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天怎麼不哭了(1 / 1)

我淚眼惺忪地看著他,話語脫口而出。“你要……在這裡睡我嗎?”在我渾濁的記憶裡,這句話的原句是,你要在這裡打我嗎?父親把我送給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後,我跳窗而逃,醒來時便在醫院。護士和醫生圍著病床嘰嘰喳喳討論醒來的我,說我僥幸撿了一條命,父親在一旁點頭哈腰,回應著醫生的叮囑。逼仄的病房裡跳動著一股黴味藥味混雜的古怪味道,逼得人直犯惡心。醫生一走,父親的善良麵容就消失不見。“你怎麼不直接摔死?”看他揚手,我蜷縮著身子,慌亂地拉起被子遮蓋腦袋。“你要在這裡打我嗎?”這話聽著是警告,實際上卻是求饒。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在醫院裡挨打。一樣的求饒,換了情境,換了時間,不變的還是我。一切都沒變。我是樓家敬獻給傅戎炡的一份心意,是這場無聲戰場中最渺小卻最有用的犧牲品。傅戎炡一臉驚愕地看著我,定製的皮鞋慢慢碾壓在碎玻璃片上。我聽著他那雙會吃人的虎眸鷹眼,又問了一遍。“要在這裡嗎?”他大步跨過碎玻璃片,冰涼的手探上我的腦門。“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到底怎麼了?”我譏笑地看著他,身子像是被固定在玫瑰椅裡。過了一會兒,麻木的手終於能動了,我哆嗦著自覺摘帽子,而後又開始解緊身裙的拉鏈和裝飾盤扣。傅戎炡一把按住我,咬牙切齒道。“你……你到底在乾什麼?”我掙紮著要繼續解扣子,斂起媚笑。在換衣室的時候,林巧兒並未教我討好男人的技巧,隻是叮囑我多笑,彆再弄出新傷。我笑著扭著,像一隻隨風而動的劣等月季,努力模仿著他心中的那朵紅玫瑰,祈求他多點溫柔。我不是天生的演員,但為了活下去,我可以變換上百種麵容。靦腆的,高傲的,討巧的,大膽的,嚴肅的,熱情的,活潑的,勾人的,隻要他滿意。“我討好你,你放過樓家,你開心了,樓偉明也滿意了,有來有回,誰也不欠誰……不過我沒試過在飯桌上,所以得主動一點,省得一會兒痛苦。”他低頭看來,我脖頸已經泄出一片秀色春光。“誰他媽告訴你我要這樣的?你把自己當什麼了。”他在嗓子眼裡點了炭火堆,每講一個字都會吐出灼傷人的火氣。我掙出一隻手按上他的胸膛,感受著因呼吸起伏而不斷收縮的肺腑。【我在你心裡不就是這樣的嗎?你不是查過我嗎?過去的我有多齷齪,有多不堪入目,你不是一目了然嗎?】屋子裡的燈光暗了一個度,真是天公作美。我站起身,向他貼近一步,暗暗用力推著他往牆邊靠。 “二爺,我骨子裡低賤,學不會高傲姿態,但如果你喜歡高傲的,我可以再試試,可能需要一點時間,還有飯桌有點兒硬,不一定舒服,你多擔待。”我繃著身子,他也繃著神經,整個人木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點不合適,還是他不想在這兒,要換個地方?我得寸進尺,想快點討好他,可他卻忽然回神,扯著我的手腕將我往牆上摔。局勢扭轉,我被他按在了牆上,他忽然低頭,隔著肩膀的單薄衣料狠狠咬了上來。我似乎聽到了骨頭在他齒間碎裂的聲音,好像聽見了牙齒嵌入血肉的聲音。疼,很疼。疼得我咬著唇嗚咽,難以自抑地發抖,卻因為太想活命不敢推開他,所以隻能死死扣著他的腰。“你……你會這樣對周盈盈嗎,還是……會這樣對樓嘉玉?”我從顫抖的牙冠裡拚出了一句話,試圖挽回他的理智。傅戎炡抬起頭來,瞳孔收了一下,牙齒被血色浸染。“疼嗎?”他問。“很疼。”我答。他怔怔地看著我,略帶粗糙的拇指劃過我的眼尾。“平時不是很愛哭嗎?今天怎麼不哭了?”“不哭了,沒眼淚了。”我的眼睛是乾的,可他的眼裡卻染了霧氣。下一秒,他再次擠了過來。他用出十成的力氣把我釘死在牆裡,左手按著我的喉嚨吻了過來,將唇齒間的血一一渡送到了我這邊。我仰著腦袋,享受著瀕死之際的歡愉。恍惚間,已經癱軟的身子被他拉扯著撞開了包廂裡的暗門。精致的包廂裡總是彆有洞天,誰能想到這裡竟然藏了一間臥室。我以為一切水到渠成,可他忽然停了下來。傅戎炡撫摸著我右頸跳動的脈搏,像是不確定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搭上,挪開,搭上,挪開,隻為了聽到我的心跳。他粗暴的扯掉了我身上的衣服,推著我的肩膀往後靠,把我按在沙發裡,隨後又從床底拿出了醫藥包。從頗有年代的銅鏡裡,我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給傷口上撒藥粉,笨拙的不知怎麼放的手拉著繃帶左比右劃。我閉上眼睛,回憶著這短短十幾分鐘的荒謬。傅戎炡是笨拙的,但他也是聰明的。不一會兒,兩排站起牙印背後的血口便被他細細處理了一遍。肩膀的動作停了下來,我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他單膝貴在我麵前。這個姿勢很怪,像是求婚。他壓低腦袋,將下巴輕輕地放在我的腿上,又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對……我……不是……”聲音太小,句子太碎,我什麼都聽不清,隻覺得肩膀的傷口好像被螞蟻啃咬著。他忽然抬頭,直直看進我的眼睛裡。“清醒了嗎?”我遲滯地點點頭,動了動肩膀。他忽然起身,攬著我的腦袋將我帶進懷裡。“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的耳朵出現了問題,可他又說了一遍。這三個字經過電流的指引,順著腳底一路爬到我的耳邊,最終進了耳朵。傅戎炡再次彎腰,親了一下剛剛被他咬過的傷口。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受,就好像……心裡的老和尚“砰”的撞了一下古鐘。笨重的古鐘回音滌**,久久不散。我抬頭看他,試圖從他的眼睛裡找到一點兒我想看到的虛偽,可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