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時間,辛未沒能鼓起勇氣再去找荷花一次,她隻是很小心謹慎旁敲側擊地向那位來自雞西的同學打聽了一些消息,知道了荷花現在的老公是四川人,大學畢業以後就留在北京工作,年紀不小了,有過一段很糟糕的婚史,現在很知道心疼人,對漂亮又年輕的老婆幾乎是有些溺愛。 所以,李大剛沒有和荷花在一起。可他為什麼不回來找她呢?辛未晚上躺在床上死死閉著眼睛,耳邊響著全是那年在東北臨彆時他說的那些話。 她很害怕去深究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沒有任何阻礙的情況下他為什麼不回來找她?難道當年還有彆的事情發生?是因為那件讓他在外躲藏幾年的案子嗎?還是什麼彆的?或者沒有彆的,就是因為他根本不想找她,根本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隻是往事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割舍?輕輕一句話一個轉身,就可以不再記得不再痛苦? 兩個月以後回到寧城,鄭鐸對辛未明顯的消瘦十分不滿,拉著她接連胡吃海喝好幾天,吃得辛未不得不吃嗎丁啉幫助胃動力才罷休。 不過那些好吃的東西不知道被吃到了哪裡,接下來兩個月裡的每次見麵,鄭鐸都鬱悶地發現辛未比之前更蒼白,這一兩年來好不容易攢點肉全掉了。 夏穎看著辛未卻是滿臉憤慨,咬著牙嘀咕:“哪頓吃的不比我多,為嘛你就這麼瘦!肉全長我身上了!”辛未笑咪咪地圈住好朋友的腰,眼睛眨巴眨巴:“這麼細的腰,肉在哪兒呢?” “細個鬼,看這一圈一圈的肉。”“肉多點摸著舒服,qq的。”辛未說著輕輕捏了捏夏穎腰間,女孩子躲著癢笑彎了腰。 玩笑了一陣,辛未又一次重提舊話:“我說,到底要保密到什麼時候,我可問了好多次了,送花那男的是誰啊?夠浪漫的哈。長的也不錯,你還在挑什麼?” “挑?”夏穎笑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在挑什麼。”“那就跟人家好好談啊,彆老不理人,他都找你多少回了?總這麼冷淡,有時候我都替他著急。” 夏穎長長籲短歎地坐下來,兩隻手捂臉,在臉頰上輕輕搓揉:“他不著急就該我著急了。辛未,能問你個問題嗎?”“當然。”等了好半天,辛未催促地拍拍好朋友的膝蓋:“問什麼。” 夏穎鼓起腮幫子用力吹出一口氣:“算了不問了,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跟你那個兵哥哥又是怎麼回事?他對你也好啊,長的又那麼帥,你還在挑什麼?這都多久了也不正兒巴經和人家談戀愛。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老這麼荒著他,說不定哪天被彆的女人勾引走了。”辛未踢踢她:“少廢話,到底什麼,快問!” “沒什麼”“嗯?”夏穎頹敗地垂下頭,一綹頭發彎彎地從眉梢垂過嘴角:“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也覺得應該喜歡他,可就是喜歡不起來。 看不到他的時候我從來沒想過他,一次都沒有,他人在哪兒、在做什麼、在想什麼,這些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更不關心。 辛未,我覺得我應該對他再冷淡一點兒,你說呢?”辛未沒話說。看不到他的時候她一直在想他,他人在哪兒、在做什麼、在想什麼,這些她都發瘋一般地想知道。 就有點仿佛人格分裂,某些自己不得不留在現時此地,使儘渾身解數偽裝出一個所有人熟悉的辛未。但另外一些自己卻又碎裂成好多拚湊不齊的殘片,零亂地分布在短暫又漫長的往事裡。 她有時候寧可自己的病再犯重一點,最好真的變成一個神經病,那樣就可以徹底活在虛空平靜的世界裡,不再有現在這麼多的無奈。 二十多歲的小女孩居然已經知道什麼叫無奈。辛未看著垂頭不語的夏穎,有種抱著她痛哭一場的衝動。可她也哭不出來。她能做的隻是在沉默思索了兩三天之後,坐車去了廖小柔當年畢業的那所大學。 辛未不知道廖小柔學的專業是什麼,哪年入學哪年畢業也隻能說個大概,不過她運氣不錯,在校園裡東轉西轉找了好幾個部門之後真的被她找到了廖小柔的聯係方式。 手裡攥著電話號碼的她走出學校大門,深冬時節手心裡是滿滿的汗水。電話號碼在辛未口袋裡裝了足足一個星期,手機號碼撥了無數次,最後的通話鍵始終按不下去。 每到這種時候人總是會想起很多萬一,萬一停機了呢?萬一號碼換人了呢?萬一真的找到他,知道的卻是更不想知道的消息呢? 下了班躺在宿舍床上,辛未魔怔了似地又拿出手機撥完號碼,手指懸在通話鍵上方。大概是這動作重複了太多次,在屏幕漸漸變暗變黑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手一抖,居然真的點了下去。 手機慌得從手裡滑掉,正砸在辛未胸前,急急忙忙拿起來再掛斷,電話已經接通了兩秒。這下有點傻,辛未臉上脹得通紅,坐在 紅,坐在那兒手足無措,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差點把手機又扔出去。 屏幕上閃動著廖小柔的電話號碼和一個遙遠的來電地點,黑龍江哈爾濱。 辛未沒敢接通,也沒敢掛斷,就這樣聽著電話響了一遍,過會又響一遍,再過一會短信提示音嘀嘀叫,除了兩通未接來電的信息外,還有一條簡短的問話:“辛未是你嗎?我是小柔。” 這也太敏感太聰明了吧!隻是一通來自寧城的電話而已辛未沒回短信,不過沉默或許代表著默認,廖小柔又打了幾個電話來,沒人接之後短信就沒停過,遠在北國的她明顯急切哀傷地催促著辛未的回複。 辛未越是不回複就越是不敢回複,那邊的廖小柔也越是肯定打電話的人是辛未,不然好好的收到這麼多電話短信,機主早該急了。 又一條短信發來,點開:我哥現在挺好的,嫂子彆擔心。辛未忍了好幾天的眼淚唰地滑出眼眶,她趴在床上把頭埋進枕頭裡。 該死的你倒是挺好的!你憑什麼挺好的!最該不好的人就是你!也許東北人都是這麼倔,辛未一直不回複,廖小柔就一直打電話發短信。 眼看著春節一天天臨近,酒店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辛未這個剛任命時間不久的總經理助理忙得腳不沾地。 說好聽是總經理助理,說不好聽就是打雜跑腿的,從前到後從上到下,哪哪兒有點什麼都是她的事。正忙著聯係節前消防自檢備查工作的辛未,意外地等到了風塵仆仆從東北趕來的廖小柔。 時隔幾年,兩個人多少都有點變化。這次脆弱的人變成了廖小柔,她摟著辛未哭到泣不成聲。好不容易情緒平複,辛未請了半天假,和廖小柔坐在她的小宿舍裡,難抑悲傷地寒喧。 廖小柔洗把臉,兩隻眼睛哭得紅紅的,她四下打量這間典型性的單身女生宿舍,疑惑地皺起眉:“嫂子你不是不是已經成家了麼?怎麼住這裡” 辛未強笑,握住廖小柔的手,輕撫她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成什麼家啊,我這樣的哪有人要。你呢,你和那個田老六,在一起了嗎?” “我們去年結的婚。”廖小柔吸吸鼻子“怎麼你沒成家麼嫂子?可我聽說你結婚了。”“我?”辛未笑出了聲“開什麼玩笑”“真的,嫂子,你還沒結婚嗎?”“真的。” “那我哥怎麼說你結婚了!”辛未喉間吞咽了一下,盯著廖小柔的兩隻眼睛,想反駁,一開口發出的聲音嚇了自己一跳,趕緊又閉上嘴。廖小柔皺緊眉頭:“怎麼回事啊嫂子?”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行!”廖小柔站起來,喘息聲有點重“我得告訴我哥,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我得馬上告訴他!” 辛未不知所措地看著廖小柔拿出手機,激動地撥打電話,可打了兩次對方都關機。 於是她換個號碼,不一會兒操著地道的東北口音大聲問道:“媽,我哥呢!叫他接電話趕緊的有急事!” “啊!他怎麼又去了!他啥時候回來呢!可急死我了,不是叫你們攔著他點兒,一個人鑽林子裡再有個好歹的” 辛未眼睛猛地瞪大,彈簧一樣站起來。又怎麼了這是?那個愛闖禍的家夥又犯什麼事了?“他回來叫他趕緊給我回電話!你甭管啥事了,幫我把話帶到就行,記住千萬彆忘了,一回來就給我電話!” 辛未一頭霧水地懸著心,廖小柔掛斷電話長出口氣,看辛未臉色有點發白,趕緊又解釋:“沒事的嫂子,我哥沒事,他就是在家閒得呆不住,下著大雪往外跑,我們那兒現在冰天雪地的不過沒事真的,他那身板,凍死誰也凍不死他” “小柔。”“嫂子!”“他”“他現在挺好,回老家了,說是在外麵混夠了。 現在也有正事兒做,在我們那兒承包了塊地種藥材。種那地旁邊有兩間房,總下雪可能他怕把屋子壓壞了吧,有空就過去看看,天太冷手機電池不管用,一會他就回家,馬上電話就來了嫂子。” 辛未啞然,這個人還真是多才多藝,會開船會打漁還會種藥材。廖小柔說他講的,她已經結婚了。這又是從何說起?如果這是為了解釋為什麼和她分手而找的理由,那麼這個謊話也太可笑了點。 廖小柔有些猶豫地輕聲說道:“嫂子,我哥說是個當兵的去找過他,說要跟你結婚了,我們大家夥都以為所以一直沒敢來打擾你”當兵的?誰?鄭鐸?他什麼時候說的?他怎麼曾經見過李大剛,還跟他說過這些嗎?辛未笑笑:“差一點就結了不過後來想想還是自己一個人好,就算了。” “嫂子!”廖小柔的眼淚再次大顆大顆地滑落,她握緊辛未的手“嫂子我騙你的,我哥現在特彆過得不好,你去看看他吧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去看看他,他心裡一直想著你,我知道他對不起你,你彆怨他,他也沒辦法嫂子,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