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誌陽今年36歲，從警15年，今年初剛提拔為九鶴市靈鶴區國警局的副局長，掛上兩杠一星的三級警督銜。 他一直從事刑偵工作，曾被省國警局抽調，參預破過幾個涉及全省大案要案，立下數次二等功，打下深厚的職業資本。 如今當上副局長後，還是分管凶殺偵破的業務，職業生涯算是順風順水。 他年幼時曾被一算命先生捏著手看了半天，連連感歎他福大命大，一生逢凶化吉，有驚無險，是天生好命之人。 這一次判命，從小給他帶來了強烈的信心，讓他在麵對危險時從容不迫，臨危不懼，果然在數次生死關頭，死神就是與他擦身而過，卻帶不走他。 不過，他感覺自己的好運在這一周不靈了，他似乎交上了黴運。 從3月30日開始，靈鶴區開始接二連三的出現自殺案，四天來出現了四起自殺案，死了五個人，重傷在醫一個。加上今天這起，那就是五天五起了。 剛開始第一第二起發生時，還沒引起國警局的重視，到第三、第四起時，國警局已經高度緊張了。因為去年一年，靈鶴區都沒出現過四起自殺案，還死傷如此嚴重。 關鍵是，這些自殺案發生的太密集太突然，到現在還找不到自殺者的自殺動機。可幾個現場都找不到謀殺的直接證據，這個問題就嚴重了。 昨天局長召開案件分析會，將這疑點重重地係列自殺案列為年度重點大案，交給他處理。他還沒理出頭緒，結果今天國立第一高中又報警有人要自殺了。 這可是讀書人的地方，自古以來學堂出事，捕頭肯定倒黴。如今雖然是新時代了，但民眾們的思緒未必就是與時俱進。 所以，一接警後，桂誌陽不敢怠慢，馬上隨隊出警，他倒要看看，今年靈鶴區到底撞了什麼邪，接二連三的碰上血光之災。 沒想到，他的預感應驗了，自殺現場詭異得就像恐怖片，連他自己也差點縱身一躍，給靈鶴區再添一冤魂。 幸好千鈞一發之際，有個學生居然以曲攻曲，破掉這個危局，救他和眾人於生死關頭。難得的是，這個學生還第一時間提醒他收集證物，處理後事。 可惜，等他布置好手下的工作，回頭已找不到這個神奇的學生。 不過，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學生的身份信息，高二（五）班的顏墨。他是非常想和顏墨親近一番的，可惜破案的壓力刻不容緩，他隻好決定改日再找這個學生。 現在係列自殺案有了重大線索，那就是錄音機中的那盒磁帶。顏墨說得不錯，這就是一曲黑暗音樂，殺人於無形。 桂誌陽帶隊回到局裡，開始對帶回來的嫌疑人和證人詢問。 很快，國立第一高中自殺案就水落石出了。 案情並不複雜：失業在家的邵斌和妻子起了口角，妻子一氣之下跑回娘家。邵斌鬱悶之下，就想聽聽音樂發泄情緒。他從幾天前剛買回來的幾盒磁帶中翻出一盒沒聽過的，在家裡聽了一會，覺得更難受，便想到天台上聽。 他的母親看他臉色不對，便尾隨他上了天台。看到他聽了一會，便站到天台邊緣，他母親趕緊從樓梯間出來阻止他。 兩人在天台邊拉扯爭吵，引起了樓下人的注意，有機靈的便呼號報警了。從接警到警察趕到，也不過五分鐘左右，這得虧警局就在一中旁邊，局裡又正是高度緊張之時，隨時可以出警。 後來，事情便變得詭異了，上了天台的人，全都漸漸被這曲音樂迷住了本心。如果沒有顏墨，死傷就難以估計了。 關鍵就在這盒45分鐘的磁帶。 邵斌供出了這盒磁帶的來曆。 這是一盒地下音樂磁帶，名叫《魔鬼勾魂曲》，三塊錢一盒。 地下音樂，顧名思義，就是沒有正規發行的音樂，三無產品。 這種音樂，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得不到唱片公司的支持，無法通過正規的渠道傳播，隻能靠發燒友私下裡擴散。它們是沒有版權的，所以，想要獲得它們的準確信息也比較困難。 現在，桂誌陽就碰上了棘手的問題。這首曲，隻有一個曲名，沒有作者、沒有發行公司，很難查。 賣給邵斌磁帶的人，叫做杜小浩，是一個音像作品二道販。 不過，杜小浩和他的妻子，已經在昨天割腕自殺了。 所以，杜小浩的進貨渠道，一下子變成了迷團。 桂誌陽拿著案情卷宗默默思索，抽了兩根煙，才理清現在迫在眉睫的兩件事情： 一是要查清杜小浩到底賣出了多少盒殺人音樂磁帶，都賣給了誰？九鶴市內還有多少個“杜小浩”？ 二是要馬上向上級彙報這起重大案件，建議向國警局總部通報案情，查清殺人音樂的來源，控製擴散範圍，及時追繳流傳出來的磁帶。 桂誌陽的設想很好，將案情壓製在警方的控製範圍內，默默解決，不引起社會震動。 可惜他雖然認識到了這個案件的嚴重性，但他還是低估了這個案件的社會影響力。而九鶴城作為全國一隅之地尚不能幸免，全國、全世界的情況又有多嚴重？ 他想將案件的擴散範圍控製住，卻沒想到，有些事未必在他控製範圍之內。 何況，就算在他轄內區，今天傍晚，天台曆險的這些人中，居然還有一個電視台的見習生陳麗潔。 更不妙的是，這個見習生當時手上還有一台家用攝像機，將現場事發經過拍得一清二楚。 所以，事件的發展趨勢，超出警方的控製範圍是注定了的命運。 …… 陳麗潔今天過得可謂驚險刺激，一次隨意的采風，居然弄到了一個大新聞。她那台家用攝像機，開啟的提示紅燈從頭到尾都沒有熄滅過，不管她是不是處於失魂狀態。 神智恢複後，從紛紜熱鬨的高中離開，劫後餘生的陳麗潔，按捺住情緒上的各種異常，也顧不上回家吃飯，便趕回了電視台。 她到台裡一看，謔，領導們全都沒有走，編導主播也一個不少。 當大家看到陳麗潔家用攝像機裡的錄像帶，全都激動壞了，這是妥妥的爆炸性新聞啊！ 嗅覺敏銳的台長聶榮全對陳麗潔讚不絕口，當即拍板，調整播放計劃，將殺人音樂事件當作重磅炸彈，馬上推出。 後續的評論，采訪，民眾反應作為事件係列題材，深挖細作，爭取將這一事件整成本年度全國重點新聞。 說實在的，在九鶴城這樣的五線城市，電視台想弄個有全國影響力的大新聞實在太難了。 城裡發生的事，幾乎都是日複一日平淡發生的雞毛蒜皮小事。每年全國新聞排行榜的前十大，幾乎全被京滬杭等幾個大城市的電視台包圓。 而在這個時代，電視台還沒有娛樂化，衡量一家電視台優劣的指標，還是看它的新聞類型。 能夠搶先報導出全國性的重大新聞，甚至能夠推動曆史事件的發展，才能有觀眾，才能有收視率，才能成為在行業內有地位的權威電視台，才會受到廣告商青睞。 所以，做新聞曆來是電視台經營者的重中之重。早幾年各地的小電視台雖知這個道理，但也是徒呼奈何，畢竟大環境不允許自由發揮，大新聞全是由國家控股的中央台發布。 也是在這兩年全社會邁入了成熟的有限言論自由時代，國家解除禁令，聶榮全才有爭搶全國年度重點新聞的“野心”！ 從200年前國家進入資本主義時代起，言論自由經曆了幾個發展階段：完全無限製的自由時代；禁止言論自由時代；成熟的有限言論自由時代。 所謂成熟的有限言論自由，是指國家基於言論“雙階理論”在兩年前立法明確的言論自由。 經過兩百多年的司法實踐，司法部門累積案例，對社會言論已經區分出高價值言論及低價值言論。 高價值言論受到國家最嚴密的保障，國家也不立法對其進行限製。如政治性言論、宗教性言論、文化及藝術性的言論等等。 而低價值言論受到國家的保障程度則較低。比如商業性言論、猥-褻性言論、誹謗性言論、挑釁或仇恨性言論等等。 總的來說，言禁放開，一般新聞內容已經不受政-府乾涉。除非涉及到危害國家安全、公共安全，政-府才會依法秋後算賬。 在這個最好的年代，聶榮全自然有大乾一番的勃勃雄心。 但奈何九鶴鳧茈電視台立足的九鶴城，新聞土壤實在貧瘠，他接手這家電視台以來，成就可以說乏善可陳。股東、董事們對此心知肚明，對他的要求也不高，可他卻時刻想抓住機會證明自己。 “這是一次機會，一次提升我們九鶴鳧茈電視台位階的機會。台裡一切欄目都要為這條新聞讓路，齊心合力，集火攻擊。在這裡，我拜托各位同仁，一定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遇，將這個新聞做好，把我們九鶴台的品牌打出去，殺出一條血路！” 聶榮全做完動員，站起身來，雙手作揖，向員工們施了一個古禮。 電視台員工熱血沸騰，紛紛回禮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