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同誌，公社研究分配缺糧的時候，請幫一下忙，給我美言幾句，爭取給我家儘量多分配一點。”闕良池見黃宛金吃得滿意，這才小聲道出本意。 黃宛金繼續打著飽嗝，嘴裡又“嗯”了一聲就離開了。往下調查了幾家，當天下午回到公社。 各大隊把編造的缺糧供應花名冊上報公社集體審查。討論大乾大隊時，黃宛金見花名冊上的嚴重缺糧戶中有闕良池，便說：“我去闕家親自了解過情況，他家根本不缺糧，怎麼能算嚴重缺糧戶？我在他家還吃了雞蛋、臘肉麵條。” 公社否定闕良池為缺糧戶，確定不供應缺糧。 闕良池沒有分到一點兒缺糧指標，認為乾部們沒有實事求是上報，去大隊問藍理會：“藍會計，你們當大隊乾部的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情況，拖娃娃灘，老少8、9張嘴巴吃飯，年年等不到新熟就斷口住糧，哪一年不是嚴重缺糧食的戶？過去年年我家都是按最差糧食的戶解決缺糧指標，為什麼今年一顆糧食都不給我？難道你們當乾部的，真願意眼巴巴看著我一家人餓死？” 藍理會推卸責任：“老闕，我們大隊討論、編造缺糧計劃時，你家是按最缺糧食的戶上報公社，至於公社怎麼把你搞掉了，沒有給你家核定缺糧指標，不是我們大隊乾部的事。” 闕良池心急火燎趕到公社，見黃宛金正在辦公室裡看報紙，輕手輕腳走到麵前，小聲謹慎問：“黃同誌，你到我們大隊調查，我專門拜托過，公社研究分配缺糧指標時，請美言幾句，照顧一下，過去我家年年都是按嚴重缺糧的戶供應缺糧，怎麼今年把我搞掉了，是不是你忘記給我幫忙說了？” 黃宛金抬起頭來，望了闕良池幾眼，沒有說話，又低下頭去繼續看報。 “黃同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總該給我說一聲，我心裡才明白。”闕良池急了，兩眼緊盯黃宛金，聲音逐漸提高。 黃宛金兩眼直瞪闕良池，有點生氣地說：“我在部隊受首長和黨的教導三年，有很高的階級覺悟，怎麼能夠讓你左右，被幾句花言巧語欺騙瞞哄？你家差不差糧食吃，應該烏龜吃螢火蟲兒——自己心裡明白！” “黃同誌，你這樣說，我就不明白了，聽你話中的意思，我家不差糧食吃，故意在鬨饑荒是不是？”闕良池越發糊塗，雖為農民，但事關一家老少的性命，為避免全家人餓死，不得不壯起膽子發出質問之聲。 黃宛金歪著頭，盯著闕良池，理直氣壯地說：“通過我實地調查了解，你家就是不差糧食吃嘛！” 闕良池氣得隻差一點兒背過氣去，過了好大一陣才緩過勁來，兩眼氣得血紅，氣急敗壞地說：“耶，黃同誌，做人要講一點良心羅！” 黃宛金不服氣反問：“老闕，把話說清楚，我怎麼做人不講良心？” br /> 闕良池氣得發昏道：“未必你就不明白，我好心好意留你吃飯是為啥，難道還不如喂狗子？” 黃宛金斜眼打量闕良池，稍許才作答：“給你說明白點，在你家吃飯，又不是我找你要來吃的，是你心甘情願留的，這會兒滿口金牙巴——開什麼惶（黃）腔？你以為一碗麵條，就能讓我不講原則，隨意放棄高度的革命覺悟嗎？” 闕良池這下是氣上加氣，一下子氣急攻心，顧不上禮數，隻管出言不遜，放肆地大吵大鬨：“早知道你是這麼一個東西，我家東西寧願喂狗，也不得給你吃！喂了狗子，它會看家，從外麵回家，它還知道搖頭擺尾來迎接，向主人獻忠心；巴心巴肝做給你吃了，不講一點兒交情，沒有一句好言語，反倒壞我的事，把應該分給我的缺糧指標都搞掉了！世上哪見過你這樣的壞東西！” 吵鬨聲驚動了公社乾部，紛紛出來看是怎麼一回事。 “闕良池，怎麼一回事？在公社大吵大鬨，象什麼話？”公社黨委副書記曾嬌華走過來問。 闕良池滿腹委屈，大訴其苦：“曾書記，我在大乾大隊眾所周知，是出了名的缺糧戶，拖娃娃灘，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吃口8、9個，那年沒有給我家供應缺糧？今年倒好，你們不管我一家人死活？一顆缺糧都不給我供應，難道你們當乾部的就狠心讓我全家人餓死不成？” 曾嬌華要維護集體領導形象，於是極力分辨：“老闕，這就是你的不對，公社領導考慮缺糧指標要真正分到那些差糧食吃的戶，專門安排乾部到每個大隊逐戶調查摸底，再研究審核分配供應指標，怎麼說不管你的死活？” “來嘛，花客在這兒，線客也在這兒，黃同誌就來說一下，我家是怎麼不差糧食，如果屬實，就是我不講道理，故意在這兒胡扯，不光心甘情願受罰，全家人餓死活該！”闕良池不甘心，話語咄咄要黃宛金當麵表態。 曾嬌華聽到闕良池敢於發誓，便點頭應允：“行，小黃，你就把研究審核缺糧指標會上，彙報調查了解到的情況再說一遍，讓老闕心悅誠服。” 黃宛金此時是和尚的腦殼——無法（發），硬著頭皮說：“你家確實不差糧食，我去你家了解情況，留我吃飯，還是吃的雞蛋、臘肉麵條。哪象缺糧食吃的人家，哪一點算得上缺糧戶？缺糧戶這兩天哪裡還有雞蛋、麵條！” 闕良池氣得不行，連連跺腳叫屈：“老天哪老天，天下哪見這樣黑良心的人哪！我家日無雞啄米、夜無鼠耗糧，為了巴結你，硬要留你吃飯，家中空空如野，女人才從後門悄悄出去，找大哥家借了一斤麵條、兩個雞蛋和一小塊臘肉，專門煮給你一個人吃。我家上有70多歲的老人、下有幾歲的娃娃，哪個舍得吃啊！”一邊說一邊“嗚嗚”大哭起來，哭得好傷心！ 黃宛金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麵對大哭的闕良池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