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看著她滿懷希冀的眼睛,靜默半晌,眼現悲憫之色,緩緩點頭道:“沒問題,我會整理好你們的骸骨,讓人將你們風光大葬。” “太好了!”六女禁不住歡呼出聲,互相伸手相握,笑逐顏開。 “但是,這並不能保證你們一定能夠重入輪回。”看著她們忘情的歡樂,顏墨忍不住潑了她們一盆冷水,免得她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為什麼?”阮靈珊一愣,收起歡容,驚愕地問道。 顏墨搖搖頭,平靜地說:“世間到底有沒有輪回?我不知道,你們也不知道。你們這個狀態已經近2000年了,可是除了區蓮之外,你們還見過彆的同類嗎?” 六女看著顏墨,細思他說的話,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是的,在這條冰冷的大河,她們以一種奇異的狀態,生活了近2000年,除了孤獨黑暗,還有攪人清靜的區蓮,她們再也沒看見過彆的同類。 傳說中的鬼差——黑白無常、牛頭馬麵,一次都沒有出現過,現實世界中,也找不到傳說中輪回的入口。 她們既看不到天堂,也見不到地獄,仍然是活在殘酷的現實中。 近2000年來,這條河也不是沒有人淹死過,但是那些在她們視線內淹死的人,沒有誰死後變成傳說中的鬼魂,而是人死如燈滅,就那麼無聲無息的在現實世界中消失,沒有一絲一毫傳說中的魂魄留下。 以前她們一直不願深思這件事,總是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等人死得異常,所以才變成孤魂野鬼,不入輪回。那些人死後馬上進入輪回,所以,她們都看不到。 她們一直盼望著,找到本族的大能修士,解除骸骨上的束縛和詛咒,讓她們能夠自由地行動,重入輪回。 可是,現在顏墨告訴她們,世間並沒有輪回,也沒有鬼魂,她們隻是一個意外;她們既沒有去路,也沒有退路,這讓她們如何承受得了? 她們一個個失魂落魄,心神不屬,半虛半實的身體,杳杳然飄起。 “好啦,你們先離開我的識界,各歸原位吧。天地有大奧妙,此事也未必就如我所想,你們不必現在就沮喪。我也該還神回體,救人斷事了。”顏墨說道。 六女聞言,這才回過神來,暫時放下心中的擔憂。 “是,多謝真人!”六女整齊劃一的同聲應道,各個都施了一個揖禮,聲音燕舞鶯啼,婉轉動聽。 阮靈珊施完禮,抬頭凝視顏墨,仿佛要將他深深地記在心底。數息之後說道:“真人,你能將名諱告訴妾身嗎?今生今世妾身姐妹無以為報,唯願來生來世再報真人大恩大德。” 顏墨聞言,頗為詫異,這女子還真是蘭心蕙質,這種時刻,還不忘知恩圖報,不愧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古代奇女子。 可惜呀,她們早逝在蠻族邪修手上,不然在這個時空的曆史上,她或許還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顏墨肅容正色道:“本道助人,出於本心,並非施恩望報。不過,能認識爾等古代奇女子,實為一大快事。本道也願爾等還有來生,咱們還有再見之日,重敘今日之情,結為良朋益友。” 六姝聽他如此一說,大為感動,不愧是我族高人修士,品性高潔。 阮靈珊再做一揖,躬身正聲道:“還請真人見告名諱!” 其他五姝亦是做禮相請,齊聲道:“還請真人見告名諱!” 看著彎腰施禮的六姝,顏墨長歎一聲,道:“罷了,相識一場,本道不通名報姓也是失禮,就告訴你們吧,本道姓顏名墨,乃八桂九鶴人。” “多謝真人!”六姝聽到他說了姓名,俱是大喜,各自默念,牢記於心。 阮靈珊再看了一眼顏墨,道:“妾身姐妹去了,真人再見!” 說完,她一揮手,“咻”的一聲,六位女子便從顏墨的意識體麵前消失不見。 這個意識空間 意識空間,其實並不是外界的公共空間,而是顏墨紫府識海“生長”出來的一個“識界半島”。橫亙在他的頭頂上,就像個大燈泡煜煜生輝,任何意識體都能看得見。 進出這個“識界半島”的方法也很簡單,因為這是一個不設防的“識界半島”,隻要意識體挨近這個“識界半島”的邊界,心中默念“進入、出去”,就能無阻攔的穿過界限,進出他的這個“識界半島”。 他的這個“識界半島”,在外麵看也就三寸方圓,但是進來之後,卻似無邊無際,無著無落,一般意識體,連方向都找不著。 阮氏六姝之所以會進出他的“識界半島”,那是因為她們意識體的棲身之處“象雄天珠”,和他的“識界半島”很相似,她們早學會這套進出方法。 而抑鬱症症患者的小惡魔,之所以進了“識界半島”逃不出去,是因為它們進來時,都有清晰的“進入”這個意念;但是它們想逃跑時,卻沒有“出去”這個意念。它們隻想遠離顏墨,所以隻能在“識界半島”內四處逃散,根本跑不出去。 “必須得為自己的識界半島加把‘鎖’;或者是,在‘半島’通向識海的地方裝道‘門’。”顏墨心中暗忖道。可惜,現在他不知道如何將自己的想法變成可行的操作。 這個疑惑算是解開了,另外一些謎團也從阮靈珊那裡找到的線索,稍加推理,就能解開。所以,顏墨覺得確實不應再在意識空間逗留。 他心念一動,心神瞬間從意識體下線,回到現實中。 回到現實,他馬上再次啟動鏡心術,查看象蜮的蹤影。 然而,原來趴在河底的象蜮已經消失無蹤。 顏墨心中一驚,四處查看,發現附近再也找不到它的蹤跡。 半晌之後,顏墨知道它已經逃走,不可能再找得到他,隻得放棄搜索,恨恨罵道: “嗯,便宜你了!下次再見,一定要將你扒皮抽筋,將你棲魂的“象雄天珠”挖出來,將你的意識體逼出,打個魂飛魄散。” 他之所以如此痛恨憤慨,其實是從阮靈珊的記憶中明白了象蜮的真實身份。 這個象蜮可不是一般的水生巨型動物,它其實是區蓮的寄宿體,也是他“棲魂珠”的藏身之地。 如果將區蓮的意識體稱之為“鬼魂”的話,藏著區蓮意識體的“象雄天珠”倒也可以說是“棲魂珠”。這“象雄天珠”,就是顏墨曾經在象蜮胃部看到的那個三寸左右的鼓狀物。 當年,蠻族的邪修來救區蓮,按區蓮“鬼魂”後來對阮靈珊六女的說法,其實是已經得手,但是在逃走時露出行藏,被大秦修士追上攔截。 眼看他們就要逃到岸邊,大秦修士便“卑鄙無恥”地突然對區蓮“下毒手”,出其不意之下,大秦修士的一件道器——法劍“清剛”便洞穿了區蓮的心臟,將他瞬間擊斃。 當時占婆教的那位大能修士被大秦修士的另一件道器所阻,無法救援,他的屍身帶著“清剛”劍墜落江中,恰巧被下方經過的一隻象蜮吞噬。 區蓮識海中的“潛意識體”不知何故,並未隨屍身湮滅,而是被掛在脖頸的“象雄天珠”吸收保護。 這道意識體曆經兩岸民眾千百年香火的祭祀滋養,成長為現在這樣半虛半實的意識體。 巧的是,當年擊斃他的那位大秦修士,鬥法時顯露的“法身”和顏墨現在意識體的形象非常像,都是身後自帶一輪明月般的光圈,神魂凝實,仿如真人。 所以,怪不得區蓮一進到顏墨的識界,看到他的意識體現身,便忍不住跳腳大罵他。 這倒不是他有臉盲症,他確實懷疑顏墨和大秦修士兩人就是同一人。 殺身毀家,奪“妻”骨,傷寄體,怪不得他暴跳如雷,切齒痛恨啊! 不過他恨顏墨,顏墨還恨他呢! 對於那種分裂國家,殘民自肥的漢奸,不論古今,他從前世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寬容過,都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