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吟誦完幾句古詩，閉上眼睛，似乎又沉浸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他這番做態，卻讓雪薇仙子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起來。 想了一會，捉摸不透的雪薇仙子決定問問顏墨：“真人，不知弟子的祖師最後如何了？” 顏墨聞言，不動聲色，細察了一番腦海中的關於謝綠華、薇薇真人等關鍵詞的搜索結果。 這一找，倒真給他在天機宗長老的記憶中看到一則典籍記載：“秦哀帝年間，民不聊生，道界大劫，功德圓滿者紛紛舉霞避此末世：993年，十星連珠，薇薇真人三月初三渡劫；帝黜元羽真人，四月初三絕食蟬蛻，九月初九，天機真人飛升……” 雪薇仙子的記憶中倒沒有祖師謝綠華的結局，畢竟宗門被毀，典籍佚失嚴重，唯一保存下來的密庫除了功法，便是丹方，普通書籍一本都沒有。 那本《薇薇雜記》，還是她少女時代偶爾讀過的書籍，所以保留在記憶中，但上麵隻是薇薇真人記錄的一些生平閱曆，不可能記有自己的結局。所以，她確實不知自家祖師的結局如何！ 顏墨咂摸了一下天機長老記憶裡的信息，心有腹稿，一定要坐實和她開派祖師同年同輩，私交關係甚篤。 他緩緩睜開雙眼，兩道精光閃過，霎時又變回溫潤神采，他開口道：“為避秦末道劫大禍，綠華道友決意在993年三月初三天渡劫飛升。當時本尊尚在帝都，心有所感，急忙趕往長白之巔。 “可惜待本尊趕到之時，已是雷霆大作，天威浩瀚，綠華道友懸浮於空，若隱若現。唉～～” 雪薇仙子心中一顫，聽他說到關鍵處卻不再說下去，等了一下，忍不住追問：“祖師成功了嗎？” 顏墨傷感地搖了搖頭，閉上雙眼。 靖虛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一聲：“原來如此！” 雪薇仙子本來看到顏墨搖頭，心中便湧上一股失望之情，聽到靖虛恍然大悟一般叫“原來如此”，不由大奇，開口問道：“靖虛道友有何發現？” 靖虛看了一眼顏墨，見他不動聲色，沒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這才開口道：“你家祖師三月初三渡劫不成，元羽聖祖卻在四月初三絕食蟬蛻。後世弟子一直不解聖祖為何要絕…咳…屍解，原來如此！” 雪薇仙子這20年來，卻也受邀參加過雷宗四月初三的太平醮，知道元羽聖祖的忌日就是這一天，聽他如此一說，也瞬間明白了。 再看顏墨，卻見他雙眼緊閉，不再流露一絲情緒。 不用多問了，元羽真人和薇薇真人必定情愫牽連，不然元羽真人不會為謝綠華祖師絕食屍解。 怪不得升座大典見禮時，元羽真人一口就應允了我的求助，原來真有這份故人之情在裡麵。 兩人在感慨，孰不知顏墨更感慨，自己隻是擺出一副關係甚好的神秘樣子，沒想到靖虛竟將元羽祖師絕食而亡的事情與薇薇真人渡劫失敗聯係了起來，這是怎樣的情深意重啊！ 說到這種程度，他還能怎麼樣？否認嗎？不可能了！那是自毀人設了！ 罷了，罷了，又是裝嗶裝過頭，演戲用錯劇本了！——失敗，差評！ 顏墨暗自嘀咕。 但此語一出，他心中卻不由得悚然一驚。 裝神弄鬼畢竟不是事實，很多時候情節的發展會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成功大多是偶然，失敗卻是必然之事。 回看此事，本來顏墨是想以她祖師的謝禮方式擠兌一下她，看看她有沒有勇氣和自己孤男寡女呆在一起，吃吃喝喝，陪吃陪玩——在這個風氣保守的時代，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他的目的是要折其銳氣，墮其心氣，衝散她內心的自傲，讓她心生畏難之情，麵對自己時不敢生出對抗之意，從意誌上壓倒這個長生道的第一高手。 如今卻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坐實了和她祖師是道侶的關係，那還能再欺負她麼，那也太為老不尊，不念舊情了！ 故事情節偏離了自己預定的方向，不但沒達到折服雪薇仙子的目的，還讓自己和雪薇宗這樣一個純女子的門派扯上了不清不楚的關係，以後說不定還會惹出什麼事端來——這是有很大概率可能的。 顏墨情緒一下了低落下去，裝了半天，卻裝過了頭，越扯越亂，不僅弄得現實中關係混亂，內心的安寧也沒有了——這可是大忌。修道之士，最怕的就是心境不穩，情緒大起大落。 這個失敗讓他意識到，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妙，自己偽造修煉界身份的目的已達到，以後，在修煉界還是低調一點好。 這之前坑蒙拐騙，為了要一個好出身，不得不為，但假的終究是假的，做多了，指不定哪天一翻船，那就前功儘棄了！ 他的意識猛的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差點就走上了偏執的道路，走捷徑走多了，差點就讓自己迷失在這種用虛假編織成的成功裡，幸好沒有因此釀成大禍。 “罷了，痛快給她儲物珠，將她打發走才是正理。時間已不多了，不能再磨磨唧唧了！”顏墨心中暗想。 清醒是清醒了，但是這件事還需要一個了結，做事要有始有終。 顏墨閉眼片刻，想好 ，想好最後的說詞，再次睜眼，略帶傷感的道：“小友，知道我為什麼一開口就猜出你要煉拾顏丹嗎？” 雪薇仙子張口愕然，不知他為何又提起這茬，便略顯迷茫地搖搖頭。 “因為你和謝綠華道友長得實在太像了，一模一樣，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一般。 “不但外貌相似，就連說話聲音語氣都一樣，遣詞用句都一樣，聽到你是雪薇宗的，我第一反應就是你是她轉世之身。你說我能不想到拾顏丹嗎？”顏墨雙眼凝視著她說道。 雪薇仙子和靖虛沒想到還有這一節，一時間恍惚不已。 看到她沒有反應，似乎是震撼傻了，顏墨心裡一樂，這通失敗的忽悠總算還有點喜劇效果。 他麵上卻故作失望之色，抬起手從心口一拈，拿出一枚完全空白沒用過的識界珠。 “唉，風住塵香花已儘，物是人非事事休。你不是她，終究不是她！拿去吧，有空本尊會去青埂峰一趟，到時你再還給本尊吧！”顏墨無限感慨的說道。 雪薇仙子真是震撼傻了，元羽真人的意思是自己和開派祖師長得一模一樣？真有這麼巧的事麼？自己中興雪薇宗，難道真是天意嗎？不會自己真是謝綠華祖師輪回轉世吧？ 她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思考過自己的人生，所以被顏墨這一頓忽悠，突然感覺到一陣惶恐和迷茫。 看到雪薇仙子沒反應，顏墨這才想起她看不到識界珠，畢竟沒封印過的識界珠是不可見的，隻有靈眼、慧眼才能看得到。 顏墨提醒道：“曉曇小友，你開慧眼吧，儲物珠非肉眼所能見！” 雪薇仙子回過神來，省起自己前來求助的目的，即忙開了慧眼，恭恭敬敬地接過這枚珍貴的儲物珠。 “你最好收入靈體內，不然容易出問題！”顏墨又說道。 雪薇仙子依言將儲物珠納入靈體內，當她完成這一切，這才感覺如夢初醒。 元羽真人居然什麼條件都不用，就將儲物珠借給自己了！並且不需要留在雷宗使用，而是能帶回長白山青埂峰的雪薇宗使用！！ 雪薇仙子都不知如何感謝元羽真人了！ 想起他剛才說的話，雪薇仙子誠心正意地行禮道謝：“真人大恩，弟子感激不儘，待到煉好丹藥，弟子一定請真人到青埂峰故地重遊。” 顏墨興味索然，擺擺手道：“罷了，小友請回吧，煉丹救你妹妹要緊，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可來找本尊，能幫的，本尊一定幫你。” 雪薇仙子曉曇雖是女流之輩，卻是個意誌堅韌之人，剛才顏墨的話雖然給她造成了極大的衝擊，但她還是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思緒，有條不紊的處置事情。 但顏墨如此無私的幫助，還是再次震動了雪薇仙子的內心。 雪薇仙子對顏墨的看法，發生了180度的大逆轉，內心裡不再當他是個好色的老怪物，而是一個感情特彆豐富的多情人。 特彆是想起他一開口，動不動就來一句雋永凝練的詩句，就像詩人一樣，這種文學修養，真是非一般人所能及。 看出顏墨情緒低落，雪薇仙子和靖虛都誤認為他是憶起舊事，觸景傷情。兩人心中都有些感傷，不由得興起世事無常，人生短暫之感。 雪薇仙子忍不住安慰他道：“元羽真人，千年已逝，前塵往事不必再縈懷。生死離彆尋常事，姻緣聚散平淡心。還望真人珍重！” 顏墨聽到她安慰，點了點頭，道：“小友說的是，人生短暫，時光荏苒，且行且珍惜吧！” 看到顏墨收斂神傷，雪薇仙子鬆了口氣，告辭離去。 靖虛便代顏墨送客。 看著兩人離開，顏墨陷入沉思，開始反思自己今天的言行。 他想了一下，其他倒還好。在雷宗的地位已確立，在修煉界的身分已確認，以後麵對修士，他就是個“正規軍”了。 並且，經過墨靈和鶴靈一番辛苦，他對這個時空中土修煉界的情況，已經有了很深入的了解，許多宗門的秘辛，也被他獲曉了，有了這些信息，以後麵對其他修士，不會再懵懵懂懂。 唯一值得警醒的是，這段時間做假太多，自己差點迷失了本心，走上了偏執的道路，墮入魔道。 不擇手段獲得信息沒有錯，但如何使用這些信息，卻要大大講究了。自己以後，應該注意信息應用的手段，決不能再濫用了。 兵雲：以正和，以奇勝。先正而後奇，先仁義而後權譎。人生道路還是要堂堂正正的走，對什麼人用什麼手段，心裡要有個數，不能一味陰譎，不能一味追求自己掌控所有人、所有事。 想通這個道理，他隻覺得心頭瞬間透亮起來，剛才那股莫名擾亂心誌的情緒消散一空，心境修為悄無聲息的成長了一大截。 反思完畢，他心有所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回到現實，他決定見見自己的兄弟狗爺，勸他留在這裡修煉一段時間，打下一個修道的基礎。辦完這件事，自己就可以離開了！ 外麵還有許多事等著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