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和高雋走進訊問室，衛靈已經被安排在裡麵了，感覺在林晞住院的這大半個月以來，衛靈好像又老了十歲。林晞心裡隻是罵了句：活該。“衛靈，照道理我應該問你姓名、出生年月、戶籍地址等家庭狀況，但是我覺得不是很有必要，索性就直接切入正題，我在你這裡不想太浪費時間。”衛靈隻是冷笑。“現在給你笑的時間不多了，你儘量好自為之。”衛靈清了清嗓子：“你想知道些什麼？”“所有。”林晞按照他們辦案的時間，一個一個問下來，尤其是衛靈還想藏的，那真是抱歉，他們都已經查清楚了，想藏都藏不掉。娛樂城的事交代了、吳大榮這裡的也交代了、連衛氏這些陳年糟粕的事也一一交代了，最後就剩衛隱夫婦的事了。衛塵婉站在隔壁，眼睛死盯著這層單向玻璃，她要聽衛靈怎麼說，她要聽自己父母到底是什麼死因。衛靈說了自己在衛家的遭遇，說被父母冷落，不受待見，不被愛護，所以才起了這麼大的仇恨之心，說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懂得他的好。這種話說出來，每一個警察都覺得不可理喻，尤其是在他們發現了衛靈為何被父母這麼嫌棄的真實原因。艾芒在另一側有些憤慨：“自己的心理有問題，還怪彆人不理解，真是豈有此理。”他們也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了以前在衛家做過一段時間保姆的人。保姆年紀已經到了耄耋，讓她回憶以前的事有點困難了，但是一提到衛家，一提起衛靈，這保姆立馬想了起來，可見她對這事情的記憶太過深刻。在她為數不多在衛家工作的時間裡，她就記得衛靈小的時候就很奇怪，他們以前都以為衛靈是喜歡小動物，才把外麵流浪的小貓小狗帶回家，後來發現，他隻是想要發泄，他在虐待動物。後來在學校裡，老師悄悄打電話到衛靈家，說孩子在學校語文課上寫的作文內容讓他們老師覺得背脊發涼。衛靈自以為是的正義卻是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殘暴。發現了衛靈的秘密之後，衛家爸媽被嚇了一跳，他們以為是自己沒教好，所以還花了很長的時間來跟衛靈相處，讓他感受到身邊有爸媽、有兄弟、有同伴。隻可惜，衛靈把這些當做心安理得。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的錯。是衛靈的自我意識讓他越走越遠了。正對於衛隱的去世，衛靈竟然還不念兄弟情，就算自己父母不疼愛自己，可衛隱對他的態度一直沒有變過。他說：“我要這兄弟有什麼用，除了能拿走屬於我的那一份，還有什麼作用，害死我兒子的份倒是一點不差。”林晞微微側頭，朝玻璃門那裡看去，他知道衛塵婉一定都聽到了。 衛塵婉捏拳，衛靈竟然說她的父親有什麼作用，親兄弟之間竟然以利用為目的，還把衛子博的事怪罪在她父親頭上。衛靈在A市的時候是在製藥廠工作的，所以對於各種藥物的作用已經了如指掌，對於獲取一些藥物的渠道也是近水樓台。可僅僅隻憑藥物是根本不夠的，就算那個時候的法醫檢測條件沒有現在這麼好，但是對於藥物的分析也已經構成了體係，所以衛靈在這件事上花足了腦筋。製藥廠在清洗一些設備的時候用到了乾冰，乾冰可以直接將汙染物氣化，不產生二次汙染。他就想到了乾冰，乾冰氣化就是二氧化碳。二氧化碳不致命，但是量夠多的話，會窒息。那天，是衛子昂的畢業典禮，他特意選在這個日子，為了紀念早已離去的衛子博。早上，衛塵婉和衛子昂被送去學校了，衛隱和遊果在家裡盤算著下午去參加衛子昂的畢業典禮，衛靈就算好了時間來了。自從衛靈從A市回來了，兄弟兩個人也終於可以時常見麵了，所以看到衛靈來訪，衛隱夫婦還是非常熱情的。尤其是他們說好了要去衛子昂的畢業典禮，也不知道衛靈現在突然來訪是想做些什麼的。衛靈看著裡裡外外走著招待他的遊果，心有些軟了。可是又回頭看到了遊果坐在衛隱的身邊，親密又體貼的樣子，他再次確定了他想要的。得不到，就毀掉。在衛靈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衛靈起初還裝作客氣，說自己有些東西要帶給他倆，他一個人帶不過來，過會兒會有人專門送上門的。因為東西需要冷凍，裡麵少不了需要乾冰。衛靈狠心下藥，藥量不多，讓人沒有行動能力就可以了。接下來就是把所有的乾冰氣化，關閉了所有門窗，等待著這裡慢慢發生的事。其實衛隱對自己這個哥哥已經有所防備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哥哥這麼多年來的處境，還是非常動容的，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衛靈在想些什麼，衛靈想要做的是殺死他們。密閉的空間，蔓延著的二氧化碳，就這麼活活悶死在房間裡麵，呼吸衰竭而死。衛塵婉都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眼前的視線都變窄了，死死盯著衛靈整的敘事的嘴，仿佛他嘴裡說出來的事一團團黑色的詛咒。衛靈一邊說，衛塵婉都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了。她的父母是怎麼死的，答案終於公之於眾了。衛塵婉向後退了一步，艾芒趕緊扶住了她。“小婉，你還好嗎？”艾芒看出衛塵婉臉色非常不好，她很快就感覺到是不是因為旁聽，讓她難以接受導致的。“小婉，要不要我陪你出去，待一會兒？”衛塵婉擺了擺手：“不，我還要看看他，到底還能說出多麼駭人聽聞的東西。”衛塵婉堅持要留在這裡，艾芒給了她一把椅子，衛塵婉不想坐，就把椅子轉過來倚靠在椅背上。衛靈徐徐說完了他如何對衛隱夫婦下手的，他就這麼看著兩個人趴在那裡，看著他們的胸口因呼吸引起的起伏慢慢消失。看著再也沒有生命跡象的兩個人，衛靈突然哭了，他甚至是親手把自己最愛的女人殺了，連同她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親弟弟。他不是因為後悔才哭的，他是因為身邊少了兩個人，忽然有一種無儘的空虛感向他襲來了。衛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可衛隱還有兩個孩子在呢。他擺放好了兩個人的屍體之後就離開了衛隱家，他站在陽光下，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拍了拍上衣。六月的天，有些熱。衛靈決定要去參加衛子昂的畢業典禮，代替衛隱去。這就有了後來，兩個孩子沒有等到自己的父母，隻遇到了衛靈夫婦兩個人。衛塵婉似乎都能想起來，那時候衛靈對他們說話的模樣，現在看來都是假模假樣。衛靈竟然還承認自己原本還有心想對沒有意識的遊果做不倫之事，但是覺得這樣太容易留下自己的痕跡了，所以才不得不放棄。衛塵婉在一邊聽到這話立馬捂住了嘴，極度的荒唐，讓她覺得惡心，胃裡都已經有些翻江倒海了。她再也無法正視衛靈了。這種事竟能被她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衛靈還能算是個人麼。蘇小蒲看到衛塵婉在發抖，跟艾芒說要不還是讓衛塵婉出去休息吧，反正詢問時間已經很久了，基本是問到頭了。這次衛塵婉沒有再堅持，她真的有點受不了了，一想到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彆說是她父母，連她這個做女兒的都接受不了。艾芒倒了一大杯水給她，衛塵婉一口氣喝了一大半，讓自己緩了口氣。“小婉，衛靈這個人被抓了，很有可能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是未遂所以不會在量刑上有增加，他可能就是想惡心人，你彆太在意。”衛塵婉點了點頭，看了時間，覺得自己該走了。“艾姐，我先去學校了。”“要不要讓林晞送送你啊？”“不用了，你們事情很多，他還帶病，不方便。”這倒也是，艾芒把衛塵婉送到公安局門口，看著她上了車。林晞結束這段訊問已經到了中午，衛靈被幾個警察一起帶走了，林晞坐在訊問室裡沒動。高雋以為他身體出什麼狀況了：“林晞，你沒事吧？”“嗯，沒事。”林晞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其實他的後背已經冒汗了，尤其是剛才聽到衛靈說的這些，他作為警察都覺得不堪入耳，何況是衛塵婉聽到呢。他回到辦公室，沒看到衛塵婉的身影，問：“衛塵婉呢？”艾芒知道，趕緊回答：“小婉說她先去學校了。”林晞點頭。他這段時間都可以很早下班，因為還要去醫院複診，麵對吳優優女士的**威，他不得不屈服。他做完檢查從醫院回到家，想了想離衛塵婉下班還有不少時間，有些閒不住。在他可以活動的範圍之下做了一番打掃，快要元旦了，家裡也應該改善一下環境了。他走到次臥，看著平時自己做鍛煉的器械。是時候該整理一下了，要是跟衛塵婉結了婚要了孩子，這間房間就要變成嬰兒房了，林晞想到這裡就要笑。不過這幾天還是彆提這件事了，衛靈的事剛剛到一個階段，等衛塵婉慢慢能接受這個結果了再說。林晞想去接衛塵婉下班，但是突然意識到自己沒車了。想到這件事林晞就來氣，他一直用自己的車做公車來用，如果是局裡的車毀了就按照正常報廢處理來做，偏偏是他自己的車，真是有苦說不出。這是他這一年來報廢的第二輛車了，什麼都要花錢，他又不是什麼霸道總裁，哪裡來這麼多錢。所以林晞就算好了時間，打車到她們學校門口等衛塵婉。最後的下課鈴聲打響，學校裡人影攢動。等了十分鐘，有老師陸陸續續走出教學樓。林晞站在顯眼的位置等著衛塵婉。“是……林隊嗎？”林晞聽到身邊一個女聲，轉過頭去，立馬認出了是衛塵婉的同事。“你好。”“你是在……等小婉？”林晞笑著回答：“是。”“誒？小婉比我們早走，你沒看到她嗎？”“啊？她已經走了嗎？”林晞沒想到衛塵婉已經出啦額，可自己沒見到她啊。“嗯，她一下課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彆的事耽誤下樓了，要不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吧。”“不用不用，謝謝了，我再等一會兒好了，不行的話我自己打電話問她。”左等右等也沒看到人，直到校門口已經沒有進進出出的人了。林晞拿出手機，就要給衛塵婉打電話，連打了三個電話也沒人接。這就讓林晞很著急，他怕是衛靈還殘剩下的那些人又作怪。他捂了捂胸口，一著急他胸口就疼。林晞現在不知道上哪裡去找衛塵婉，隻好先回家看看她在不在。隻可惜，到家之後依然是黑燈瞎火等著他。林晞眉頭一皺，拿出手機還想看看有誰能問到衛塵婉行蹤的，手機一陣震動，是衛塵婉的來電。“喂，婉兒，你在哪裡？出什麼事了嗎？”“林晞，我在父母家。”林晞一愣：“香山彆墅？”“嗯。”“你等我，我來接你。”“不用了，過來一趟太麻煩了，已經很晚了，我準備回來了，你還有傷就彆亂跑了。”“不行！你等我，我馬上過來，你在那裡好好待著，誰叫你都彆出來，除了我。”林晞是嚇怕了，他怕出事，他再也不想提心吊膽怕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遇險了。衛塵婉不知道為何，今天一心就想到彆墅去，她想看看媽媽的日記，她找了很久，在一個櫃子的最下麵找到了一個箱子，箱子裡麵放著各色的筆記本。這麼多年來，遊果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這麼多年來寫完了幾十本空白本。衛塵婉開著手機上自帶手電，對著光翻著這些沉寂在箱中很多年的記憶。她翻了幾本，校對了其中的日期，再自己重新推算了一下大致的時間。衛塵婉翻開其中一本，是她母親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寫的，她看了好幾篇，在這其中找到了蛛絲馬跡。其實遊果在跟衛靈接觸了一段時間就發現衛靈好像對她有男女之情的意思，隻不過衛靈起初沒有表達出來，她也就不會去說。後來衛靈對她的態度變得越來越曖昧了，遊果有過拒絕，奈何衛靈平時對她太好了，以至於自己不能太無情地去傷害一個人。可能就是遊果這樣的猶豫，讓衛靈覺得是有機會的。遊果某一篇日記上用彩色筆打了好幾個圈圈，然後在這頁紙的空白處還畫了一些可愛的圖案。看得出來，寫這天日記的時候，她心情真的很好。這是在她第一次見到衛隱之後的日記了，算算時間也是在衛靈拍完畢業照後兩個月。日記裡記錄的是她跟衛隱一見鐘情的事，他和衛靈雖說是親兄弟，但是性格截然不同，遊果喜歡衛隱這樣的。正好，放暑假，遊果也回了T市。這就有了正當的時間和理由去見衛隱了。畫圈圈的日記，是因為衛隱很明確地跟遊果表白了。那個年代的青澀和害羞，在她的文字裡體現得徹徹底底，不乏還有一些作為少女的喜悅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