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氣氛變得十分古怪。他說對不起,按照邏輯我應該回他沒關係,可現在這場麵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雖然打一巴掌再給顆糖是他一貫的哄人手段,可是今天這情景似乎不太適用。傅戎炡輕笑一聲,輕啄了一下我的唇瓣。緊接著,他走遠了幾步,背對著我脫了外套,脫下裡頭的真絲襯衫,單手拎著掂量了一番,覺得不厚重後又走到我身旁,披蓋到我肩膀上。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而且不管他做什麼我都沒力氣反抗。我是隻待宰的羔羊,被樓偉明親手綁好後送到了他的砧板上,不管他揮起的是何種刀具,我都無路可逃。“叩叩——”門外傳來響動,他鷹隼般的眸子猛的一凜,黑著臉走了出去。門口的說話聲有點熟悉,好像是那晚的司機,張福的弟弟。“查的怎麼樣?”“暫時沒什麼進展,我帶著兄弟們去了他平時躲藏的山頭,但深山老林路難走,我們沒有優勢,不敢冒進,所以隻能按兵不動,可是……我們等了好幾天也沒見他出窩,所以想來商量個法子,引蛇出洞。”“他不是在寶榮館養了個女人嗎?把那個女人抓去。”“這……我去過了,但那個女人前天就買了車票,已經離開了上海。”山裡?他?傅戎炡在找誰?大大小小的疑惑堆在腦子裡,纏成了一個找不到頭尾的毛線團。算了,反正也聽不懂,不聽了。我沉沉地呼了一口氣,卻不小心扯到了肩膀和後背的傷。瞬間的疼痛如生折脊椎,密集的冷汗從毛孔裡爭相迸發,我歪著身子,像個剛從水裡被撈起來落難者。疼。很疼。藥粉也在慢慢發揮作用,一點一點的熱度正從肩膀蔓延到身體各處。為了減緩疼痛,我開始探查周圍的陌生環境,試圖找點有趣的東西來分散我的注意力。黛青色紗簾、黑色絲絨枕、絹絲隔屏、風化妝鏡、還有個隱形的小衣櫃……以及一股摸不到來源卻沁人心脾的桂花味。深秋了,這應該是今年最後一茬秋桂。倏地,我的餘光被台燈後的一個精致匣子吸引了。台燈離我不過兩步的距離,可我身上疼得麻木,連站起來都費力。渙散的視線繼續流轉著,最終落在了牆邊的一個鏤空雲紋檀香爐上。傅戎炡對味道敏感,他的私宅裡除了雪茄的淡淡煙草味外幾乎很難再找到其他的香味,所以可以斷定,這個屋子不是他常住的居所,也不是他會選擇的**尋歡處。可他卻對這裡很熟悉,似乎是老早之前就在這準備了一個暗格。門外悉悉索索的說話聲還在繼續,疼痛也過去了。我咬咬牙起身,坐到床邊,朝沒受傷的左側躺了下去。 或許是心裡頭的好奇心作祟,我又支楞著身子坐了起來,伸手夠到了台燈後麵的小匣子。這大概是明朝皇宮裡出來的物件,精致的工藝有點不屬於這個繁華喧囂的時代:紅木身子,鑲金圓鎖,陰刻龍紋浮雕。鬼使神差的,我不聽話的手指已經掰開了小圓鎖。盒子裡放著一枚頗有年代感的古董胸針,胸針分上下兩部分,上部分是鏤空的鐵藝雕刻的山巒,下麵則是一頂繁瑣的皇冠。大概是燈光不明,我有點難以判斷這東西整體到底是個什麼圖案。將胸針拿出來後,發現匣子底部竟還有一個暗格,讓人詫異的是,底部似乎才是匣子的精髓所在。底部嵌了藍玉和紅瑪瑙做裝飾,左右兩側還有一對不對稱的銀色流蘇串,最後還有一個小巧的貔貅托舉著一枚褐紅色的珍珠。顏色的鮮明突出了這東西的高級質感。我看的出神,忘記聽身後的腳步聲,沒察覺到暗格已經被推開,傅戎炡進來了。“你在乾什麼?”他突然出聲,嚇得我把盒子一丟。“哦,你在看那個,那不是我的東西。”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是惱火還是憤怒,但我總感覺他的眼神不對。“你現在清醒了嗎?”我點點頭,嗓子有點乾澀,發不出聲。“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他重重的往我身邊一坐,將床榻的有點歪斜。“周盈盈的舅舅被殺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這短短的一句話裡,我竟然聽出了諷刺意味。他修長的手指不安地在被褥上滑動,摩擦出一點讓人煩躁的聲音。“昨天晚上他去了朋友的一個宴會,宴會過半,不少人都喝得暈暈乎乎的,當時我就提醒過他,讓他提防著點兒,不能喝太醉,可他卻沒聽。他不僅喝得酩酊大醉,還給我捅了簍子,他和警察局副局長的侄子起了衝突,拎著領子將人摔翻在地後,他又拿起了手邊的瓶子,把人打得頭破血流。”說到這兒,他低沉地笑了一下。“你大概沒印象了,那天晚上他還給你敬過酒。”那天晚上我記憶繁雜,喝過的酒比走過的路還多,聽他一說也確實沒什麼印象。我點點頭,用眼神催促他繼續說下去,可他撣了撣肩膀,好像上麵有什麼臟東西似的。“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死嗎?”我被他問的沒底,心裡莫名慌張起來。“不,不知道。”不過周家和樓家沒有瓜葛,他的死和樓偉明應該沒有關係。屋裡沉默許久,他被凍結的眼神終於閃出一絲狡黠,重新開口。“不記得了嗎?那天晚上他摸過你的肩膀。”他陡然往前一傾,幾乎要貼著我的鼻子。“你忘了嗎?我警告過你的,不要讓彆的男人碰你。”一瞬間的驚悚讓我如坐針氈地蹦了起來。是因為我嗎?他因為我殺人了?“你……你,你殺了他?”他從容地起身,將剛剛被我下意識丟遠的匣子抓了過來,輕輕道。“開個玩笑,騙你的。”我被這大起大落的心跳弄得快要窒息,五臟六腑擰做一團,說不出的難受。他重新點上了雪茄,去外麵端來了一杯水遞來,盯著我喝完後,慢條斯理地問了幾個問題。“你額頭的傷是怎麼弄的?”“不小心被崩壞的玻璃擦傷的。”“那天在街上,你是不是知道我故意汙蔑你偷胸針。”“嗯。”“那枚彈殼你一直隨身帶著嗎?”“不是,拿錯了包。”“李青霜。”“嗯?”“你真的不喜歡我?”燃燒的雪茄從他手指間滑落,將很貴的地毯燙出一個洞,我慌亂地站起來踩滅。喜歡和不喜歡有什麼區彆,反正我已經是他手裡的玩物了。“喜歡。”“李青霜,商量件事。”“嗯。”“永遠彆離開我。”
第27章 永遠彆離開我(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