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派出所老彭借給鄭鐸一輛車,關上車門,狹小車廂裡滿是煙味和一種說不清的怪味。 鄭鐸把傘扔到後排,車裡沒找到紙巾,就在褲子上擦擦手上的水:“現在怎麼樣了?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辛未搖頭:“沒事了,都挺好的。” “那就好。”鄭鐸看看她,左手下意識地握住方向盤,食指一下一下地輕輕敲著“天氣預報說今天夜裡開始風雨漸停,運氣好的話明天早上輪渡就可以恢複通行。” “是嗎,那太好了。”辛未微笑。看著她的笑臉,鄭鐸的眉梢很輕地抬了抬:“都道過彆了吧。明天可能一早就要出發,從這兒到碼頭太遠,老彭在碼頭旁邊幫我們訂好了房間。” “鄭鐸”“你剛出院,我們早點回去,你也好多休息一會兒。”“我知道,不過”“未未,你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我不願意做讓你心情不好的事,乖乖聽話,不要胡思亂想。” 鄭鐸的手伸過去握住辛未打著石膏的左手“還有那個李大剛,怎麼說他也救了你,隻要他不主動挑事我不跟他計較。” 辛未沒有試著把自己的手從他的五指中抽出來,她繼續平靜地坐著,平靜地看著他:“鄭鐸,讓我留下吧,好嗎?” “不好。”聽見辛未的拒絕,鄭鐸不旦不生氣,臉上反而有了些笑意“你不跟我走,我回去和誰結婚?” “你人這麼好,條件也好,你能找到比我強百倍的女孩子,我們倆我們不合適”鄭鐸笑出了聲:“合不合適我說了算,再說我人這麼好,條件也好,你不嫁給我將來會後悔一輩子。” “鄭鐸”辛未搖搖頭“我不能走”他的眼角輕微跳動了一下,笑得很不以為然:“為什麼不能走?我看不出這裡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我答應過你,不願意去寧城我們就去彆的地方,你喜歡什麼地方都可以。” 辛未垂下眼簾:“我什麼地方也不喜歡,隻喜歡這裡。”鄭鐸肯定地不再一絲回旋餘地地平靜回答道:“未未,我雖然不喜歡李大剛,不過他還算是個男人,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難看,你最好不要逼我。” 辛未把頭垂低:“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決定我自己的事呢?”“因為到現在為止,你做的所有決定裡都沒有我。”鄭鐸收回右手,拿根煙點上深吸一口“辛未,我不想再做被你放棄的那一個。” “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你,你怎麼會這樣想!”鄭鐸輕笑:“你知道我說的放棄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很後悔,未未,如果三年前我也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不給你任何選擇決定的機會就好了。 錯過一次,我不能再錯第二次,所以你千萬不要試圖說服我,你說服不了我的。”辛未笑得很無奈:“我從來沒想過要說服誰,我誰也說服不了,從小到大我都是乖乖聽話。 媽媽要出國,我就去跟外婆住。外婆不在了,舅舅說家裡地方小讓我到樂家去,我就跟著姨媽走。 要我轉學我就轉學,要我剪頭發我就剪頭發。寧生說兩隻人隻要彼此喜歡一定可以永遠在一起,我就相信他說的話,我也覺得我們倆將來一定會非常幸福。 然後姨媽說我們做了很丟人的醜事,說寧生是犯罪,說我跟我媽一樣沒有廉恥,還說姨父很生氣,我不能再住在家裡了,我就收拾東西去外地。 姨媽還說寧生已經向她認錯了,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保證以後永遠也不再跟我見麵,我和寧生又有血緣關係,我懷的孩子要處理掉。 我不信寧生會說這樣的話,我偷偷從療養院跑回寧城,但是怎麼找也找不到他他說過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但是哪裡我都找不到他我沒地方可去,錢又全花完了,還懷著孕,我不懂懷孕的事,害怕會出意外我會死,不敢一個人在外麵亂闖最後隻好乖乖地去找姨媽,乖乖地回到療養院,乖乖地去做手術。” 鄭鐸心疼地皺眉:“未未,彆說了”辛未的視線停留在鄭鐸臉上,但是她迷離的目光並沒有凝聚在一起,她仿佛是在看著空氣中的某一處:“以前我聽你和他聊過這個,曲線救國是嗎?到條件艱苦的地方呆上兩年再調回來,到時候又有背景又有資曆,有了這塊跳板身價立刻就不一樣了。 寧生就是因為這個才去西藏的吧我不怪他,象你們這種家庭出來的人前途總是最重要的我就是心裡很難過,很想把那些事都忘掉,從今以後過我自己的生活。 但是我忘不掉,看到你我就會想起過去那些不好的事,想起寧生突然就走了,想起療養院、醫院、手術。 鄭鐸,你對我好我都知道,我也很希望能喜歡上你,可我沒辦法,每次在你麵前我都覺得不能動也動不了好象我還在精神病院裡,我都已經很聽話了他們還是把我綁在床上,旁邊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唱歌有人唱戲,還有人一直站在床邊盯著我看,睡到半夜裡睜開眼睛她還在盯著我,她說她投過幣了,等著我給她吐一張地鐵票” 鄭鐸緊緊咬著牙關,探過身子伸手抱住辛未,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彆說這些了,都過去了,未未,都過去了”“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對不起鄭鐸,對不起” 辛未閉起眼睛,在他懷裡歎息著低聲呢喃“困在礁石上的時候我就想,如果能活下來,我一輩子都不離開李大剛。 鄭鐸,寧生說的那句話其實我到現在還很相信,兩個人隻要彼此喜歡,就一定可以永遠在一起。 我喜歡李大剛,特彆特彆喜歡,他也特彆特彆喜歡我,我相信我和他會很幸福,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房門被輕輕推開的那一霎那,李大剛手指間夾著的香煙落下了一截長長的煙灰。 他突然回過神,猛地從窗邊單人沙發裡跳起來,甩著手把已經快燒到頭的香煙扔出去,手指頭上燙得生疼,放在嘴邊不住口地吹氣,眼睛看著站在門口的辛未:“媽的,燙死老子了!” 辛未走過去把他的手拉下來小心地吹著,在他手指上被燙紅的地方輕輕吻了一下:“怎麼這麼不當心。疼嗎?”李大剛嘴唇動了動:“嗯,不疼。”辛未笑:“到底疼不疼?”李大剛低頭看著她的笑容:“剛才疼,現在不疼了。心肝兒,他呢?” 辛未笑 ;辛未笑得很甜,大大的眼睛裡有淚水慢慢地盈聚:“他走了”“走了?”李大剛飛快把頭往窗外的方向轉一下,又飛快轉回來看著辛未,他看得十分認真用力,把她的淚水也看決了堤。 象她吻他的手指那樣,李大剛把嘴唇印在了辛未的眼睫邊,舌尖嘗到屬於她的鹹澀滋味“不還有我嗎?傻孩子,還有我在這兒呢,我不走,一直不走一直都在你身邊” 辛未踮起腳尖,右臂費力地攬住李大剛的脖子把他勾向自己,抬起頭第一次主動地與他雙唇相接。 她冷,也忐忑,需要他身體裡的溫暖,她不知道要怎樣汲取,隻是順遂著心靈的指引做出非常迫切的動作。大剛,大剛。碎成音節的低聲呼喚從每次呼吸的間隙裡逸出,她閉起眼睛讓他抱起自己躺回床上去,偎靠在他充滿力量的臂彎裡。 李大剛側身緊緊抱住辛未,親她的頭發,撫拍她的背脊,揭過毛巾被蓋在兩個人身上。 除了這些他沒有再做更親昵的動作。總會有難免的悲傷,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等待,悲傷消失得也可以快一點。 仿佛還是在大海裡的小礁石上,兩個人緊緊相擁著,不管身邊有再大的風雨波濤,他們平靜地等待風平浪靜、雨過天青。 躺了很久,辛未睡熟了以後李大剛慢慢坐起來,幫她蓋好毯子,很小心地爬下床,穿鞋子下樓。 中午酒喝多了,兄弟幾個都散了,王老大醉倒在床上還沒睡醒。王嫂在廚房裡忙活著,看見從樓上下來的李大剛,她趕緊出來:“大剛,小辛呢?” “在樓上,睡著了。”“哦,多睡一會兒好。那那個姓鄭的,他來找小辛,不會又弄出什麼事來吧。” 李大剛笑著搖搖頭:“不會了嫂子,彆擔心。哎對了,我哥摩托車的鑰匙在哪兒呢?借我騎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在車上沒拔下來。”王嫂皺皺眉“雨那麼大你到哪去啊,中午你喝的也不少,騎車當心噢。雨披在那邊掛著。”李大剛答應著把雨披穿好,從院角的小棚子裡把車推出來,發動起來騎出院外。 這麼大的雨,雨披就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雖然穿著,可騎了三五分鐘以後李大剛全身上下還是濕透了。 雨水打在臉上,他眯著眼睛不停地眨動,在白茫茫的水霧裡看清方向,很快就騎到了鄭鐸住的賓館。這種天氣,賓館裡隻有被台風困在島上的客人,大家都窩在房間裡打牌睡覺,沒人出來轉悠。 李大剛一身是水地走進賓館,坐在一樓閒聊天的服務員們看得都是一愣。 也在聊天的老板認出這個男人就是前天一隻手就把他拎起來的那個凶巴巴男人,他有心想站起來阻攔,遲疑了又遲疑,還是老老實實地坐著沒動。 李大剛上次問過了房號,他看也不看一樓那些人,理直氣壯地大步從樓梯跑上去,身上的水滴滴答答濕了一路。 找到房間,輕輕敲幾下,片刻之後門打開,鄭鐸皺起眉疑惑地看著李大剛,沒有絲毫想把他讓進房裡坐坐的意思:“你來乾什麼?” 濃得快要嗆死人的煙霧從門裡撲出來,李大剛抹一把臉上的水,昂首挺胸對著鄭鐸說道:“我掙的錢不多,不過養活辛未沒問題,吃穿都不用愁。 我保證好好待她,讓她每天都快快活活樂樂嗬嗬的,你放心吧。”就這麼兩句話的功夫,從李大剛身上滴下來的水已經在他雙腳邊洇成了一圈。 鄭鐸久久地看著這個落湯雞一樣、卻又是那麼堅定昂然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揍他一拳呢?揍他一拳呢?還是揍他一拳呢? 緊捏在體側的兩隻拳頭鬆開又握緊,鄭鐸很輕地點點頭:“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要是你敢欺負辛未,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辛未覺得自己隻是稍微閉了閉眼,一翻身,身邊卻沒摸到李大剛。她睜開眼喚兩聲,隔壁衛生間裡傳來他嘎嘎的笑聲:“我在洗澡,你醒了?過來給老公擦擦背。” “睡覺睡好好的怎麼洗澡?”辛未嘀咕著走到衛生間門口,伸手要推門,想一想把手縮了回來“你自己擦,我手骨折了不好擦。” “一隻手骨折,不還有一隻手能動彈嘛,”李大剛過來把衛生間門拉開一點,濕乎乎的笑臉伸出來“我穿著褲衩呢沒光屁股,過來幫我擦擦。”辛未臉紅了:“我管你光沒光”李大剛賊眉鼠眼把她拉進去,關好門:“真不管?那太好了,那我就脫了,穿著褲衩洗澡也挺難受的。” 他說著兩隻手抓住內褲的腰就要向下褪,辛未趕緊一把拉住:“你脫我就不幫你擦背了!”李大剛低頭看著她笑:“脫了你正好幫我一擦到底,好不好?” “我走了!”李大剛大笑著攔住她:“好好好,不脫不脫,快擦吧,背上癢癢。” 辛未拿起擦背用的絲瓜瓤,倒上點沐浴露在李大剛背後用力擦拭起來,他兩隻手擦在牆麵的瓷磚上微向前弓下腰,年輕的身體在她麵前伸展如弓。 有沐浴露豐富的泡沫做潤滑,男人的皮膚摸起來是那麼流暢光滑,可不一會兒之後辛未就發現情況不太對勁了,李大剛的身體漸漸開始繃緊,呼吸聲也快了很多,他有些難以忍受般地猛然直起腰來,依舊背對著辛未,反過手握住她在他後背上擦拭的那隻手,慢慢地帶著它向他身前移去。 辛未被拉得一點一點靠近他,她的手也一點一點滑到他下腹,被動地按在了某個已經堅硬火熱的物體上。李大剛閉起眼睛喘息,摁住辛未的手用力揉動了幾下才讓她把手抽回去。 如此一觸即發一擊即潰的危急時刻裡,李大剛卻轉過身很突兀地問了一句話:“我說心肝兒,那個鄭鐸,他說要給我錢房子還有船,他一當兵的有那麼多錢嗎?” 辛未不解:“有的,他外公很有錢,媽媽生意也做得很大。”“那,那要是我答應他了,他真能把房子船給我?” “應該能的吧”李大剛陰謀得逞般地笑了,也不管自己身上全是水,湊過去就摟住辛未動手動腳:“損失太他媽慘重了,你可要好好補償補償我,隻摸這兩下可不行,再讓我親兩口,又是房子又是船的,哥哥今天可得親個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