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陸直請到自己家裡,吃了頓便飯。 陸直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從實驗室裡風塵仆仆的過來。 好在王教授住的是家屬院,距離實驗室倒也不算太遠。 剛一進門就見著一大桌子的菜,剛打了個照麵,就被王教授拉到餐桌旁。 他滿頭花白,隨著歲月的流逝,臉上也起了成堆的褶子,仔細看還能看到皮膚上呈現的老年斑,唯有那雙眼睛,卻是清明得緊。 和邊上正直壯年,意氣風發的陸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麼些年,王教授是越瞧陸直越喜歡,就差沒跟老李頭把這個孩子給要過來了。 他拉著陸直,簡直是喜不自勝,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張口就問:“這段時間,那群小兔崽子沒給你添麻煩吧。” 陸直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熱情,不動聲色的抽了抽手,斂著眸子:“托老師的福,沒有。” 王教授明顯有些不信:“白冉冉也沒有?” 陸直卻還是答:“沒有。” 王教授這才無奈的笑起來:“老李頭都跟我說了,這丫頭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吧?” 陸直也不避諱,“是。” 他這般坦然的態度,倒是讓王教授沒什麼話好深說的,隻說:“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王教授性子和藹,拉著陸直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眼見著天色漸晚,陸直這才要告辭。 臨出門前,和匆匆忙忙趕回來的王萌裝了個正著。 王萌又驚又喜:“陸直?你怎麼會在我爺爺家?” 陸直定定的看了她兩眼,微微皺起了眉頭。 王教授倒是有些詫異:“你們倆認識?” “認識。” “不認識。”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陸直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眼裡也隱隱多了些不耐煩的味道。 王萌聞言有些失望,但還是說道:“我們見過多次了,怎麼算不認識呢?” 陸直沒有回答。 反倒是一直沉默的王教授看出了些眉目,打著圓場道:“你們年輕人,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萌萌自小被我和她奶奶寵慣了,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好的,陸直你儘管說。” “不用跟我們老兩口客氣。” 王萌嬌羞著低著頭,整個人顯得格外嬌羞。 可陸直目不斜視,淡淡點頭:“那我就先走了,老師留步。” 說完都不等王萌反應過來,就一頭紮進了夜色裡。 她又急又惱,追著他的背影就喊:“陸直……” 陸直沒有回頭,反而走得更快了,像是後麵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他一樣,沒一會兒就消失在黑夜裡。 她氣餒的站在原地,眼看著就要往前追過去,還是王教授拉住她:“好了,萌萌,回家吧。” 王萌這才不情不願的回去。 ***圖書館裡。 白冉冉正百無聊賴的啃著麵包,合上麵前的書,猶豫著要不要早點回去。 夏芝芝說的對,她是“長期性混吃等死,間接性躊躇滿誌”。 這才過去了多久,她就又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仿佛之前那個打了雞血一般要讓陸直刮目相看的不是她一般。 心動不如行動,她啃完麵包,收拾好東西就往回走。 出來的時候她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生怕被在附近遛彎的陸直又抓了個正著。 可當她出來才發現,陸直壓根就不在。 也不知道為什麼,白冉冉突然就覺得胸口堵了一團濁氣。 當即就想給陸直打電話,問他為什麼不來接她回去!可是電話都拿到耳邊了,她又飛快的摁掉了。 這話說的,陸直又不是她家養的狗。 哪能有這麼聽話?不來就不來唄,離了他地球還不能轉了?白冉冉背著她的電腦包,默默往回走。 往日裡那條天天都走的陰森小道,有陸直陪著的時候不覺得有多可怕,如今她一個人走著。 頭上的路燈忽閃忽閃的,偶爾發出“滋啦”的電流聲。 白冉冉聽著,心裡麵發毛,一時間無數種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裡瘋狂閃過。 她咽了口唾沫,腳下步子邁得更快了些。 一路上走得風風火火的,直到走到光亮的地方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把小刀抵在了她的後腰處,耳邊清晰的傳來一陣凶狠的聲音:“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冰冷的觸感隔著薄薄的衣料,讓她感受得真切。 她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還不等她說什麼,那人就催促道:“快點!” 說話的時候,白冉冉就已經感覺到那刀尖往前頂了一丟丟,腰上傳來一陣刺痛。 她連忙舉起手來,在對方的要求下,緩慢的將背上的電腦包放下。 眼看著包快取下來的時候,那人像是失了耐心一般,急迫的伸手去搶。 就是這麼個空檔,被白冉冉找到了空隙,一腳踹在她的膝蓋上,扭頭就跑。 &n /> 她不敢回頭,鉚足了勁的往前跑,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身後那人罵罵咧咧追來的腳步聲。 白冉冉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一般。 從小到大,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跑著跑著,她就開始委屈起來了。 要是陸直在就好了。 他本該在這個時候陪她一起回去的。 她的眼眶迅速的泛紅。 她的耐力出奇的好,可終究抵不過對方是個男孩子,還是個正直壯年的男孩子,不過幾分鐘時間,那人就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拎了回來。 白冉冉下意識的就回頭踢了一腳,那人卻像是早有防備一般擋住了。 直到這個時候,白冉冉才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聽爸爸的話,多學一點女子防身術。 白恒苦口婆心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她當初還不以為然,覺得太平盛世,哪有那麼多危險。 她那點三腳貓功夫,根本就不是男人的對手。 更何況他手裡還有刀,不過短短幾招,白冉冉就沒有了還手之力。 她發了狠,紅著眼睛,眼看對方就要搶走她的電腦,一口就咬了上去。 “啊!”那人吃痛,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白冉冉的腦門上:“臭丫頭!你不要命了!” 他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白冉冉隻覺得自己頭暈乎乎的,眼前的世界都跟著模糊了。 隻能模糊的看到一個影子,衝她走過來。 她害怕得下意識抬手護住自己的臉,心想完了,這回怕是得出點血了。 可她等了很久,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反倒是那一貫清冷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帶上了些顫音:“還不躲起來!” 白冉冉猛地放下手臂,隻看見陸直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手裡抓著那男人的手腕,用力往他膝蓋一踢。 那人就不受控製的跪了下去,表情痛苦得都扭曲在一起。 明明和剛才白冉冉踢的是同一個地方,可效果就差了十萬八千裡。 被陸直這麼踢一腳,他立刻就失去了作戰能力,隻能跪在地上求饒。 一有人撐腰,白冉冉的膽子就大了起來,“打我!” “還敢不敢打我!” “不敢了不敢了。”那人連連搖頭。 跟剛才那個在白冉冉麵前橫的樣子判若兩人。 白冉冉的頭頂現在還火辣辣的疼著,越想越氣不過,一腳就踹在他肩膀上。 她明明用了十足的力道,可那男人也不過是隻偏了偏肩膀而已。 白冉冉默默的看了看陸直。 下一秒,陸直就秒懂的一腳踹了過去。 隻聽見一陣骨頭錯位的“哢吧”聲,那人就已經躺在地上不能動了。 白冉冉這才滿意的點頭。 陸直報了警,警察來得很快,又拉著白冉冉做了會兒筆錄。 等做完出來的時候,天色晚了不說,白冉冉頭上已經腫了老大一個包,痛得她嗷嗷叫。 陸直從警局旁邊的小賣部拐了點兒冰塊過來,陪她坐在警局後院的長椅上,給她消腫。 他的動作很輕,臉色卻極為不好看,眉頭皺得像個川字。 白冉冉忍著疼,仔細瞧著他的神色。 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氣。 等到他都處理完了,她才磕磕巴巴的問:“都已經過了查寢的點兒了,怎麼辦?” “已經通知白叔叔過來接了。” 一聽到她爸要來,白冉冉頓時就沒了脾氣,訕訕的坐在長椅上沒有搭話。 好一會兒,陸直又問:“為什麼不等我?” 他今天從王教授家出來後,就已經往圖書館趕了,無非慢了那麼幾分鐘,她就出了這種事。 天知道他趕到的時候,看到她哆哆嗦嗦縮成一團的樣子,有多害怕。 就聽著白冉冉抽了抽鼻子:“我以為你不來了。” 白冉冉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提起這個,就覺得委屈得很,比被人開了瓢還委屈。 紅著眼眶就衝陸直吼:“我怎麼知道你還會不會來,我沒看到你,當然就要走啊!” 陸直被她吼得一愣,正要說話,卻見著白冉冉已經氣鼓鼓的側過臉去。 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才鬆開。 放柔了聲線:“對不起。” 白冉冉詫異的扭頭看他。 就聽他接著道:“我會來的。” “再也不會遲到了。” 印象中,這好像是從小到大,陸直第一次跟她說對不起。 往日裡那種贏了陸直就開心得想放炮仗的心情反而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心裡麵突然之間綻開了一朵煙花,將她的身體都撐開來。 輕飄飄的,還很歡喜。 她怔怔的看著陸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然後,陸直聽到她一字一句的說:“陸直,我好像喜歡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