息的時候倒還不覺有什麼,可現在在她家姑娘的詢問下,她也越發感覺出了不對勁。事出反常必有妖!“姑娘,奴婢再去細細打聽一番,看能不能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紅袖一想到這件事情有可能會帶給她家姑娘的影響,就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急匆匆的就又要往外跑,卻被蘇雲蕪開口給叫住了。“先彆打聽了。”蘇雲蕪開口製止了紅袖,當然也沒忘了細聲細氣的為她解釋著她會做這個決定的原因:“這件事情想必十分的要緊,要不然也不會像你所說的,老夫人將房裡伺候的人都送了出來,還留了餘嬤嬤親自在門口看著。你若是現在去打聽,極有可能什麼都打聽不出來不說,還會打草驚蛇,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那,難道咱們就什麼都不去管了嗎?”紅袖有些著急,這件事情老夫人越是捂得緊,就越是說明不同尋常啊!“那要是這件事情真的會對姑娘您不利,咱們豈不是會因為什麼都不知道而落了下風?”紅袖說到這裡,就更是擔憂的眉頭都緊鎖在了一起。她家姑娘好不容易現在在府裡日子好過了一些,那些混賬又要過來出幺蛾子!她絕對不容許那些人再來破壞姑娘的生活!“你彆急,這事兒在府裡肯定瞞不住的。老夫人破天荒的叫了蔡氏過去說話,還說了那麼久,又讓她平平安安的出來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你覺得現在最著急的人會是誰?”“您的意思是,讓那些人先去探聽消息?”蘇雲蕪的話讓紅袖眼前一亮,她剛剛也是急糊塗了,怎麼就沒想到這招借力打力呢!“還有,府裡的事情咱們不好細查,因為如今府裡的大半人手事務都還捏在老夫人的手裡。但是這次過來探望老夫人的那一位‘堂妹’,咱們倒是可以去摸一摸底。”見紅袖冷靜下來,蘇雲蕪才又繼續笑著做安排,她轉頭看向銀杏:“銀杏,你去告訴暗十一,讓他去查一查這位‘堂妹’的來曆。若是可以,我想要一個事無巨細。”“是。”銀杏十分果斷的應了一聲,就轉身頭也不回的去安排了。“姑娘,若是那位真的來曆不凡,要怎麼辦啊?”紅袖等到銀杏離開之後還是難掩臉上的擔憂開口問蘇雲蕪:“會不會蔡姨娘就此……”“不會。”蘇雲蕪搖頭的同時,也是在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還好她回來的及時,也還好她在一回來就立刻做出了決定讓蔡氏進門為妾。若是真的拖到現在,讓蔡氏逢上了這波貴人臨門,還真有可能讓她再次上演一次鹹魚翻身!真要是那樣,她的日子……有什麼不好過的!蘇雲蕪並沒有等沮喪與擔憂漫延便已經先一步乾脆的將腦海裡的那些憂慮驅散。她現在可不是之前那個任人擺布的懦弱膽小鬼了!要是不好過,那索性大家都彆過了!
第39章 事有反常必有妖!(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