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光章不得不橫下一條心表態：“是去送錢求情，又不是送毒藥，要我親自去就親自！求官不到有秀才，討米不到有口袋，到了這一步，隻有腦袋上包床破棉絮，亂撞，撞出什麼樣是什麼樣！” 眾董事望著袁光章那副神態，大都苦笑了。 袁光章進一步提出意見商討：“大家說說，到底給曾政克送多少錢合適？” 有人說送兩千，有說送五千，眾所紛雲不能統一。 還是銷售科長看得清，一番仔細分析：“既然貪官愛鈔，肯定是韓信帶兵——多多亦善，可多了，我們廠裡承受不了，若太少，必定看不起，也難達到我們的目的。按平傳泰所說，他拜年就送了兩萬，我們現在有事求人家，不拿一到兩萬送給曾政克，肯定是做不到事的！” 股東心痛，拿出來的是血汗錢內！但不送又渡不過眼前的難關，最後迫不得已，咬著牙巴骨定弦為送一萬。 下午，袁光章懷揣一萬元現金，忐忑不安走進曾政克辦公室，膽怯地輕輕叫聲：“曾局長。” “喲，袁董事長，稀客，請坐，我來給你泡茶。”曾政克擺出政客嘴臉，顯得無比親昵招呼。 袁光章臉含求人的苦笑，隔著辦公桌在對麵坐下。 曾政客起身泡來一杯茶送到袁光章麵前。 袁光章伸雙手接著，放在桌上。 曾政克回到座位坐下明知故問：“袁董事長日理萬機，怎有時間來我這兒坐坐？” “唉……”袁光章發出長長一聲歎息，稍微停頓才語重心長說：“曾局長啊，我在吊頸，你卻還在笑我打秋千！我這回被擠壓到懸崖邊，實在是勒不住馬，毫無辦法了，才厚起臉皮專門來求你開恩的啊！” 曾政克一臉正相，好象十分同情似的問：“到底怎麼搞起的嘛，怎麼搞出這大一個禍事？” 袁光章不清楚曾政克的為人，對其經濟方麵是廉是貪拿不準，不敢貿然把錢拿出來遞給他，聽到關心詢問，又倒一次苦水，講那些入股錢拿得多的人大股東，生怕丟了本錢而越俎代庖，架空法人瞎指揮，整出禍事擺起，還得讓自己出麵接受處理。人不傷心不落淚，隻因未到傷痛處，袁光章說到傷感處，想起處在夾縫之中，越發感到心寒，早過天命之年的大男人，眼眶裡竟然噙滿了淚水。 曾政克以質疑之態表示同情：“這麼無天無法亂搞，簡直是在害你這個法人。” “就是呢，現在出了事，一個二個不再爭著出麵，還得要我來承擔責任。”袁光章苦悶之極地說。 曾政克拿出慣用的政客手段，以淩厲的語氣，采用高壓態勢重重敲打：“袁總啊，實在沒辦法，我肩負質量監管重責，所以，同情歸同情，還得履行監管職責，感情不能代表法律，該查處的必須依法查處，這大一個場合，450噸劣質磷肥，貨值金額就是1、萬元，沒 萬元，沒收肥料加處罰，你們輕者遭、0萬，如果重罰……”最後留下意味深長的話讓其揣摸。 袁光章眉毛上愁起了疙瘩，皺著眉頭說：“輕罰都乘不起，還說重罰，今天來找曾局長，就是想讓你從輕再從輕，不然，新改製的企業……”說去說來，好一陣沒拿出實質性的東西——董事會上討論的打人子彈（錢）。 曾政克愛貪成性，習慣於不見鬼子不掛弦，不見孝敬不放讓，聽到對方一個勁叫苦，光憑那張嘴巴，老太婆唱戲——過說，早已心生厭惡，不等其嘮嘮叨叨說完，就極不耐煩地唱高調打斷：“袁董事長，實在沒有辦法呀，國家的法律必須執行，光考慮你的問題，把法律擱在哪個位置，我怎麼向黨和人民交待？” 袁光章見曾政克不似先前那樣親熱，說話越來越硬，眼望其人心中自想：“看來平傳泰之言絕無虛謬之處，說了這大一陣，我隻在叫苦叫難，沒有說到給他的好處，有些忍不住了。該把錢拿出來，再看他如何說話？”這樣一想，語氣轉變：“曾局長，我是幾十歲的人哪，明白一切事理，人家放了鹽知道鹹淡。正因為這事辦起來使你為難，所以到這兒來之前，準備了一點小意思，一萬元錢略表敬意，敬請笑納。”邊說邊遞過去。 錢送過來，曾政克並不露出餓癆相伸手接。 袁光章見他不接，但沒有拒絕之言，順勢放在曾政克麵前桌上，縮手回來等候他表態。 曾政克見到行政相對人孝敬，心裡樂開了花，因為這樣收錢的時候多了，早已鍛煉得波浪不驚，所以臉上並無任何表情，僅僅對當事人態度頓時轉變，好像他比受懲罰的人日子還要難過，反向人家叫苦：“袁董事長，請你千萬理解我，自從當上這個質監局長，親戚朋友和你們這些老總幾乎得罪完了。哎，真沒得意思！法律必須執行，關係還得考慮……” 未等到話說完，外麵傳來“啼嗒啼嗒”的腳步聲，有人朝局長辦公室走來了。 曾政克聽見腳步聲，害怕來人看見自己受賄，趕緊拉開抽屜，將擺在桌上的錢抹進屜子裡。 袁光章見他把錢抹進抽屜，知道有門，一顆懸著提上喉嚨的心，終於回落到正常位置。 腳步聲在門外停止，原來是卿正富準備找曾政克說事，看見有外人在和局長說話，知趣地轉身走了。 袁光章這才臉堆笑容，接著曾政克剛才的話說：“曾局長，你的意思我也明白，硬是不處罰，你們難向上交待；請允許我們做個意思，少交點罰款，這樣，你能交差，我也過得出日子，兩邊皆大歡喜。” “怎麼個意思法？”曾政克知道生意人的腦袋瓜子靈活，既然如此說，想必已經想好法子，順著他的話問。 袁光章說出意思方案：“不沒收那批磷肥，已經運出去，按你們規定立即召回；我馬上派人組織一批含量高的磷礦石，重新生產出高濃度磷肥，與原來含量差的摻和，經檢驗達到合格再銷售。再交幾千元罰款……”邊說邊察言觀色看其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