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我就來給你們說個真人真事，看你信不信。”劉念恩不緊不慢地說。 酒仙兒笑了笑說：“既有真人真事，就聽你講嘛。” 劉念恩便高興地講開了故事：縣城天寧寺後邊坡上，住著一個姓毛的青年，剛剛長大成人，就找木匠師傅學手藝，學徒三年，到底人年青，腦袋瓜子靈醒學得快，師傅也不保守，到二十多歲手藝學成，做得一手好木工活，謝師過後，就自立門戶，單獨在外攪活路。 哪知恰逢三年自然災害期間，家家戶戶糊口都難，加上大煉鋼鐵那陣，木料也燒得凶，有幾個請得起匠人做家具？ 但還是有少數的人兒女大了，再怎麼清貧困難，男娃娃要娶媳婦，女娃兒要出嫁，必請去做家具。 六二年春，食堂剛剛解散不久。 毛木匠的大表妹，就是他大舅的大女兒要出嫁。他大舅專門到縣城請毛木匠去給表妹打幾台陪嫁妝奩。 那個時候，過的是食不裹腹的日子，不要說吃肉，連飯都吃不飽，有人曾說：“吃到一頓淨包穀麵麵飯，算得上是神仙過的日子，死了就閉眼睛。” 舅母擔心毛木匠吃不飽，沒有力氣乾活，想方設法、變換花樣、使出渾身解數，儘可能地把飯菜做得豐盛一些，儘量讓毛木匠吃飽吃好。 上了桌子，舅母客氣地說：“毛師傅，你為表妹下這號的苦力，飯要吃飽，哎，就是沒有好菜招待，實在有些對不住啊！” 毛木匠聽見舅母如此說，“嗤”的一聲笑出聲來，含在口中的包穀麵菜飯，也隨著笑聲噴了出來，稍稍停頓才說：“舅母，這麼多菜了，您還說沒有菜，隻好請您拿一根響篙子（響篙子是一種攆雞的工具。竹子一頭劃成數塊，手握著整的這頭，敲出響聲攆雞子，故名）來！” “拿響篙子來做什麼？”舅母大惑不解。 毛木匠一本正經地說：“把我往菜田裡邀噻。您看，一桌子的菜：炒的是青菜，打的是青菜湯，涼拌的衝菜苔也是青菜，連這包穀麵麵飯裡，摻的儘是切碎的青菜，您還說沒有菜，所以隻好請舅母拿響篙子來，把我攆到菜田裡去，滿田的菜，您總不會再客氣地說沒有菜了！” 滿桌子的人聽毛木匠如此說，一齊哈哈大笑。數表妹笑得最狠，口裡的包穀麵麵飯，噴射得到處都有。 劉念恩講過之後接著說：“我講的真人真事，足以證明，說有沒有菜，是客套話。好了，不說這些了，就說到這兒。”稍歇，劉念恩說：“酒仙兒，你給娃娃們講一下你們當兵的那些故事好不好？” 酒仙兒痛痛快快地回答：“要得，不知要聽哪方麵的？老子來給這些你們小家夥上一課。” 又是小狗子嘴快：“剛才恩爸兒正在跟我們講酒經，您當過兵，就講酒和軍隊有沒有關係。” 酒仙兒點頭講述：“軍旅，關係到一個政權的穩固，關係到一個國家的興起和衰亡。 衰亡。在刀槍劍戟與車馬之外，這酒和軍旅的關係又極為密切。” 小家夥們全神貫注，隻有小狗子的話最多，喜歡從中打岔：“怎麼一個密切法？” 酒仙兒看了他一眼，一邊擺手示意不要打岔一邊說：“莫橫起插一杠子，聽我慢慢說。在曠遠遼闊的古戰場，猛將出征時，酒作為壯行之物，能增添行色，使三軍用命，戰鬥之時，直殺得地動山搖、飛沙走石、愁雲慘淡，山河失色、日月無光。” “好壯觀哪。”小狗子忍不住稱讚。 酒仙兒並不停頓接話，而是繼續講：“我們聽過評書，中國曆史上，大家熟悉不過的有：項羽擺設鴻門宴，關羽溫酒斬華雄，趙匡胤杯酒釋兵權，範仲庵濁酒一杯藏甲兵，曹孟德與劉皇叔煮酒論英雄等等。《水滸傳》中的梁山好漢李逵要下山接母，宋江不允許，原來怕他喝酒誤事，李逵隻得發誓下山幾天一定戒酒；《鐵道遊擊隊》中的魯漢喜歡貪杯，結果誤事，答應老洪戒酒，可是，從山裡集訓回來又去喝酒，被叛徒出賣，犧牲在假鐵道遊擊隊手裡。” “酒仙兒叔好會概括喲。”小狗子驚歎酒仙兒學識。 酒仙兒瞟他一眼繼續說：“從古代到現代，可見刀叢與酒杯並列，詭計同謀略相鄰；無論平時多麼貪杯之人，在這性命休戚相關之際，哪個敢輕易沾唇？誰敢置性命於不顧而一醉方休？” 劉念恩遞過酒盅，插嘴說道：“給他們講一下，為何酒後能夠勇敢殺敵。” 酒仙兒接過酒盅，喝了一口遞還劉念恩：“都知道鄭板橋有難得糊塗的至理名言，將士飲酒之後，之所以能夠亮本性而見真勇，是酒幫助他們進入近乎糊塗的境界，醉眼朦朧，莫視血液與屍體存在，不思量，不自省，不反顧，將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敢於用個人的生命孤注一擲去和敵人拚搏。” 小家夥們聽得津津有味，一個個全神貫注，目不轉睛地聽酒仙兒神侃。 劉念恩見酒仙兒打住話頭，自己先喝了一口，再次將酒盅遞過來。 酒仙兒接過酒盅就喝，喝過之後將酒盅遞還，繼續說道：“古代，文人墨客填詞作賦，讓人看到一幅幅軍旅與酒為伴的迷人畫卷。” “約，古人真了不起，詩能顯現畫卷呐？”小狗子直到驚異，吃驚地問。 酒仙兒認真問：“你讀過唐詩涼州詞吧？” “讀過。”小狗子如實回答。 酒仙兒笑著說：“你背給我聽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小狗子機械背誦。 酒仙兒一本正經指教：“這就對了，你看，這是一幅生動畫卷：葡萄美酒斟進夜光杯中正欲喝下，那琵琶樂聲卻在不停催促，西部邊塞的將士們沉浸在悲壯的情緒之中，要出征了痛飲一番，為啥呢？古來征戰幾人回嘛。你看看，這不就是一幅堪稱千古絕唱的美麗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