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聽她詢問自己的行程,雖然不想打擊她,但卻也無可奈何,苦笑道:“今夜就走,演唱會行程很緊,一天都不能耽擱。” “誒——”趙靜失望地長歎一聲。 “靜妹妹,過來坐坐,咱們說說話!”顏墨喚她道。 “哦!”趙靜便跟在顏墨身後,來到天井中坐下。 “小靜,剛才你們聊什麼呀?”邱秀慧滿眼好奇的問道。 趙靜有些害羞,應道:“沒有什麼,就說說話!” 趙振國看到顏墨手上的小禮盒,心中了然,這定是女兒送給顏墨的信物。 趙振國笑笑,心中一動,這倒是測試他情緒穩定性的良機,便對顏墨道:“小墨,你不打開看看?” 趙靜一驚,趕緊羞澀地叫道:“顏墨哥哥,回去再看!” 顏墨早知裡麵是什麼,自然不能讓趙靜難堪,便狡黠一笑道:“這是我們兩小間的秘密,我是不會出賣小靜暴露給您二位看的!” 吃過一餐飯,確認了趙靜的心意,他對趙振國和邱秀慧的稱呼及自稱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尊敬之意不變,但用詞變得更隨意了。 趙靜聽他如此說,心中一鬆的同時,絲絲甜意湧上心間。 趙振國突然收斂笑容,沉下臉來,瞬間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淡淡擴散。他不帶一絲感情地緩慢道:“如果我一定要你打開呢?” 他此話一說,現場三人全都一愕,趙靜眼眶瞬間紅了,邱秀慧也滿臉不解的看著丈夫,實在想不通他為何要強人所難,擺出一副棒打鴛鴦了架式。 顏墨最先反應過來,嘻嘻一笑,道:“趙叔叔,這不像是您的風格呀?您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趙振國雙眼緊盯著他,靜默不語。 邱秀慧這時也反應過來了,神色一緊,趕緊插口道:“老趙,彆開這種玩笑,會嚇到孩子們的!” 趙振國仍然一言不發,雙眼犀利地盯牢顏墨。 顏墨一開始也是有點莫名其妙,但這時就反應過來了,這應該是“老丈人”的第二個考察了,大約是想看我麵對極端情況的應變能力和自控能力。 最好的應對是有理有利有節,鎮定自若,進退有據。 顏墨淡然一笑,道:“阿姨,我變個魔術給您看,好不好?” 邱秀慧聽他如此說,趕緊接口道:“好,好,好!” 趙靜看到父親仍然繃緊臉色,不由嚇得心臟砰砰亂跳,心裡又委屈又難過,實在想不明白父親為何為難顏墨。 顏墨掃了一眼趙靜,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現在很難過很委屈,心裡不由得憐惜心疼。 顏墨臉上帶著淡笑,將拿著禮盒的手平舉空中,又將彆一隻手在亮在空中,上下翻了一番,口中交待道:“你們看,我這手空空如也,沒什麼古怪吧?” 邱秀慧捧場道:“沒有,沒有!” 顏墨將空手覆蓋到拿禮盒的手上,嘻嘻一笑,對趙靜道:“靜妹妹,你來對著我的手吹口仙氣!” 趙靜聽到顏墨的招呼,暫時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好奇地伸頭往他的手上一吹“噗!” 顏墨口中同時說道:“如果天意在我,神仙拿走禮盒!” 趙靜和邱秀慧聞言,全都有一種絕望的感覺,這顏墨,想靠神仙幫忙,靠譜嗎? 趙靜看了一眼父親,見他仍然冷眼看著顏墨,似乎在說:“演,你繼續給我演!我看你演到什麼時候?” 趙靜手扶額頭,幾乎不忍心去看顏墨了。 不過,顏墨臉上仍然是笑吟吟地,他徐徐打開手掌,那個魔方大小的禮盒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了。 “咦,不見了!” “真的不見了!好神奇啊——” 邱秀慧和趙靜兩母女雙眼圓睜,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 顏墨將兩隻手翻了翻,交待清楚,然後喜氣洋洋地笑道:“果然天意在我呀,哈哈哈——” “太神奇了,顏墨哥哥,禮盒哪去了?”趙靜心中大喜,咯咯笑了起來,抓住顏墨的手上下查看。 此時是夏天,顏墨穿的是短袖,兩條胳膊光溜溜地,哪裡有藏盒子的地方? 顏墨笑道:“當然是去該去的地方了!” 趙靜雙眼眯成月芽兒,得意地斜了一眼父親,笑道:“哦!” 顏墨將兩手在趙振國麵晃了晃,仍然一臉笑意,道:“趙叔叔,抱歉啊,現在想打開都不行了,您看,天意啊!” 顯然,趙振國沒想到顏墨會玩這一招,雖然麵色仍繃著,但氣勢卻已經消失了。 邱秀慧趕緊接口道:“老趙,彆繃著臉了,你看,老天都不幫你!” 趙振國搖搖頭,盯著顏墨,森然道:“此齊薑氏乘醉遣夫之計,瞞人耳目,非正道也!” 顏墨一腦袋的信息數據,自稱一聲知識淵博毫不為過,聞聽此言,自然馬上明白了趙振國話中的典故出自《左傳?晉公子重耳之亡》。 &nb /> 《左傳》是儒家經典之一,與《公羊傳》、《穀梁傳》合稱“《春秋》三傳”。他作為顏儒傳人,如果不解此典,必定會讓人看輕三分。 他心中一轉,此典便浮現於腦海中。 春秋時晉國公子重耳逃難,到了齊國,齊桓公給他娶了個妻子薑氏,還給了他二十輛車和相應數量的馬匹。 重耳呆在齊國六年,對這種生活很滿足,根本忘記了回晉複國為君的理想。 齊桓公去世後,眾公子爭權奪位,齊國陷入內亂之中。齊孝公嗣位後,諸侯大多與齊不和睦。 跟隨在重耳身邊的狐偃、趙衰等人認為不應這樣呆下去了,想離開齊國到彆的地方去,便在桑樹底下商量這件事。 恰好有個養蠶的女奴正在那株桑樹上,偷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回去把聽到的話報告了重耳的妻子薑氏。 薑氏得到消息,馬上把女奴殺了,並對重耳說:“你是不是有遠行四方的打算?偷聽到這件事的人,我已經把她殺了。” 重耳莫名其妙,說道:“沒有這回事。” 薑氏說:“你走吧!貪戀享受和安於現狀,會毀了你的功名和前途的。” 但是,重耳卻不肯走。 薑氏便與狐偃商量,用酒把重耳灌醉,然後偷偷拉著他出了齊國。 重耳酒醒之後,勃然大怒,拿起戈就去追擊狐偃。 重溫典故,顏墨便明白了趙振國用此典來說自己的意思。 他言下之意就是說顏墨學習薑氏瞞過大家的耳目,並不是正道,等彆人醒過神來,找到破綻,一定會與他算賬。 這話確實相當嚴厲,隱隱中還指責顏墨不誠實,裝神弄鬼,瞞天過海,最後定會落到被人追打的境地。 顏墨神色不驚,微笑道:“趙叔叔,您誤會了,此非晉公子重耳之舊戲,實乃齊景公色惑魯定公之計也,抽薪止沸,剪草除根,天下太平!” 他這話也是有典故的,說的仍然是春秋戰國時的舊事。 春秋時,齊國與魯國是鄰邦,兩國會盟夾穀,齊景公想占魯定公的便宜,結果被當時魯國的大司寇孔子識破陰謀,不但沒占到便宜,反被孔子奚落了一頓。 當時,齊國賢相晏子也已去世,而魯國在孔子一眾賢臣的輔佐下,欣欣向榮,好學知禮,路不拾遺。齊景公為此深感抑鬱不安,憂心忡忡。 齊國大夫黎彌便給景公獻計道:“魯國民富國安,久無戰事,魯定公一向愛好女色,我們獻一批美女和良馬給他,他耽於淫-樂遊玩,就會怠慢國事,而孔子等賢臣肯定忍受不了魯定公的行為,一定會離開魯國。” 齊景公覺得此計甚妙,於是采納了他的建議,派他從國內精選八十位美女,又教授美女們以歌舞取悅於人的嫵媚伎倆。 果然,齊國美女一到魯國國都,便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魯國宰相季桓子也被美女們迷得神魂顛倒。 齊國使者將美女敬獻給魯定公,魯定公又把其中的三十位美女賞給了季桓子。自此,魯國的決策者們沆瀣一氣,日夜沉湎於酒色中,一概不理朝政。 孔子的學生子路對此極為不滿,憤怒地對孔子說:“魯君已無可救藥,魯國已不可留,我們走吧。” 孔子說:“國家的郊祭就要到了,定公如果連郊祭都忘了的話,我們再走。” 結果郊祭這天,魯定公雖然去了,卻隻是草草走了個過場,又匆匆回去同美女們享樂去了,根本沒按照規定送祭肉給高級官員們。 孔子沒收到應得的祭肉,就知道季桓子和魯定公壓根不想再恢複周禮了,魯國也無法再用禮樂精神來治理了。 孔子忍無可忍,便帶著弟子們憤然離開魯國,周遊列國去了。 由此,齊國用美女釜底抽薪的計謀成功,魯國蒸蒸日上的國勢也不得不戛然而止。 顏墨用此典故,說明自己剛才的做法並不是欺人耳目,瞞騙一時,而是從根本上消除了引起兩人產生矛盾的基礎或依靠物(那個禮盒)。 趙振國自然也是聽出了顏墨話中的典故,心中非常震驚。 一件事,從不同的角度來看,自然會有不同的解讀。 顏墨剛才的做法,是欺人耳目、瞞騙一時,還是抽薪止沸、剪草除根,自然得看他是不是真的將禮盒藏好了,讓人抓不到破綻! 趙振國對顏墨道:“你站起來,退後三步!” 顏墨麵帶微笑,鎮定自若,乾脆利落的站起身來,退後三步。 趙振國便對顏墨座位周圍進行查看,明晃晃的日光燈下,他雙眼掃來掃去,根本沒有找到預料中禮盒的影子。 這一下,他不由得服氣了,顏墨這一局贏得漂亮,不但展示了處變不驚,駕馭情緒的能力,還小露了一手自己的多才多藝! “哈哈哈,好!這件事我就不與你計較了!”趙振國目的達到,霽顏開懷,趁勢下了台階。 兩人交手這一局,互為測試,意會於心,顏墨內心也對趙振國非常欣賞,順勢也笑道:“趙院長大人大量,如此學生也就放心了!” 此話一說,趙振國雙眼一亮,沉聲道:“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