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娃子弄不懂是怎麼一回事:“恩爸兒,比那鍋巴還要強,我們弄不明白是啥意思,這裡麵有什麼典故?” 看熱鬨的逐漸圍攏來,越圍越多,把劉念恩團團圍在中間,既象看猴把戲,又似觀看久瞧不厭的西洋鏡。 劉念恩聽到貓娃子詢問典故,於是,十分老練地用開導的口吻教訓貓娃子:“這個都不知道?當然有典故。” “那就把典故講出來聽噻。”叫化子來勁催促。 劉念恩端起酒盅,慢慢地品了一口,“咕嚨”一聲吞進喉嚨,表現出一副非常滿足的樣子。以往喝酒,一會兒就要遭,顯出醉眼朦朧的神情,說話結結巴巴,今天因為才開始喝酒,還沒有到位,所以語言比較流暢,口齒清楚地答應:“好嘛,我就講給你們聽嘛。”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著對麵坡上講起來:石院子萬年青家,因為手事(手事,方言,即家庭條件)不好,唯一的一個兒子萬根草,由於生活較差,因而頭發亂七八糟略微有些發黃,一張上寬下窄的瘦削瓜子臉,顴骨凸起老高,一對大眼睛深陷眼窩之中,額頭顯得格外突出,高鼻梁、厚嘴唇,無事時愛吧噠咂嘴,好似嘴裡有永遠也咀嚼不完的東西,其實是他那個肚子時刻感到饑餓,需要填塞東西而產生的機械動作,就是這樣一個家庭,哪家閨女願意嫁給他?所以長成二十七、八的小夥子,還是那校場壩的旗杆——光棍一條,沒有財力討房媳婦兒。多次看中人家女子,請媒人前往提親,女方聽說是萬年青家,連娃娃的人品、模樣都不問,腦殼隻差擺得下霜來,叫媒人免開尊口,若與他家聯姻,那是吼包(方言,吼包就是哮喘病人,吼字讀一聲平音)咳出血來——沒得談(痰)。 所以,好長時間以來,萬根草一直沒有找到對象。 萬根草見到同齡人紛紛結婚,成家立業、夫唱婦隨,好生羨慕。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生理變化的需要,時常在同齡人麵前言語:“這輩子,我要是找到了一個婆娘,就是三天三夜不吃飯,也硬要和她親熱一個夠,不然,死了都不得閉眼!說起來就感到醜人,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女人的那東西是橫還是豎長著,更不知道和女人睡覺,是個什麼滋味。慚愧、慚愧!” 已婚同齡人,時常把這個笑料當作龍門陣擺。 久而久之,萬年青得知人家經常譏笑自己的兒子,覺得很不光彩,心裡暗暗記恨娃娃丟人現眼。 有一天,萬根草又在如此說,恰巧被萬年青聽見了,他嘴裡不說,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萬年青雖然才過天命之年,正值壯年,但年青時活路做得苦,重活、累活做多了,因此身子骨不十分硬朗,親耳聽見兒子說得如此可憐巴巴,不由得內心酸楚,暗暗發狠,要為兒子娶一個媳婦兒,回家和婆娘牛郎花商量:“老婆,娃兒已經長大,我們應該為他張羅婚事,討一房兒媳婦傳宗接代。” 牛郎花望著老公說:“我看隻有 看隻有娶上莊大隊蒲誌元的大女子蒲公英做兒媳婦。” 萬年青顯得有些憂鬱:“蒲公英生下地就射出一支箭,我怕她會害了我們家!” 原來蒲誌元之妻生育女兒時,婆婆媽幫忙接生,忙碌一陣之後,嬰兒呱呱墜地,婆婆媽看了一眼告訴:“媳婦兒,生的是一個女子。”說完,勾下腰去剪臍帶。 女嬰突然屙出一泡尿,撒在祖母衣服上。 婆婆媽迷信,接生出來對老公說:“哎呀,這個女子下地就射出一支箭,不是射爺爺、奶奶,就是要射娘和老子。” 從這一刻起,一家人都認為她是一個災星,留下她,必定會危害全家,蒲誌元的父親狠心將繈褓抱出去,把她扔在旁邊通往湖北的大路上。 女兒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舍得?蒲妻哀求婆婆媽:“請媽幫我把女兒找回來。” 婆婆媽雖然迷信,但心地善良,經不住兒媳婦淚水漣漣打動,終於動了惻隱之心,人性占了上風,急急忙忙到大路上把小孫女抱了回來。 蒲誌元為了逢凶化吉、驅害為益,上街來找算命先生為女兒算命,講述女兒生下地就撒尿之事,懇請排算一下怎樣才能消除災害。 算命先生掐指推算一番之後說:“隻有取一個柔弱的名字,才不致於害人。你姓蒲,就取名蒲公英,春天的蒲公英長得嫩黃,種子隨風到處飛揚,給大自然增添了許多情趣;蒲公英能夠消炎,可以給人治病,還能作豬飼料,犧牲自己,造福人類,就再也不會害人了。” 蒲誌元聽從算命先生之言,給她取名蒲公英。 蒲公英已到出嫁年齡,一般人家還是不敢娶她,所以二十三、四歲了還待字閨中。 牛郎花歎了一口氣:“哎,若說怕蒲公英害人,一是算命先生給她取名已經化解,二是二十多年沒有見她害過誰,再說,我家隻有這樣的條件,要想高攀,搞得不好,兒子隻有打一輩子單身漢!依我看,蒲公英的模樣也還過得去;我們農村人討媳婦,隻要長得高高大大、粗手大腳,能乾農活、是一個好勞力,又會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就很不錯了,可以考慮娶蒲家大妹給草兒做媳婦兒;我到妹妹家玩耍,曾請妹妹試探過口風,蒲家也不寬裕,怕女兒出嫁以後受窮,放出話來要十二套衣服的聘禮。” 萬年青歎息一聲說道:“娃兒的婚事遲早要辦,不可能叫娃娃一輩子打光棍,隻要你看起蒲家大女子做兒媳婦,就下狠心來辦;沒得錢,想法借高利!” 兩口子意見統一了,請劉媒婆到蒲家提親。 劉媒婆三寸不爛之舌,死人都能夠說得活。到蒲家一通亂吹,說得天花亂墜,把萬根草和蒲大妹兒吹成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絕配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