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塵婉恢複意識的時候，感覺到了身上的束縛感，她的眼睛被蒙住了，手也被困住了，隻能感覺自己坐在了地上，冷冰冰的。她不敢叫喊，也不知道周身是個什麼情況。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麼對待過了，被毛敬安綁架，還有後來那次不知道被誰綁走扔在偏遠的荒地，她現在算是想明白了，因為每次都是去大伯家的路上出了意外。而那次在案子中鬨出了烏龍，她被誣陷差點入獄，也是因為大伯掌握她所有的個人信息。所以，那次吳大榮才會對她說了句“你身邊有鬼”。所以，自己無論如何都畫不出人像，她在主觀上就直接撇開了身邊的人，她的畫被她的思維困住了。衛塵婉覺得自己真傻，要是知道現在這個狀況，自己肯定不會就這麼一個人去找衛靈了。由於林晞無意間告訴了她，化學實驗室檢測出了地板縫中有黃瓜籽的成分，她太清楚了，小的時候往大伯家跑，就是因為大伯家的天井裡種著很多植物，其中就有黃瓜藤，大伯會抱著她去摸長在藤上的黃瓜。看樣子林晞是想瞞她，那她就自己去查，衛塵婉後來去了父母家，找了些老照片。終於想到了為什麼那時候覺得焦蓉有種莫名的親近感。衛塵婉見過那幾起失蹤案裡失蹤人的照片，再加上她找到的老照片，每個失蹤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像自己的母親，小的時候覺得陳娟親切也是因為覺得陳娟的上半張臉跟母親很像。她們每個人都帶有一些遊果的特征，她從來不知道母親跟大伯之間會有一些什麼恩怨，但是現在看來一定也是不簡單了。可能這些事從她出生之前就開始了，她跟哥哥隱忍到現在，或許還準備隱忍下去，如果不是林晞一心想要翻案，這些可怕的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衛塵婉深深吸了口氣。人性啊，為什麼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深深紮上一刀。林晞他們為了這件事來回奔波，可惜隻差一步，用事實證據能抓人。衛塵婉今天要去做個了結。她知道衛靈有睡午覺的習慣，所以下午這點時間肯定在家，衛塵婉算好了時間打了車到了衛靈家。在門口站定，深呼吸了一口。衛塵婉很聽話，穿了那條裙子，林晞說一定要記得穿這條，所以她準備過會兒從這裡直接去婚禮現場。她伸手按響了門鈴。一次、兩次、三次……都沒有人來開門。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間點，大伯是很少出門的，就算是大伯出門了，那嬸嬸也應該在家。衛塵婉握上了門把，向下一壓，竟然開了門。她遲疑了一秒，隨後走入，在門口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衛靈人在那裡，衛塵婉索性往裡走去，這個地方她來過很多次了，實在太過於熟悉。 在臥室的最裡麵，衛塵婉發現了躺在搖椅上的衛靈。陽光下，隻會覺得是一位慈祥的長輩。“大伯。”搖椅慢慢的晃著，躺在上麵的人好一會兒才開口：“沒想到，先等來的會是你。”“是我，大伯以為會是誰呢。”“我還以為會是林晞最先衝過來呢，他向來懂得保護你。”“林晞是想保護我，但是他不知道一些細節導致說漏嘴了，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快意識到。”衛塵婉站在原地，看著衛靈坐起身轉過來。“小婉今天過來是有什麼事。”衛塵婉不知道衛靈是怎麼能這麼平淡地說出這句話的。“我想來跟大伯好好聊聊的。”聽了她這話，衛靈倒是慢慢站了起來，走在她前麵，來到了客廳，身軀已經沒有年輕時這麼挺拔了，有些駝背。衛塵婉從進衛靈家之後就沒看到陳娟，問：“嬸嬸呢？”“她跟朋友出去度假了，不在家。”那也好，就他們倆單獨聊。坐下之後，衛塵婉就從包裡拿出了那些老照片攤在茶幾上。“大伯，我現在才發現嬸嬸和母親之間的相似處，這隻是巧合嗎？還是……”衛靈沒什麼好隱瞞的，當即承認：“不是巧合，阿娟是有那麼一點像果果。”衛塵婉抿了下唇，眉間無法控製地蹙在一起，一是覺得衛靈心思重，同時也為陳娟感到不甘。“想聽聽以前的事麼，在你還沒出生以前的故事。”沒等衛塵婉答應，他就自顧自開始說了。“我跟果果是同一個大學的，隻不過我比她大幾屆，她跟我一樣是T市人，所以在接觸的過程中就很容易聊到一起，但是那時候的人們羞於表達自己的內心，我喜歡果果卻不敢說，後來我畢業了，拍畢業照之前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希望他們能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爸媽還是沒有來，隻有弟弟來了，所以才有了這張照片。”衛靈指了指茶幾上那張三個人的合影。“隻不過，我的果果，最終跟阿隱走到了一起，他們兩個情投意合，這種背叛感又一次席卷了過來，將我淹沒，後來他們結婚，我也留在A市沒有參加，反正家裡少我一個人也沒有多大的關係。”聽了衛靈的這番言論，衛塵婉更加是生氣。“那你為什麼可以對我的父母下手！這難道就是你傷害他們的理由嗎！”衛靈絲毫沒有做出了這種事之後的後悔感，反而笑出了聲。“他們能背叛我，為什麼不允許我這樣做，難道我就活該被這麼對待嗎？”衛塵婉難以置信，衛靈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你……為什麼可以不留一點情分在。”衛靈就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情分這種東西存在嗎？小婉，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這個家裡承受了什麼，我從來不受父母的疼愛，那我就製造他們對我的關注，但還是沒有用，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他們隻喜歡弟弟，那我就離開T市去了A市，原本以為我離開一段時間，他們至少會想念我，很可惜，並沒有。最後連公司都還是給了弟弟，我作為兄長什麼都沒有，我算是對這個家失望透了，最受打擊的還是果果嫁給了阿隱，我覺得全世界都塌了，明明她那時候一直對我笑，一直給予我幫助，會安慰失落的我，為什麼到頭來我連果果都失去了。”“這些舉動並不代表愛一個人，大伯，是你太偏執了。”“這不是偏執，是他們不懂得珍惜我，憑什麼彆人就可以這麼輕而易舉，而我費儘心思什麼都沒得到，小婉你說說這是不是不公平。”“那我的父母有什麼錯，為什麼要因為你的想法而與世長辭，我也想問問大伯你，我憑什麼要失去他們給我的愛。”衛靈竟然一攤手道：“他們與我作對，他們背叛了我，他們活該。”衛塵婉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衛靈應該從很早以前就有精神疾病了，所以才會在喬元那裡接受治療，而喬元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兩個人在某一方麵而言非常合拍。“大伯……”衛塵婉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怒火中卻又帶著哽咽，“可是我父母死了之後你也沒有打算放過我和哥哥，我們總是在被你算計，總是死而後生，可我們誰都沒有懷疑過你，因為那時候你對我們的收養，對我們的關愛都太真實了，然而這些都是假象，如果你真的這麼恨衛家，乾嘛還要收留我們。”衛靈收斂起臉上的表情，一副沉浸在回憶中的表情：“因為……你長得太像果果了，你和小昂的眼睛都太像她了，每次看到你們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能想起果果的音容笑貌。”衛塵婉激動到站了起來：“你簡直就是自相矛盾！你愛她，但是你殺了她，你懷念她，去又要殺了我們，你病了！病得不輕。”“小婉，你不懂，這樣的話果果永遠活在我的思念之中，不用總是和阿隱成雙成對地出現在我麵前了，這一點都不矛盾，雖然你們長得像果果，但是長大之後的性格跟阿隱真是如出一轍。。”“那我問你，這件事，嬸嬸知道麼，知道你隻是把她當作替代品麼。”“知道不知道又如何，這些年來我們相敬如賓，還不夠嗎？”衛塵婉真是替陳娟感到悲哀。“那小博哥哥，知道你是這樣的父親麼，若是他現在還活著，你說他願不願意看到這一幕。”“不許提小博！你們沒資格提小博。”衛子博，是衛靈和陳娟的兒子，可惜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衛靈一聽到衛子博的名字，反而生氣了，咳了兩聲才繼續說：“要不是你們，小博怎麼會死。”這是衛塵婉不知道的事，她紅著眼睛不知道衛靈會說出些什麼駭人聽聞的事實。“那年夏令營，阿隱說要你們三個一起去玩，小博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阿娟不太讓他多跑動，但是這是難得的機會所以就讓他去了，誰知道那次食物中毒直接要了他的命。”衛子博花粉過敏，那次夏令營的點心是鮮花餅，帶隊老師也沒說清楚，衛子博誤食以後就開始出現了不適症狀，到後麵呼吸衰竭，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搶救不回來了。衛塵婉啞口無言，連這都要賴在他們頭上，衛靈簡直就是不可理喻。麵對這樣的人，或許稱得上是瘋子，衛塵婉沒有再保持一顆平常心聊下去。“大伯，你收手吧，你及時收手或許還可以寬大處理。”衛靈就想聽笑話一樣地輕笑。“小婉是不知道在我的身上有多少事吧，就算我收手，法律也是容不下我的。”“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是要犯下這麼多錯，大伯，現在隻要你自首，我相信還是有餘地可尋的，不要執迷不悟。”“小婉，是林晞讓你來這裡的嗎？”“不是，是我想先來找大伯聊一聊的，要是林晞來了就沒這麼好說話了，我不想這樣的。”“但是……你怎麼敢隻身前來。”這話說的衛塵婉感受到了一身寒意。她往後退了一步，可身後是沙發。“小婉，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一錯再錯麼。”“什麼意思？”“就是因為你的男朋友是林晞，他是警察，我知道這些事被發現是遲早的，我都能猜到我的結果是如何，那世上有我一個痛苦之人怎麼夠，不如大家都來陪我？”眼前的老人瞬間就麵目可憎了。衛塵婉甚至都來不及繞過沙發，從房門跑出去，就感覺到身後有人逼近，轉頭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直覺。身後的陌生男人把已經昏迷的衛塵婉放在了沙發上，衛靈走上前，撿起了從衛塵婉口袋裡蹦出來的手機。手機上顯示還在錄音。衛靈笑了笑，這聰明的丫頭。可惜了……晚上近六點半，室外氣溫大概就七八度的樣子，林晞卻焦躁得冒汗。他把車子停下，檢查了一下車裡能帶走的裝備，扯下了充著電的手機，下車甩上車門，車門上還有今天早上貼上去的絲帶花。襯衫的扣子被他擰開幾個，穿著這身衣服有些束縛他的手腳。看著夜裡已經不再有太多人的農貿批發市場，很安靜，卻又像一個無儘的深淵準備吞噬著靠近這裡的所有人。林晞穿著皮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往裡慢慢走去。他在明，人家在暗。幾乎可以斷定，他從停車以來一定有人盯著他。但是接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會麵對什麼，他的首要任務是找到衛塵婉，其他的就等江璉來了再說吧。果蔬攤那裡已經沒有人了，所有的攤位都熄燈了，隻能聽到右邊水產區的殘留的水聲。林晞想了想，往水產的地方走去，走到到中間的位置，唰得一下，頂棚上亮起了一個燈。林晞立馬查看周圍，空無一人。要是他真覺得沒人就傻了，隻不過林晞還沒摸清對方的路數。他站在原地：“給我打電話的人是你，我聽得出你的聲音，衛靈。”地方空曠到他能聽見自己的回聲，隻有他自己的聲音，沒有其他回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