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戴墨鏡的人自持武功甚好,還以為能在手下麵前一掌將安子奇擊倒。想不到才一交手,馬上連呼不好。他用儘全力的一掌,被安子奇輕描淡寫就化解掉。正想招呼手下一起上時,卻見手下已被信風全數擊倒。 那人大驚,趕忙虛晃一掌,趁安子奇閃避,轉身就一個箭步向後竄出,嘴裡叫道:“好,你等著,我去叫人來。”腳步快如狡兔,拔腿就往樹林深處逃。 安子奇正想追上去,卻見信風將身一晃,右手一甩,一把飛刀直飛過去,準準紮在那人的後背上。那人大叫一聲,撲通倒在地上。 從動手到那人倒下,前後不過才一兩分鐘,安子奇卻是像經曆了人生的漫長曆程。 雖然安子奇早已動了殺機,可動手殺人畢竟不是想像。明知如果讓這些人逃出去,趙新餘一家和殷小山的青龍集將遭滅頂之災,可安子奇在動手時還是起了惻隱之心,隻是將那些人打倒,並沒有狠心將那些人擊斃。現在見到信風的飛刀插在那個戴墨鏡人的後背,安子奇遲疑地停在原地,不敢過去看。 信風飛刀出手,人已隨刀過去,跳到那人的身邊,低頭看了一下,回身對安子奇說:“安先生,他還能說話。”信風的意思顯然是讓安子奇來問話。 安子奇抬眼看看倒在地上的人,又看看信風,發現信風臉上竟然沒有任何表情,就如他在任何時候一樣,既不興奮,也不沮喪,更沒有恐懼。 難道這個少年沒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觀?殺人對他來說,就像是殺雞一樣,他到底在大風堂受的是什麼教育? 安子奇慢慢走過去,在那人的身邊蹲下身,那人正努力想掙紮爬起,可背上的飛刀是致命的,他爬了幾下又癱倒在地,嘴裡說:“救命,救救我。” 他的墨鏡已經落掉,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安子奇,祈求安子奇能放過他。 安子奇低下頭問:“你是龍隱門的什麼人?龍隱門的總部在哪裡?” 那人喘息著說:“我,我叫陳飛,龍隱門,龍隱門” 突然陳飛抬頭咬牙切齒地說:“龍隱門不會放過你們,不會,不會放過” 陳飛的頭無力地歪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說出話來。 信風從陳飛的背上拔下飛刀,在陳飛的身上擦乾淨後插入腰間的皮帶,然後對安子奇說:“安先生,已經死了一個,不如把那些人都乾掉,留下是禍害。” 安子奇伸手把陳飛的眼皮抹上,站起身回頭看看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突然像發瘋一樣說:“這是老天的安排,殺了他們,我才有活路。”像風一樣衝到倒在地上的那些人身邊,伸手就是一掌劈下,把地上的人打得肋骨齊斷,頓時斷氣了帳。 不過安子奇一掌劈下,再也沒有勇氣劈下第二掌,隻是看著信風在那些人的頭上一一踢去。不多一會,信風回到安子奇的身邊說:“安先生,快走,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環顧四周躺在地上的十一具屍體,又仔細看過沒有留下自己和信風的任何痕跡,安子奇長歎一聲,和信風一起順著樹林中的小路快步往前。走出樹林,前麵就是連綿的大山,一條公路在山腳盤旋,通往莫名的遠方。 安子奇站住,稍微想了一下,對信風說:“我們不能走公路,上山,走到哪裡算哪裡。” 信風沒有表示什麼,隻是跟在安子奇的身後,拔步就往山上走,到了看不見公路的地方,兩人才拿出真正的本領,爬山快如疾風,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到了荒無人煙的山頂。 站在山頂,放眼朝自己走過的方向看,隻見樹木茫茫,偶爾也能見到一些露出紅壤的砂土。估量了一下剛才動手的地方,見那裡還沒有任何動靜,想是應該還沒有被人發現。又把目光沿著那片樹林延伸,隱隱在綠樹叢中看到一片紅瓦的莊園,此外再沒有其他的建築。 看來剛才的那些人就是想把自己帶到這片莊園裡,難道這就是龍隱門的總部?把方位記住後,辨認了一下位置,確定自己是在朝成都的方向走,便和信風一起,在叢山峻嶺中疾行。 有了上次和武山道長在山裡行走的經驗,再加上在蟠龍鎮幾個月的苦練,安子奇的快行真可以說是瞬息十裡。四川的山以險峻著名,時而怪石林立。時而深穀危崖,幸好安子奇和信風都是身手敏捷,竄空跳躍形如猿猴,不多時,已經越過數座險嶺。 直到攀過一座極為險峻的山崖後,安子奇才把心放下,現在離開殺人現場起碼有一兩百裡,途中又是隔了幾座常人無法攀越的險崖,就算自貢那裡的現場被人發現,也不可能會有人想到來這裡抓犯人。 停下腳步,安子奇對信風說:“休息一下,你累不累?” 安子奇的這句話是多餘的,因為在武夷山裡長大,信風其實比安子奇更能爬山越嶺,隻是信風還背著背包,才顯得略遜於安子奇。 看到信風坐下,安子奇又想起了信風的那種殺人表情,不禁問:“信風,你過去殺過人?” 信風有些臉紅,剛才殺人時候的那種果敢不知哪裡去了,吞吞吐吐地說:“沒有,沒有,我過去沒有殺過人。” 過去沒有殺過人?怎麼剛才殺人的動作就像是殺雞? 看到安子奇迷惑的眼光,信風解釋說:“安先生,我真的是第一次殺人,不過我在夢裡已經殺過好多人,幾乎我每天隻要做夢,就會夢到我殺人,所以,所以我就” 做夢就會殺人,為什麼?難道這少年想的是報仇?他是孤兒,又會有什麼仇? 安子奇覺得有必要搞清這件事,信風現在是他最親近的人,不搞清他的想法,萬一信風也把自己當作他的仇人,豈不是防不勝防。於是安子奇問道:“信風,你曾經說過你沒有親人,是在伏虎院裡長大的,是武山道長收留了你。你能記得你進伏虎院以前的事?” 信風搖搖頭說:“我懂事的時候就在伏虎院,武山祖師也從來沒有對我說起過我的家事,我也不敢向武山祖師打聽。反正我已經習慣了,現在安先生就算我的親人,我還要再去找什麼父母?” 從小就沒有受到過母愛,信風當然不知道有父母的重要,加上他是生活在道觀,受的是出家人六根清淨的教育,不思念父母是可能的。可他又是為什麼要夢到殺人? 信風感覺到安子奇的疑問,笑著說:“安先生,我雖然沒有殺過人,我說的是殺真人,我可殺過無數的假人和草人。安先生沒有在大風堂訓練過,大風堂訓練人,就是要把真人當作假人來殺。武山師祖說過,在世上,你不殺人,彆人就要殺你,像大風堂能在江湖上生存幾百年,就是因為殺過無數人,要不,早就像其他幫會一樣被人殺掉了。” 原來江湖上的幫會就是這樣培養自己的弟子的,不過就安子奇現在的心情來講,也隻能認為大風堂所做是合理的,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上,你沒有殺人的勇氣,就隻能被彆人殺掉。像剛才那樣,自己隻不過是想探索翡翠匣的秘密,就被龍隱門盯上,如果不是自己和信風有殺人的能力,恐怕躺在樹林裡的不是他們,而是自己和信風,儘管並沒有要殺他們的念頭。 安全忽然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為什麼在打開悟本道長遺書時的恐懼,隻要他走進這個***,不管本人意願如何,他最終也會是一個殺手,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已經殺過一個人,當然是屬於殺手,可是他冷酷無情嗎?安子奇隻能苦笑,搖搖頭,把這些想法都扔到腦後。 從懷中取出那塊絲綢,想到這塊絲綢是用十一條人命換來的,安子奇禁不住手都抖了起來。山上的風很大,信風看到安子奇打開那塊絲綢有困難,趕快過來,兩手扯住絲綢的兩角,安子奇又扯住絲綢的另兩角,才算把絲綢完全展開。 這是一塊已經泛黃的白絲綢,上麵用毛筆密密麻麻寫著很多字,在山風的吹動下,安子奇費了很大的勁才把絲綢上的字看完。 絲綢上寫:“小斐吾兒:此信非同尋常,務必妥善保管。待汝長大後,務必找到另一份密旨,你駱興林叔叔會來幫你的。 吾在邛崍得到兩件異寶,一件是荷葉形的翡翠匣,一件就是一份明朝皇帝留下的密旨,守護這兩件異寶的人家祖上曾是明朝皇帝的衛士,留下遺言說,這兩件異寶中藏有翻江倒海的神通,誰能破之,誰就將得到天下。 翡翠匣中藏有皇帝留下的寶藏,可惜翡翠匣無法打開,吾已委托你駱興林叔叔去破。不管結果如何,駱興林是吾的好兄弟,他是不會忘記你的。記住,駱興林一定會來自貢找你,你好好等他就是。 非是吾不將翡翠匣給你,實在是翡翠匣已被人得悉。翡翠匣目標太大,你若是拿到,徒增被人追殺,恐怕很難活到翡翠匣被破開的時候。 你駱興林叔叔不同,他受吾大恩,諒必不會吞掉翡翠匣,再說他帶翡翠匣走,可以減少你的目標,實在希望你能平安到達自貢。 其實密旨比翡翠匣更為重要,你拿到密旨,就等於拿到明朝皇帝留下的神通,隻要你好自為之,自然有飛天騰達的一天。 密旨因為不好秘藏,我準備毀掉,現抄錄如下: 字諭皇兒:朕未能聽從祖父遺訓,竟讓燕王坐大,導致國破家亡,此是朕之過。 朕在離京時,帶走兩件寶物,其一是翡翠匣,內有朕的財寶。其二是傳國玉璽,皇兒若是得到傳國玉璽,自有神通複國。 朕有傳國玉璽,朕有複國能力,朕卻不能用。藏身海外數十年,朕深悔之,皇兒千萬莫覆朕之轍。 為防萬一,翡翠匣和機紐分彆有兩人持護,朕之密旨,同樣也是兩份,兩份合一,傳國玉璽自會現世。 海外渤泥,,菩提大樹,,南一百步,,蓮花石函。 建文四十年。 小斐吾兒,另一份密旨已被日本人所得,吾兒當見機行事,力爭奪回密旨,取出傳國玉璽。” 儘管沒有落款,既然稱小斐為吾兒,顯然就是殷香山的親筆。那建文帝密旨上的空格,顯然是寫在另一份密旨上的字,隻有把兩份密旨都找到,才有可能找到傳國玉璽。 拿到傳國玉璽真的就有神通?那建文帝為什麼不用,他後悔的難道就是沒有用傳國玉璽,才導致國破家亡?殷香山為什麼寧願不要翡翠匣,也要把密旨藏到殷小斐的身上? 從頭到尾看了兩遍,安子奇才把絲綢疊起,小心放入懷中,默默想了一下,突然問信風:“信風,你說說看,如果有一樣東西,得到它就能夠征服世界,可惜很難找到它。另一樣東西可以使你發財,可同樣也很難找到。要是你,你會去找哪一樣?” 信風幾乎沒有考慮,馬上就回答說:“當然要去找能夠征服世界的,能夠征服世界,金錢還不是就像糞土。” 信風的話很有道理,殷香山在既不能打開翡翠匣,又不能得到傳國玉璽的情況下,自然會選擇去找傳國玉璽,更何況殷香山已經知道另一份密旨在日本人的手上,而翡翠匣的機紐,卻是渺無音息。 雖然絲綢上不是建文帝的親筆,可抄寫的總是建文帝的密旨,安子奇摸摸懷中,好像摸到祖先的遺物,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敬意。 看來龍隱門也是知道密旨,知道傳國玉璽,才會如此地追查和尋找。儘管殷香山費勁苦心,可惜還是沒有把密旨傳到殷小斐的手上。 當年導致殷香山家破人亡的兩件寶物竟都落到安子奇的手上,不禁使安子奇暗想:“這難道是天意,殷香山所做的就像是紅樓夢裡的詩句,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我安子奇會不會也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把信風手中的背包拿過來,從中取出那隻小包,打開後,安子奇便把那些拆開的衣褲再撕爛,隨手拋到腳邊的懸崖下,最後把小包也扔下去,才對信風說:“我們走,爭取在明天趕到成都,然後離開四川。” 因為不再怕有人追來,所以兩人的腳步都放慢了,儘管如此,速度還是快得驚人,幸好是在荒無人煙的深山,要是在公路上如此行走,還不是把旁人都嚇呆。 在天亮的時候,安子奇看到遠處有條公路,便招呼信風從山上下來,在公路上慢慢走,希冀能遇到車輛,把他們帶到成都。 直到天亮很久,才看到遠處駛來一輛公交車,安子奇攔下後問道:“請問班車去哪裡?” 司機沒好氣地說:“到成都,你們上不上?” 兩人買票上車後,隻用了半天,車就到成都。 在成都安子奇沒敢停留,儘管知道即使自貢的警方接到這樣的案子,要查到成都也遠在半個月後,同時還知道他並沒有在自貢留下任何線索,就連住旅館都沒有登記。就算警方查到他曾經住過的旅館,可旅館方麵又能說出什麼?恐怕除了知道是兩個人,連他的麵容也不一定能說的清。 登上前往西安的列車,直到火車出了四川,安子奇才把心完全放下。奇怪的是,安子奇一路十分注意自貢方麵的消息,可無論是報紙還是電視,都沒有說到自貢曾經發生過凶殺案,不知道是警方的故意掩飾,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火車上安子奇在想:“拿到了殷小斐身上的密旨,等於完了一樁心事,今後再不要去自貢了。可是拿到密旨並沒有解決自己的問題,除非手裡有密旨上所說大有神通的傳國玉璽,否則根本就無法去和大風堂對抗。雖說知道另一份密旨在日本人的手裡,可那是六十年前的事,現在那份密旨在不在都難說。找不到日本人手裡的密旨,身上的密旨豈不是等於是廢物。” 該如何向大風堂挑戰?現在就去找武山道長? 盤算了半天,安子奇還是拿不定主意,最後把頭一搖,心裡說:“還是先到鳳陽去一次,那是我的老家,去了,說不定可以找到父母身亡的消息。” 那隻翡翠匣的機紐,是爺爺的弟弟因為賭博而賣掉的,按賭徒的習慣,決不可能到很遠去賣掉。假如那隻機紐落到那些土匪手裡,土匪又聽說到寶箱,想來土匪也不會離鳳陽太遠,到鳳陽去,說不定就可以探聽到那些土匪和機紐的消息。 沉思中仿佛有人從身邊經過,一股香水味飄到安子奇的鼻中,安子奇懶的睜眼,過一會兒就聽信風在低聲說:“安先生,你看那個女人,武功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