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背上的江晚晴顯然是沒有時間去思考身後的男子是誰,為什麼要幫自己諸如此類的任何問題。 因為她被馬顛得想吐,說是想,其實已經吐了。 還好還好,她坐在前麵,就算吐身後人也不會遭殃。 馬力本就有限,如今從市集跑到城郊已是脫力。 江晚晴一路上吐得七葷八素,被男人扶下馬顧不得道謝,就又是一頓傾瀉如潮流,她心中暗恨,為什麼早上要吃那麼飽。 察覺身後男子還未離去,勉強恢複了些神智的江晚晴才要道謝,一轉身就看到男子的衣角都是她吐的汙物。 啊這…… “多謝大俠施救,還請大俠同我原路返回,我好賠大俠一身衣裳。”江晚晴拱手自認為行了一個比較標準的禮。 本以為對方會說些施恩莫忘報之類的話,沒想到對方竟然應了下來。 不過無所謂,反正賬是相府結。 於是江晚晴施施然做了個對方先請的姿勢,自己牽過馬繩,隨口問道:“還未請教恩公高姓大名。” “在下裴明玨” 裴啥?明啥?玨啥? 江晚晴突然看著裴明玨,一臉不敢相信。 這就是佞臣這本書的男主嗎? 這就是惹的江晚晴原身日思夜想,整日裡不是在創造偶遇對方的機會就是在創造偶遇對方的機會的路上,甚至書的後半部,天下乾戈四起,江晚晴為了勇敢追愛遠赴邊疆,最終死在異族狼王刀下? 雖然人不是裴明玨殺的,但確實是因為裴明玨死的呀。 此時的江晚晴想和裴明玨畫出一條巨大的三八線,誰都彆挨邊。 但是,又很奇怪。 原書中,裴明玨是那種“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的灑脫性格,但眼前這個。 江晚晴又仔細打量一番發覺了不對,雖然眼前的長相是個十足的少年,但眉宇之間憂鬱不散,尤其是那雙眼,原書中的形容是目如點漆,但在江晚晴看來裡麵藏著千萬股情緒凝在一處,又不願外露出來,十分淒苦。 “怎麼了嗎?”裴明玨疑問,一開始他就知道眼前少女的身份,前世沉迷他的眾多女子之一。 大齊還未生亂的時候,齊帝賀蘭澈曾有意為他二人賜婚,不過被他三言兩語遮擋回去。 重活一世,許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樣了。 譬如眼前這個大膽直視他的少女,明明在上一世,僅是和自己搭話就羞得隻顧著低頭。 未曾想今日會策馬遊街,險些生了亂子。 裴明玨本想勒住馬後,嚴厲教育她的,想到上一世她因自己遠赴邊關死狀淒慘還是沒有出聲。 有風吹過,披在身後的紅紗打在臉上,不痛卻足以叫江晚晴清醒,她擺手,“沒有,就是覺得公子麵善。我……”江晚晴鼓足了勇氣,“我想和公子拜把子。” 裴明玨覺得自己被風嗆了一口,眼前這個女娘和自己渾身汙物,她居然坦然笑之還跟自己提議拜把子? 江晚晴卻極為認真,從旁邊草叢出扯出三根青草遞給裴明玨,又自己轉身扯下三根對著太陽跪拜。 “若您不嫌棄小妹我不懂事,可為兄長悉 為兄長悉心教導!”江晚晴這話說得義正言辭,事實上她也是這麼想的。 這次馬出事無論是不是她自己所想,終歸當街策馬的人是她,未能控製住馬的人還是她。她是誠心覺得策馬這事不對,以後不能再做。再來江晚晴對著裴明玨討好的笑了笑,眼前的人是原書中的真命天子,結為金蘭既抱了對方的大腿,又免除了成為男主身後眾多愛而不得女炮灰之一的可能。 裴明玨見眼前女子眼底清澈,又兼有上一世對江晚晴的虧欠,於是也舉著青草,兩人共同拜了三拜。 江晚晴極為興奮地拍著裴明玨的肩膀道:“大哥!” 裴明玨報以微笑。 下一秒江晚晴連忙捂住嘴又衝進了草地。 隔著草地,隻聽到江晚晴的聲音斷斷續續建議兩人還是先換一身衣衫得好。 偏生兩人衣物要得急,裴明玨還好,他的身材極為標準,因此新的衣物買得極為容易。江晚晴就慘了,她身量嬌小,隻得穿著略寬鬆一號的衣服出成衣店。 道路中央早已鋪好了紅毯,數名少女左右依序站立,手提著花籃,花籃裡滿滿的新鮮花瓣。 江晚晴與裴明玨對視一眼。 陸應淮回來了? 想必是承央公子回來了。 承央公子便是陸應淮,舉國聞名的智者,當年他與彼方國的三問三答,時至今日還是叫百姓津津樂道。 傳聞中這位公子貴氣得很,有一架馬車,非到皇城不下。 傳聞中他的身體矜貴,非甘露不飲,非珍饈不食。 傳聞中他有問必答,有惑必解。 是以,看著那輛印著蛇紋圖騰的馬車緩緩駛來時,所有民眾都在歡呼。 他們堅信承央公子會引領著齊國的人民過上好日子。 江晚晴聽著身邊小販幸福的向往真的很想打斷他,他們那為人尊敬、多智近妖的公子死在亂世之中,活活病死的。不過眼下與她無關。 江晚晴抬手示意,二人登上樊頌樓。 正巧,二人舉杯的時候陸應淮的馬車才過樓下不久。 江晚晴看著一地花瓣被踩濺成泥,不禁感歎:“這麼大的陣仗,得耗費多少銀子啊。” 裴明玨聽了好笑,明明她這幾日陣仗也不小,怎麼還替陸應淮心疼起了銀子。 將想法說與江晚晴後,江晚晴低著頭扮相極為正式地看向裴明玨道:“我隻是覺得以往活得太窩囊了,想活得肆意一些。今早之事確實是靜訓之責,靜訓願自罰三杯。” 裴明玨聽了忙按住酒壺,“彆了,我現下隻有這一身衣服。” 江晚晴聽聞“噗嗤”一聲,笑倒在桌上,“裴兄真乃妙人。” 真是推杯換盞,清風送酒之際。 江晚晴耳邊卻突然響起警報聲。 “注意!注意!被攻略目標距離一百米!” “注意!注意!被攻略目標距離一百米!” 這兩聲警報將薄酒微弱的醉意驅散,江晚晴連忙四下張望,甚至半邊身子攀出了欄杆,被裴明玨連忙扶穩。 究竟是誰?我要攻略的目標究竟是誰?江晚晴眼光逡巡,卻無一人身影敢叫她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