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又將已有的線索在心裡理了一次。 陸應淮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查到尋月樓的頭牌寧嫣兒的死與晁清的失蹤有關,並從刑部提了張奎這個死囚給她;裴明玨親自去刑部大牢,找到張奎“摸屍”時,從寧嫣兒身上摘下的玉墜子,證明張奎當日所交代的話屬實——他對寧嫣兒的死因的確不知情。 而眼下需要查明的是,一,寧嫣兒死因為何;二,晁清的失蹤,與寧嫣兒的死究竟有何關係。 據張奎交代,他當日在亂葬崗發現寧嫣兒的屍體後就暈過去了,醒來以後是被尋月樓的老鴇誣蔑成凶手。 他既然是被冤枉的,那麼這名構陷他殺人的老鴇一定知道些什麼。 江晚晴握牢手裡的玉墜子,對裴明玨道:“多謝裴大人,臣已知道當如何查下去了。” 裴明玨原想陪她一起查,但天色已晚,他今日在北大營還有要務,“嗯”了一聲道:“若有所需,你便指人來王府說一聲。” 江晚晴又是謝過,將裴明玨送出了衙門。 待朱南 羨的身影消失巷口,江晚晴回到衙門內,交代了一句:“阿齊,備馬車。”再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周萍,想了想道,“皋言,你將官袍換上,陪我出去一趟。” 周萍看她刻不容緩的樣子也不敢耽擱,將官袍換好,江晚晴已坐在馬車的轅座上等他了。 劉義褚站在衙門口問:“你二人這是去哪兒?” 江晚晴將周萍讓進車內,一揚馬鞭麵不改色道:“青樓。” 劉義褚連忙將茶碗往阿齊手上一遞,追了幾步攀上車轅:“捎帶上我捎帶上我。” 暝色四起,十裡秦淮笙歌渺渺。 江晚晴將馬車停在坊外,一路往尋月樓而去。 周萍得知江晚晴是為晁清的案子而來,忍不住埋怨:“你既是來辦案的,為何你穿便服,獨我一人穿官服?你可曉得為官的尋歡被抓是個什麼懲處?就是孫大人,平日將這兒當娘家的,也隻敢自稱鹽商。” 江晚晴與他解釋:“水坊裡的女子是見慣了官老爺的,我從八品的品階太低,鎮不住場子。”又道,“待會兒到了尋月樓,你莫說你是京師衙門的,說是刑部的。” 晁清的案子沒走京師衙門,刑部的名頭才管用。 周萍仍覺不妥,剛要開口分辨,前頭帶路的劉義褚回過頭來:“彆吵了。”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樓閣,“到了。” 比起另一端歌舞升平的河坊,尋月樓門庭十分冷清,若不是大門還敞著,隻當是閉門謝客了。 樓閣大廳裡坐著一名女子,手持一把繡著蝴蝶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左邊台子上倒是有個撥琵琶的,弦音泠泠,也是寥寥一曲離歌。 江晚晴順著方才的話頭,對周萍道:“腰挺直了,下巴仰起來,拿出點官老爺的派頭。” 周萍氣不打一處來,正要發作,卻被江晚晴十萬分認真的一眼看 一眼看了回去:“待會兒我會說你是刑部的周主事,你千萬彆露餡了,切記。” 坐在廳中搖團扇的婦人見江晚晴三人進來,不由訝然道:“幾位爺是——” 江晚晴打斷她的話:“這位乃刑部周主事,你便是這樓裡的老鴇?” 女子一聽這話,連忙使了個眼色讓琵琶女過來,兩人一起先跟江晚晴三人跪下拜了拜, 這才道:“回這位大人的話,奴家不是媛兒姐,媛兒姐早幾日便已走了。” “走了?”江晚晴一愣,看了劉義褚一眼。 劉義褚當即拉開一張椅凳,說:“大人您坐。” 周萍點了一下頭,依言坐下。 江晚晴提著茶壺為周萍斟好一盞,問:“你們這又是怎麼回事?彆的姑娘呢?” 女子一臉狐疑地望著他三人:“這……不正是因為刑部日前審的那樁案子麼?” 被江晚晴的目光一掃,她又垂下頭,諾諾交代:“約莫是三月頭,我們這的頭牌寧嫣兒離奇死了。媛兒姐,就是大人方才問的老鴇,被刑部叫去問過幾回話後,忽然說要嫁人,也收拾行囊走了。樓裡的姑娘覺得不吉利,紛紛去投靠彆的河坊門樓,隻有奴家跟妹妹留下來。”說著,看了江晚晴一眼,臉一紅道:“大、大人若隻是來尋歡,奴家跟妹妹也是伺候得過來的。” 江晚晴甚是無言,過了會兒才又問:“那老鴇可提過嫁去哪戶人家了?” 女子垂眸道:“這倒沒有,不過像草民這樣的,若非遇上真能心疼人的,也就嫁個官老爺富商為妾吧。” 尋月樓的老鴇消失得這麼是時候,看來是真的有問題。 江晚晴思量半刻,轉而又問起這兩名女子可曾見過一個書生模樣的來過此處。 可惜平日到秦淮河坊的書生模樣多了去,她怕打草驚蛇,沒有提晁清的名字,兩名女子隻說不記得,線索到這裡又斷了。 江晚晴在心裡歎了一聲,對周萍道:“稟主事大人,下官已問完了。” 周萍“嗯”了一聲,“那……且先回吧?” 兩名女子一路將江晚晴三人恭送至尋月樓外,那名手持團扇的忽然喚道:“大人。”她猶疑了一下,問道:“大人當真是刑部的麼?” 江晚晴心裡頭一凝,麵上倒沒什麼表情:“怎麼,本官來問話,你還要查一查本官的官印麼?” 女子連忙跪地道:“大人誤會了,奴家絕非此意。隻是三月頭的時候,有幾位官爺來這裡吃酒,喚了嫣兒去陪,奴家記得,他們中,其中有一位就是刑部的。吃酒過後的隔日,嫣兒便死了,之後媛兒姐也嫁人了。奴家跟嫣兒是好姐妹,直 覺她死得蹊蹺,約莫跟此事有關。可是……” 她說到這裡,看了江晚晴一眼,似是有些膽怯。 “可是什麼?”江晚晴道,瞧出了她心中顧慮,又道,“你放心,本官此來隻為問案,不會為難於你,更不會置你們於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