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耀光離開了。他離開前，將我推回了病房，小心地將我從輪椅上抱起，然後輕輕地放在**，蓋好被子，又在水壺裡添了些水。我垂眸看著他的動作，沒有阻攔。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直到再也沒有事情做了之後，他有些茫然地站在我的床邊。最後留下了一筆錢，壓在了床邊櫃上，離開了。我睜著眼睛，一夜未眠。等到第二天小同過來後，我把這筆錢交給了她，讓她送回柳府。從此，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關係了。……小金終於醒來了。她終究還是被嚇到了，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前的她樂觀開朗，敢想敢做，可現在的她懼怕陌生人的靠近，討厭陽光，甚至連表情都變得少了。隻有我和小同還有徐紅姐這些人，能勉強靠近她。這對她的治療很不利，我們勸說了很久都沒有什麼作用，最後無奈之下，醫生隻能在她的飯菜裡加了安眠的東西，等到她睡著之後再來給她治療。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之後小金也意識到了。她開始排斥吃飯，一天隻吃一頓，就算吃也隻吃少量的。我們試了很多種方法，甚至想要強行喂她吃下。可她吃下之後，就立刻吐了出來。直到把肚子裡的食物吐完了還停不下來，繼續乾嘔。醫生也不敢逼她了，如果把胃酸吐出來，對她的食道也會有影響。可一旦不乾預，她吃的就越來越少，身體也日漸消瘦下去，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皮膚包裹著骨頭。有時候我握著她的手，就像握著一團棉花，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力量感。徐紅姐見過這樣的人，她告訴我們這叫厭食症，有些人餓著餓著，身體越來越差，這個時候如果生個其他的病，人很快就沒了。小同嚇得不輕，隻能更小心地照顧著她。我心裡不是滋味，每次看到她這樣消瘦的模樣，心裡就發酸。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我們終於迎來了一個好消息。陳俐回來了！她回來的時候，我正在花園裡鍛煉著腿。因為休息了太久，這條腿的肌肉明顯比另一條腿細了很多，我擔心以後不會走路了，就堅持每天在花園裡稍稍動動。也算是鍛煉。遠遠的，我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太久時間沒見，我一時不敢認，直到陳俐笑著走進，我才瞪大了眼睛，一瘸一拐走向她，撲在她的懷裡大聲地哭著。“好了好了，我回來了。”陳俐抱著我，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我心裡滿滿的，終於有了種落了地的安全感。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遇到了愛他的長輩，所有的眼淚和委屈，都有了去處，可以放心地哭出來，因為知道有人會在乎。 “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一直在托人去查，美蘭已經有消息了，過一段時間就會有結果。”她的聲音不是很柔美的那種，可此刻落在我的耳中卻格外的溫暖。“小金的事情我也知道了，這不能怪你，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文舒，你真的做得很好。”陳俐捏了捏我的肩膀，像是在給我的鼓勵。“可是我沒有保護好小金和美蘭，學校很多學生也退學了，那都是您辛辛苦苦才幫她們爭取到的機會。”學校裡的每位老師和學生，都很不容易。陳俐好不容易才勸說這些女孩的家長同意她們上學，這些女孩們不知道付出多少的努力，才有了上學的機會。可是現在都沒了。我感覺自己辜負了太多人這幾日我都睡不好，閉上眼就是學生們的質問，質問我為什麼要把趙浩正引到學校，為什麼要害了她們。“錯的是那些壞人，你不能幫他們把錯誤承擔了。”陳俐搖搖頭，捧著我的下巴讓我看著她，“你現在這種想法是在幫壞人辯護，甚至是在幫他們擔責，難道你想讓他們的罪更輕一些嗎。”我搖頭，我都要恨死他們了，怎麼可能還想幫他們擔責。“這就對了，你是受害者，受害者不該被審判，真正要被審判的應該是那些犯罪的人。”陳俐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我青黑色的眼底，發現自己要收拾的爛攤子還有好多。“你不要在想這些了，這些日子你已經很辛苦了，現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後麵的就交給我吧。”“你先睡一覺，等到醒來一切都好了。”擔心我不會老老實實休息，陳俐甚至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我的床邊，盯著我閉上眼睛，然後哼唱起一首含含糊糊的小調。從我記事起，阿娘就沒有哄過我睡覺。至於之前有沒有……我想應該也是沒有的。我本以為自己不會睡著，可是出乎意料的，我躺了沒一會兒就產生了困意。不知詞意的小調，仿佛藏著什麼魔力，我靜靜聽著，身體暖洋洋的，思緒無限放空，身體好像飄到了空中。然後就這樣睡著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隻知道醒來的時候，隔壁床的大娘已經出院了，來接她的依舊是她的兒子和兒媳。走的時候我還沒醒，她就托護士給我帶了話，甚至還留下了地址，邀請我病好了之後去看看她，和她好好聊聊。我仔細地收好了地址，有些艱難的爬上輪椅，朝著小金的病房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想，看到小金的時候應該說什麼。可等我真正到了小金的病房，眼前的變化令我嚇了一跳。小金的窗簾拉開了，房間裡特彆的亮堂。陳俐就坐在她的床邊，一口一口喂著小金喝粥。小金的臉蛋紅撲撲的，正鼓著腮幫子努力吞咽嘴裡的食物，徐紅姐坐在一旁含笑看著這一幕，小同眼睛紅紅的，但嘴角微微翹著，顯然也很高興。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模樣。以至於很久以後，再次想到這一天，我還能記起當時的心情。看到我一個人過來，小同迅速擦乾淨眼淚，小跑過來將我推到了床邊。小金看到我，朝著我笑了笑。雖然笑容看著還有些生澀，但是至少她對我們有反應了。我立刻也揚起微笑，替她擦去嘴角的飯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