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計劃，劍閣七星分為三隊，從東北角插入洞天福地核心地帶，一路以觀察敵情搜集信息為主，儘量避免衝突。彙合後依靠劍陣把守住洞天福地製高處，坐山觀虎鬥，等門內大部隊到了再做搶占計劃。 當然，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等馬瑞再次見到靈劍閣那位風流倜儻的閣主時，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對方神色依舊淡然，目光透著自信，頎長的身姿懶散依在崖壁上，好似就在自家後花園休憩一般，甚至還對著馬瑞招招手：“喲，馬少爺！又見麵了！” 抬起的右手自然而舒展，不過左邊空蕩蕩的袖袍讓馬瑞不知如何開口，乾笑著算是打了招呼。 “段瑜！你的胳膊？”看來這場意外並不久遠，至少連瑤光都吃了一驚，根本顧不上什麼尊卑地位，幾乎衝上前要查看閣主是不是在開玩笑戲弄他人。 “哎哎！彆動，傷口剛好！”段瑜笑得很安靜，語氣輕鬆：“以後你們都要讓著我，我是殘疾人了。” “怎麼回事？！”天璣也急了，滿臉驚懼，壯碩的身形疾步向前，帶起一陣涼風。大敵當前，自家閣主損失一臂，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們中了蒼雲道觀的埋伏。”不遠處一人沉聲解釋道，馬瑞記得這位好象喚作天璿。 “該死！”瑤光一掌拍在段瑜身邊的崖壁上，怒火震下些碎石。 蒼雲道觀算是東林河洲較為出名的門派，門內與無量山密切往來，地位要比山河派、靈劍閣高得多，同時實力也強大得多。 “沒事。”段瑜撣了撣濺到身上的灰土，淡淡道：“一隻手換個突破，這買賣不虧。” “你……邁入分神了？”瑤光更是吃驚，這位師兄年少成名，不過最近十來年毫無進展，卡在出竅期修煉瓶頸，沒想到如今遭受重傷卻意外突破了桎梏。 “是啊，沒想到舍了身，反而分了神。”段瑜麵露幾分不鹹不淡的失落，不過很快掩飾過去，甚至有閒心開起了玩笑：“如果以後都要缺胳膊短腿才能突破，等我渡劫成功，就快成人彘了呀！” “你……”瑤光欲言又止，看著閣主故作輕鬆的態度，一時間也不知該安慰還是埋怨，同樣沉默下來。 怪不得周圍其他同門反應不大，單從損失一臂和進階分神期來看，還真的說不清是否值得。對於段瑜本人而言，損失一臂當然是再也無法彌補的缺憾，不過對於靈劍閣整體實力而言，眼下獨臂分神期的閣主可比原來雙臂健全的出竅期強，而且強得多！ “你們彆一副吊喪臉！我又不是死了！”段瑜輕描淡寫揮揮手，振作精神道：“這兩天我再鞏固一下境界，驪山洞天福地咱們要定了！” 閣主表現得越不在乎，越讓劍閣七星心中不忍，就連平日裡最刺頭的瑤光也軟和了幾分，語氣帶著感動：“你安心養傷休息，其他事我們來做。” “他們怎麼回事？”段瑜歪過頭看看馬瑞和袁白，眯起狹促的眼神抿起嘴吧，嬉笑道：“小情侶野戰被你們逮到了？” “蒼雲道觀那幫牛鼻子就應該打斷你第三條腿。”瑤光嘴角抽搐，惡狠狠抱怨道：“注意你的身份！堂堂靈劍閣主，他們還隻是孩子！” “嘖嘖，那樣的話，傷心的人恐怕會更多啊……”段瑜依舊沒個正行，似乎斷了胳膊讓這位閣主徹底放飛自我了。 倒是天璣看不下去，為了分開瑤光和閣主，趕緊如實彙報了昨夜的情況，並且讓被俘的黑龍寨少主重複了一遍所知的消息。 “你們怎麼看？”段瑜聽完敘述，不急著評價，轉而掃向周圍同僚。 “可信，但亦不可全信。”哪都有這種說了跟沒說一樣的老成持重意見，那位天樞看起來年歲最大，此刻搖頭晃腦好似道出了人間真理。 “寧可信其有，多一手準備也不吃虧。”之前說話的天璿開口道：“今天已是陽月十四，月圓之日就在明天，不管是真是假，咱們有備無患。” “依我看，還是按原計劃，在九龍頂上布好劍陣。”天璣其實一路而來都在思考對策，此刻托出自己的計劃：“這消息不一定是黑龍寨獨家所有，明天夜裡恐怕會很熱鬨，到時先觀察後動手，有機會就衝下山後發製人，沒機會就固守劍陣。” “嗯，我覺得行。”段瑜點點頭，算是下了定論，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高峰，故作輕鬆道：“布劍陣的事就交給你們，我去看看黑龍寨到哪了。” “閣主……”立刻有人出聲相勸，畢竟之前中過埋伏，沒人再願意看見意外。 “沒事，如今這驪山裡沒人留得住我。”段瑜揮揮僅剩的右手，強大的自信讓周圍人有些不習慣。 “閣主，這把冰封劍你要不要帶著……”天璣一直提著湛藍 著湛藍細劍，作為黑龍寨為數不多的神兵法寶，這把劍絕對適合自家閣主使用。 話一出口，連天璣自己都愣住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本是雙持劍術的段瑜如今少了一臂，哪還需要新添武器？ “劍不錯，時間錯了。”段瑜輕笑著搖頭，淡淡道：“既然是你們剿來的，那就歸你們處置吧。” 說完扭頭往遠處去了，隻隱隱傳來一聲喟歎。 天璣呆在原地，自己處置？他本人是剛猛拚殺的路子，這冰封劍纖細不到兩指，乃是以巧取勝，完全不合自己神獸，於是轉眼看向水屬性體質的瑤光。 不過不用問也知道，瑤光絕不會要，隻要那個人沒有帶著烈陽劍回來，瑤光就不會放棄那把清泉劍。 “給我。”正遲疑著，天璣忽然發現瑤光站到了麵前，伸手主動要劍。 “師妹，你終於……想通了？”天璣眼神灼熱，喜出望外。 “給她用吧。”瑤光眼神微動，不過很快又垂了下來，默默把冰封劍塞進袁白手中，替換掉那把斷刀。 “哎……”竟然是三個人同時歎息。 袁白之前一直處於眼神遊離失魂落魄的狀態，直到手裡多了一把湛藍細劍，目瞪口呆被劍體通透如寶石的光芒吸引，才猛然驚醒，再欲表示感謝時，發現眾人都已經往前方高峰攀爬而上。 “這下好了，不用再搶我的劍。”馬瑞在一旁輕笑，換來一個嬌嗔眼神。 九龍頂雖不是驪山山脈正中心，卻是驪山最高峰，在山頂可以鳥瞰周圍，算是不可多得的製高點。 這裡的靈氣濃鬱程度已經遠勝霜刃山脈裡的山河派駐地，馬瑞沒去過靈劍閣本部，不過從段瑜對驪山洞天福地誌在必得的態度來看，恐怕也是被如此濃鬱的靈氣打動了。 劍閣七星隻剩六人，很快踩點完畢，開始挖掘地麵，刻畫劍陣，拿出各種類似顏料的石粉，又拿出不少寶石模樣的玩意擺弄，各個聚精會神，忙得不可交差。 擔心受怕一夜的黑龍寨少主看了兩眼，發現並看不懂，斷了偷師學藝的念頭，索性倒在一邊呼呼大睡。就剩下馬瑞和袁白，兩人同樣經曆驚魂一夜，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沉默不語，甚至眼神都儘量避開交集。 袁白已經閉目打坐運氣，抓緊這洞天福地的優渥環境，而馬瑞則百無聊賴，悄悄抽出平底鍋，準備好好研究研究腳下的山體。 “嗯？” 沒等馬瑞把鍋扣在頭上，瑤光和一眾靈劍閣同門忽然都掉過頭來，嚇得馬瑞差點以為自己暴露了隱秘。 不過還好，這些目光似乎都不是看向馬瑞，而是此刻猶如坐在蒸汽房裡的袁白。 馬瑞這一看也移不開眼睛。 隻見銀白的金屬性靈氣如一團團霧氣從袁白身體各處散逸而出，不過並沒有遠離，而是漸漸凝結成柳絮般大小，飄飛纏繞在袁白周身。這些柳絮並沒有停下，繼續互相碰撞互相融合，又成了鵝毛般的大團，包裹住袁白周身，甚至擋住了容貌身體。 “去，幫一把！”瑤光輕聲對周圍人使個眼神。 轉眼，包括天璣瑤光在內的四個人站在了袁白四周，就在馬瑞以為要用什麼秘法之際，四人竟然一起坐下，開始運氣修煉起來。 一頭霧水的馬瑞本欲詢問，不過鼻尖一動，頓時明白了瑤光的用意。 這四人正是木水火土四屬性體質，往周邊一坐，遊蕩在附近的其他屬性靈氣頓時被抽調一空，隻剩純粹的金屬性靈氣繼續徘徊在袁白身側。四人像是四道壁障，將斑雜的靈氣阻隔，給袁白營造了一個理想的進階環境，不用分心去過濾驅趕無用的靈氣。 飄飛在袁白身前的片片羽毛更加快速凝結，翻滾糅合之間，一個銀白光團隱隱出現，隻不過剛出現時還有許多空隙漏洞，在不斷的旋轉過程中不斷汲取純粹的金屬性靈氣，漸漸如同實質，仿佛一個銀色鴨蛋，漂浮在袁白腹部。 由於鴨蛋渾圓又旋轉太快，以至於馬瑞已經不確定這玩意是不是還在動，隻看到絲絲銀線卷入其中，鴨蛋漸漸更大了一些，似乎成了鵝蛋大小。 而周身的銀絲同樣消耗殆儘，袁白臉色慘淡如紙，豆大的汗水彙聚成溪汩汩而下，身體不自主的顫抖已表明此刻體力不支。 “夠了！快吸！”瑤光在背後一聲斷喝，神色間的焦急比袁白本人更盛。 袁白咬了下泛白的嘴唇，神色清明幾分，咬牙猛一抽氣，那渾圓的鵝蛋如同受到某種牽引，猛地衝向腹部，一點點消失在了肚臍位置，待銀色光芒收儘，一切歸於平靜。 結丹成功，袁白睜開了驚喜的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