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內容一出口,連周邊這些宗族代表都能聽出端倪,更何況深諳其道的花澗派? 陸詩燕表情僵硬,眉頭緊鎖,眼波冷冽,可見這位花澗派的仙子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好……好!”陸詩燕嘴角抽搐,憤怒之中舌頭打顫,反反複複低吼:“好啊,你們……你們恣意妄為,包藏禍心,欺我花澗派無人耶!” “事情前後已經水落石出,望陸仙子尊重事實,莫要顛倒黑白。”楊真暗中摒息,隨時準備抵擋這頭憤怒的母獅,冷然道:“我派已按約定,對犯錯之人施加懲戒,若是貴派仍舊不滿,可昭示三方,我派願與天下公論。” 馬瑞強詞奪理態度囂張,無量山更是明目張膽包庇罪人,大大超出了陸詩燕的預料。 像馬瑞這種無根無係的螻蟻,無疑連炮灰都算不上。按之前陸詩燕和李文歆的預計,多數情況下,無量山會按照約定條規,施以極刑,將其從世間徹底抹除,以儆效尤。 亦或者無量山顧及顏麵,願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私下許諾花澗派一些利益,將此事掩蓋。 誰曾想,而今不但就此揭過,甚至還奉上一份嘉獎! 花澗派焉能不怒? “你們……你們無量山既然包庇奸佞之徒,那就做好準備麵對花澗派的怒火!”陸詩燕放出狠話。 “悉聽尊便。”國字臉男子甚至都沒看陸詩燕一眼,絲毫不受對方恫嚇。 三大門派在外人看來各有所長並駕齊驅,可是所有身在其中的門人,大多認為己方要勝過其他兩派,這是集體榮譽感和自我優越感所致。 若是雙方互相客套則罷了,既然放出狠話,那就那就硬氣到底,雙方寸步不讓劍拔弩張,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師姐,我們還是先去開導開導青兒吧。”李文歆同樣怒色盈眶,不過還沒有失了方寸,轉而輕聲勸慰師姐。 如今正深處對方腹地,為了避免衝突,最好保持克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李文歆頭腦冷靜,把控著底線,絕不想因此引發戰爭。兩大門派一旦動手,那可會波及整個啟源大陸的動蕩! “希望你們不要後悔!”陸詩燕憤然甩袖:“走!” 最後惡狠狠瞪了馬瑞一眼,如果目光能殺人,馬瑞大概已經死了七八次。 兩位女士沉著臉,衣袍帶風一路出了正殿,留下身後看戲的眾人麵麵相覷。 幸好沒打起來,否則這世道可又不太平了。 “姚閣主,恐怕花澗派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啊。”眼看對方遠去,楊真這才吐露心中的困惑。 莫說花澗派,即便在他眼中,因為一個尋常宗族小輩而與花澗派交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哪怕心有偏袒,至少也不用做得如此明顯,刻意激化兩派矛盾。 “不過是再來幾封抗議書信而已。”被稱為姚閣主的國字臉男子表情不變,一切好像儘在掌握。 楊真沒說話,默然搖搖頭。 這位姚閣主是門內出了名的保守派,對花澗派的行為主張一向嗤之以鼻,而今有機會打壓對方氣焰,竟做得如此過火,實在令人無語。 看了看身後依舊呆滯的馬瑞,楊真轉身輕笑起來:“這小子倒成了贏家。” 馬瑞剛才被陸詩燕一眼瞪得心神恍惚,如今緩過精神,擠出笑臉連聲稱謝:“謝謝兩位道長給小人做主!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這茶山幫工具體工作性質不知道,不過從身邊那些長老族長的豔羨眼神可以得知,這差事應該相當不錯! “儘快跟姚閣主去茶山報道吧。”話已放出,楊真也不想在此地糾纏,眼前山河派事情已了,還有其他事情等待處理。 “讓他跟你走吧。”姚閣主忽然比了個方向,沉聲道:“我那邊……還有事。” “跟我走?”楊真微微一驚,雖然知道姚閣主所言之事確實重要,不過依舊麵露難色:“我這三郡的巡視才過半……” 三郡之地,都是楊真的責任範圍,如果帶著這麼一個實力低微的小子跋山涉水,這份差事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那就等你巡視結束,再帶他去也不遲。”姚閣主剛才甚至都沒考慮過茶山是不是需要幫工,也就隨口一說,主要為了刺激花澗派,根本沒有具體實施計劃。 楊真眼睛一翻,直搖頭道:“我師兄那邊說不定還有事,姚閣主你還是……” “拜托楊老弟了,我先走一步!”眼看皮球又要踢到自己腳下,姚閣主佯裝不聞,直接邁步往外。 一愣神的工夫,這位姚閣主右手一指,一口暗紅長劍飄然墜下,仿佛與手指牽著繩子,貼著地麵與姚閣主同行兩步。而後姚閣主頭也不回,抬腳踩在劍脊之上,輕喝一聲“起”,便踏著飛劍竄出正殿大門,衝向雲霄而去。 山河正殿以及外圍廣場所有人都發出驚歎,眼睜睜看著一個神仙般的人物飛向天空,漸漸成了一個黑點,最後消失在雲海之間。 倒是同門的楊真道長麵露苦惱,心有不甘,遲 甘,遲疑半晌,才反問馬瑞:“你打算住在這等我回來,還是……自己去茶山報道?” 聽對方口氣變化,就是想要馬瑞識時務,選擇自己去茶山。況且這山河派上上下下恨馬瑞不死,住在這裡與自殺何異! “不敢勞煩楊道長,在下自己前往!”馬瑞躬身領命,腆著臉問道:“隻是不知,這茶山在何處?” “你們家族裡沒有馬夫嗎?”楊真被同門姚閣主擺了一道,內心有些窩火,聽到馬瑞近似弱智的問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在這東林河洲不認識無量山,就好比身處山河郡不認識山河派,在自家宅邸不知道父母房間,哪怕真心不知,也可能會讓人誤以為在抬杠。 “哦,不……哦是!”馬瑞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尷尬地撓撓頭,深怕楊真誤會,隻能苦笑解釋:“不好意思,晚輩已經被驅逐出宗族,孤身一人,不得不問清方向好儘早趕路。” 老實講,馬瑞還在糾結以後十年的衣食自備如何處理。 “逐出宗族?為什麼?”楊真眯起眼,漸漸恢複了一貫的和善神色,眼前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確實聽起來好像有點嚴苛。 “就是剛才那事……”馬瑞其實有點告狀的意思,不過多半是為了讓楊真能憐憫一二,至少指條明路。 “哦~”楊真微微點頭,頓時明白其中的關節,這種小事自然不值得掛心,不過同樣不想因此添加任何麻煩,於是轉頭掃向正殿中這幫本地宗族代表,平淡問道:“馬氏宗族的人呢?” 不管這幫長老族長在本族內多麼風光無限,在這山河派正殿裡連咳嗽的資格都沒有,一直保持鴉雀無聲,所以剛才馬瑞這番話即便聲音不大,也傳入了所有人耳中。 “草民馬躍在此,向無量天尊磕頭問好!”馬躍站起身又趴下,倒不是嚇得沒了方寸,而是覺得丟人,以至於此刻磕頭埋住臉,倒比站著接受旁人嘲弄來得舒適。 “派個人,把他送到無量山。”楊真懶得多話,也不是為了逞威風,僅僅覺得這事本來就應該馬家自行解決。 “是,是,是!”馬躍連聲應和,頭卻依舊不抬。 接著楊真指間微光一閃,翻手遞給馬瑞一根三寸長的金屬管,中空約小指粗細,通體黑色。 “通行憑證,可出入下院。”言簡意賅交代完畢,楊真錯身往外走,臨出正殿大門時,忽然轉過頭對著不遠處的山河掌門道:“交代你的事情,都記得?” “是!妾身必不敢忘。”林霜夫人微微躬身,眼神堅定。 “好自為之。”楊真同樣拋下一口青色長劍,和那位姚閣主一樣踏劍而去。 山河大殿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眾人麵麵相覷,包括緩緩抬頭的馬躍,張望四周卻不敢開口。 噠、噠、噠。 林霜夫人踩著嶄新的尖角皮靴緩緩走向中央,在眾人注視下,向馬瑞輕笑道:“恭喜馬公子,日後還請多關照!” 不久之前,這個一臉和煦笑靨如花的女人在還曾要取自己性命,馬瑞此刻實在擠不出笑容,平視對方,眼神複雜,冷漠回應:“區區幫工而已,林掌門客氣!” “旁人隻是幫工,馬公子可不一樣。”林霜夫人眼神意味深長,仿佛已經不記得當初的蘭葉劍所指。 “馬公子,可喜可賀!”有了第一個開口,周邊其他門派的代表湊上幾步,紛紛抱拳致意。 本來得知馬瑞進入無量山充當幫工,大家隻是有些羨慕運氣成分,但從剛才林霜夫人的話語中,周邊這些人精讀出了更多訊息,僅僅說聲恭祝而已,混個臉熟,或許日後還有機會相見! 不知為何,區區一個還未上任的無量山幫工,居然被一眾門派掌門長老圍在中間,接受各門派恭賀。 剩下這些宗族代表,同樣想去恭賀一番,不過擠不進內圈,隻能在外圍繞著剛從地上爬起身的馬躍,臉色各異。 與馬家交好的宗族代表各個麵露遺憾,好似手中的彩票和大獎差一個數字。 與馬家不太對付的宗族代表忍俊不禁,眼神看向馬躍帶著不屑的嘲弄,如果不是山河派掌門還在場,估計已經開始語言挑釁。 馬躍垂著眼簾,誰也不知道這位楓林鎮的代表此刻心情如何。 “感謝諸位門派代表、宗族代表的到來,妾身以備好薄酒淡菜,望各位不棄,移步側廳用膳!”得到手下的示意,林霜夫人朗聲邀請道。 即便這些人不是衝著自己而來,甚至心懷惡意,但林霜必須拿出主人的態度。 有人借故推卻,有人欣然前往,這正殿也就冷清下來。 “馬公子,不要推辭哦。”林霜夫人看來已經適應了新身份,笑得無比得體:“妾身可不像那個瞎眼的丫頭,白白錯過鳳揚九天的機會!” 馬瑞確實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也不推辭,當即就抬步準備去側廳飽餐一頓。 “阿瑞……”一個遲疑不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馬躍站在不遠處,麵色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