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拍了拍他的肩膀：“墨軒，乾得不錯。”“誒喲，老大，這話從您嘴裡說出來我真是受寵若驚。”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林晞的誇獎轉瞬即逝，回過頭就問：“樓上鄧隊那裡的情況，你們知道麼？”“彭劍的那些東西起到大用場了，鄧隊找出了其中一些項目跟預見之間的關係，資金流通全是違法的。”林晞靠在了身後的辦公桌上問：“彭劍留下的東西大多都有些年頭，二十年前曾佳倫才多大？”檔案上顯示曾佳倫今年37，要這麼早的參與進這些項目，連彭劍這樣的人都是在衛氏待了很久的，他怎麼會？“你看看這個。”電腦上切換了一個畫麵。林晞看到上麵顯示，曾佳倫的母親叫毛姍姍。然而看到這個姓氏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後麵的結果。果然，後麵相關聯的就是毛姍姍有兩個弟弟，毛源國和毛敬安，那麼總的說來就是曾佳倫是毛源國的外甥，所以在某些情況下，以家族牽連起的關係。真是一件事情比一件事情複雜。“那這裡交給鄧隊，我們的任務還有要找到毛源國，他不可能憑空消失。”林晞說話的時候，嗓音都有些啞了，他在劉長敏那裡的時候就是，前一秒還說著話，下一秒腦袋向後一倒，靠在椅子上就睡著了。劉長敏還因為這事罵了他一頓，說人就要好好休息，現在他這半吊子的樣子做什麼都沒效率。所以林晞就出去買了罐紅牛加強版，一口氣喝完，繼續在劉長敏這裡熬著。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好好睡過。吳優優以前就說過他，他這是在燃燒生命，年輕的時候看不出，等到以後一身的病。他現在要三十歲了，已經感覺到每一次熬夜帶來的傷害了。林晞還假裝淡定的靠在辦公桌邊，然後一隻手摸索著桌上的材料，但是慘白的臉色出賣了他。“老大，你彆吊著精神，鄧隊剛進去，你趕緊去休息會兒，從國外回來你就沒回去過，連小季昨天都回家去了。”金墨軒還是有點眼力的，他怕林晞不同意，直接拖著林晞去他們公安後麵的宿舍樓走，即使不想去宿舍睡覺也可以先去洗個澡，讓人放鬆一下吧。“老大，我知道衛塵婉在這邊，我們陪著，沒事的。”衛塵婉一直坐在訊問室的隔壁，她就是想知道這個男人為何要這樣幫著彆人，想從內部搞垮衛氏。聽著鄧普麟一項一項把事情說出來，衛塵婉是更加揪心。原來哥哥從接手開始，這個衛氏就已經爛成這樣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當時，爸爸為什麼不管。因為事實證據擺在那裡了，曾佳倫有點難以辯駁。兩個多小時，衛塵婉坐在那裡聽了兩個多小時，這些人是如何慢慢滲透入衛氏，做其中的蛀蟲。 明明爸爸對他們也是抬愛有加，懂得欣賞他們的優點，到最後卻得到這樣的結果。到最後衛塵婉是聽不下去了，走了出去，打了個電話給衛子昂。衛子昂還在家沒去公司，接到衛塵婉的電話時正在廚房給蘇卿泡水。“喂，婉兒。”“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公司這麼多事，你是不是知道了。”衛子昂聽到衛塵婉說這話，就知道衛塵婉應該是了解了衛氏現在的狀況。“我知道。”“但是你沒跟我說，哥，我也姓衛，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婉兒，我認為這件事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我現在是衛氏的最高執行者，我不想把這件事的負擔壓在你身上，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了。”“我可以理解你不告訴嫂嫂，因為她現在懷著孕，但是你連我也不告訴，我好歹也可以想想辦法。”衛子昂轉身靠在料理台上，從他的視角看著蘇卿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還用眼神問他誰的電話。他用口型回答是衛塵婉。“林晞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一個人決策一些事會比較容易，我會把損失降到最低，你彆擔心。”“哥……”衛塵婉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為你出過力，我從來就沒在公司待過，也不懂這些事情，財務或是賬目都幫不了你。”“你不要自責，你這樣哥哥才難過，我們經曆過這麼多大風大浪的，不怕這個。”“哥，那後麵如果還有事的話，你一定一定要跟我說。”“好，我答應你，後麵的事我一定會告訴你的。”衛子昂不過是先這麼保證了一下，如果往後還有更加負麵的事，他或許還是會選擇隱瞞。衛塵婉調節好了心態，用手擦掉眼角的淚水，深呼吸了兩次，覺得這樣能讓自己好受點。她靠在牆上，抬著頭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事情都是這麼久之前的，重新查需要花多大的力，要耗費多少時間。身邊的兩個男人都陷入了這件事。“寶貝，你怎麼了？”衛塵婉扭頭看去，是林晞充滿擔心的表情。她剛才竟然連林晞的腳步聲都沒聽到。“沒……”想說自己沒什麼，但是剛自己的情緒擺明了不是沒什麼的樣子，說出來林晞也不會信的，“我在這裡聽鄧警官說衛氏的事，就是覺得好難過，哥哥也沒跟我說過這件事有多嚴重，你們都不跟我說，感覺自己被蒙在鼓裡，不能出一份力，壓力都在你們身上。”林晞沒有因為這裡是公安局就吝嗇自己的溫柔，他擁住了衛塵婉。“你放心，我們沒跟你說是因為事情可以慢慢解決的，不是什麼大問題。”就單衛氏的事沒跟衛塵婉說她就已經傷心成這樣了，如果他瞞著重查衛隱的事也被她知道了，那該有多難過。是該挑個時間告訴她了。衛塵婉剛才瞥到他一隻手上拿著不少東西。“你現在是要乾嘛？”“等鄧隊結束了，我再進去，跟他聊聊盧晶晶的事。”衛塵婉從林晞肩膀這裡抬起頭問：“找到證據了？”“墨軒找到了盧晶晶跟他的電話錄音，老劉這裡檢測出了盧晶晶脖子上的擦傷有他的DNA，並且這個擦傷與盧晶晶被害是同一天的，他這次跑不掉了。”林晞牽著衛塵婉的手走到訊問室隔壁。聽到鄧普麟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更加犀利，果然是警齡十多年的警察了。事到如今，曾佳倫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了，但是他自始至終都隻說他一個人的事，絕對不供出其他人。鄧普麟發揮到這裡，隔壁的人也絕不去打擾，直到所有的問題都問清楚。曾佳倫承認自己幫著舅舅做衛氏項目的賬，先前都是他舅舅在這些項目裡操控，等他後來成立了預見基金之後，就慢慢讓他參與進了衛氏的項目。當時衛隱在公司的政策是，他們有權利全權負責一些項目，所以沒有衛隱的過目就可以達成這些事。表麵上每一份合同都是光鮮，其實內部的資金早已不健康，並且逐漸腐爛。而後，林晞再次回到訊問室。“要不要喝點水，過會兒有力氣回答我的問題。”林晞假好心。“嗬，你還是直接問吧。”十一月的天氣，坐在訊問室裡的曾佳倫已經出了一身汗。林晞也不是什麼好人，每個問題都問得他可以反駁，但是卻沒有意義。“林隊，你們手裡拿著證據呢，還這麼問我，不合適吧。”“人證物證是一方麵，你的口述也是一方麵，你要是好好回答還可以在你的量刑上進行寬大處理。”“你都懷疑我殺人了，這都能寬大處理？”“曾佳倫。”林晞不再叫他曾總，“事在人為，你如果肯說出其他實情的，還可以給你放寬。”“沒想到……你還是這樣的林隊啊，話反正是沒什麼好說的，你已經把事實都說出來了，我還需要怎麼狡辯，反正你也不信我說的。”“我公事公辦，誰都一樣。”“林隊，我沒有殺人，我隻是跟她吵架了，人是服務員殺的。”“盧晶晶無意間知道你為長博做的事，反複勸你收手，你沒有聽，最後一次在娛樂城，差點鬨得人儘皆知，所以那次你就沒忍住。”“這女人就是個瘋子。”“那你還跟她相處這麼久，你說彆人是瘋子，你也清白不到哪裡去。”曾佳倫靠在椅背上，歪斜這頭，緩緩說道：“是啊，你也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除了金錢就是肉體，我跟她在一起時間久不過就是因為她聽話，不做自己不該做的事，可也就是那次，她越過那條底線了。”“曾佳倫，你耗費了自己不少的耐心來跟她‘講理’，最後一次是因為盧晶晶說要把你的事說出去是吧。”“是。”“最後你做了什麼。”“你們驗過屍應該知道，她吸毒，所以她瘋起來的時候什麼都敢做，你說我還能做什麼，就是堵住她的嘴啊。”“有人證實，你跟她大吵了一架，甚至還動手了。”“是，我打她了，想讓她發瘋的神經冷靜下來，但是這個女人一直在說要把這件事說出去，讓彆人認清我，這跟她先前保證說絕對不告訴彆人相違背了。”王誌林殺人是真，受人指使也是真，曾佳倫是看著盧晶晶死的，在那時候神筋處在高度亢奮的情況下，他看著盧晶晶最後倒在自己的腳邊。“曾佳倫，你知不知道盧晶晶戒毒了。”曾佳倫以為自己沒聽清。“什麼？”“你間接殺死了一個很愛你的人，她吸毒是因為被害，緝毒科的每一個同事都知道毒癮難熬，她為了你戒毒了。”“所以呢？你覺得像她這樣的人我會留多久。”“她是愛你的，你雖然不是造成她致命傷的人，但是她就是死了。”林晞停頓了一下問，“你去過她家嗎？”“沒有。”“那你應該好好看看。”林晞把一疊夾在本子裡的照片拿給曾佳倫看。照片是他們在盧晶晶家裡搜證的時候拍的。盧晶晶撇去這一層不上台麵的關係不說，她也是個很感性的女孩子，曾佳倫送她的東西都會被她珍藏的很好，櫃子上還貼著兩個人的照片，就像是個在熱戀中的女孩。曾佳倫盯著這些照片，沒說話，喉嚨發緊，最後連照片都被折出了一個角。盧晶晶在他身邊時間這麼久當然不隻是她聽話，盧晶晶會撒嬌，會跟他假意嗔怪，她的存在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個有感情的人。可是那天他真的是被衝昏頭腦了，自己說過無數次讓盧晶晶不要管他這麼多事，可她不聽還外加威脅，他是真的衝動了。神經的亢奮壓過了他的情感輸出，看到盧晶晶倒在自己腳下的時候都沒有反應過來，隻看到身邊那個服務員手裡拿著東西嚇得站在那裡不動了。曾佳倫蹲下身查看了盧晶晶，是真的沒有呼吸了，他蹲下身足足有十分鐘才緩過勁，讓人想辦法處理，他花了很多錢讓那個服務員這麼做。就這樣一個女孩子，他就用錢處理掉了。明明幾天前還聽她哭著說隻要他不再乾這種事了，她就願意什麼都不要一輩子跟著他，他可以在外麵采野花，但是隻要能回家想到有她就好。曾佳倫手裡捏著這些照片，頭低的很低，直到一滴淚珠濺在桌子上化開去了。可曾佳倫是不允許自己這一麵流露在彆人眼裡的，他忍得眼眶通紅，然後猛地抬起頭，還要帶著掩飾的笑容繼續嘴硬。“那又怎麼樣？人死又不能複生，難不成要我坐在這裡懺悔？”林晞知道他相當不可理喻，不然正常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不，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讓你難受難受，你不是說你喜歡灰色地帶麼，那你就帶著對盧晶晶的悔意去這個灰色地帶待著吧。”曾佳倫伸手蹭了一下眼角，道：“林晞，我的人生就是這樣，生來就在陰暗的角落，但是……”他一直盯著了林晞的眼睛看，林晞就覺得他必然是有話要說的。“你還是好好看著那個衛家的小姑娘吧，她比較危險，她跟我一樣，生於黑暗，要好好活著沒這麼容易的。”然後在林晞麵前低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