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坐在後座,語氣帶著點猶豫,仿佛在斟酌著回答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顧特助你……開車。”“請扶總監放心,我駕齡七年,從來沒有出過任何交通意外。”“嗯,看得出來。”扶疏點了點頭,指了指顧章身側,不疾不徐道:“二十碼,再加把勁快趕上旁邊的小電驢了。”顧章回過頭看了一眼,一道黃色的身影原本等在他們一側,頭頂上戴著黃色的兔子耳朵頭盔,異常呆萌。可是綠燈亮起,瞬間電驢的屁股消失在了視野裡。扶疏往後靠了靠,還嫌不夠似的幽幽歎了口氣:“好快啊。”顧章:“……”泊煙渚街壹號本就在南市郊區,有了顧章的功勞,扶疏回到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伸手剛推開眼前沉重的烏木色大門。“表嫂!”“姐!”兩個聲音一個喊得比一個響。扶疏收回了腳,仔細看了看門牌號。回過頭,顧章衝她笑了笑:“扶總監,路上小心,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扶疏鬱悶了一會兒,揉了揉自己疲憊的眼睛,還是隻能進了門。她在玄關換了鞋,站在厚木浮雕桌案的對麵。方硯卓麵前是一堆花花綠綠的零食,不少都被他拆開了包裝袋子,此刻方硯卓正伸手剝著核桃仁吃,一條腿還綁著白色的繃帶擱在一旁敞著。蘇宴坐在一旁玩手機,見了她抬起頭笑意吟吟,活像個需要表揚的坐得端正的小朋友。扶疏不理解:“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方硯卓往後麵指了指。宋寒洲坐在一旁的仿古製貴妃榻旁看東西,戴著一個亮起來的耳麥,時不時回答兩句。“他叫我們過來,說你一個人在這住太無聊了,讓我們過來,這樣比較熱鬨。”迪廳更熱鬨,怎麼不見你安排我去住?扶疏轉過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宋寒洲,應該是他特地把當私家偵探的方硯卓從醫院裡帶了出來。“火災經過我們在醫院病房裡看過了,不過……你們家怎麼又著火了?”扶疏:“……”你怎麼這麼會聊天?“彆這麼見外嘛,表嫂,我可是很有誠意來的。”扶疏雙手交叉在胸前,歪過頭衝他道:“說說看。”方硯卓立刻推開了麵前的山核桃,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大有一副專業的架勢。“你想,你昨天去了四個地方,這四個地方距離雖然不算很遠,但也絕對不近吧?”“玉川小學和紅葉小區都在南市老城區,也就是南市的中心點,相距五公裡。”“望月首府在南市城北,瑤玉公館在城東,可是你去參加親子日是周末,這不是你的日常安排,是突然受邀的一場活動,還要往來這麼多地方。” “你想想看,你在這一天的行動變數很大,可這個人還是選擇在這一天動手,而且還特地選在這一天。”“因此,這個人一定滿足兩個條件,一是以戲弄彆人為樂,二是一定很了解你。”扶疏的手不輕不重地在自己的胳膊上握了一下,有點疼,同時也有點恍惚。方硯卓的手在麵前的零食堆中挑挑揀揀,顯得有點漫不經心,找了很久“嘖”了一聲,似乎有點不耐煩。扶疏比他更著急:“說下去。”“說什麼?”方硯卓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著麵前的兩姐弟,沒頭沒腦來了一句,“我說你們姐弟長得不太像啊。”蘇宴與扶疏都愣了愣,對視一眼,想起生日宴上的對話。蘇宴說過,他是私生子,是寧露和周懷瑾的兒子,而穆梨若是寧露和桑政勳的女兒。他們是同母異父。看來方硯卓確實有一雙視力極好的眼睛。“彆岔開話題,趕緊說回正經事。”蘇宴從虎口一把奪過一包薯片,黑白分明的狗狗眼瞪大了其實沒什麼威懾力。“什麼啊……”方硯卓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想去把零食勾回來,嘟囔著,“沒了啊,小少爺。”“我又不是警察,腿腳還不方便,而且也沒有那麼專業,能看出這些不錯了。”蘇宴“蹭”地站起身,零食高高舉過頭頂。方硯卓看了眼自己的大褲衩配上獨一份的繃帶,越加肆無忌憚:“你欺負我一個殘障人士是不是?”“你再不說,我讓你變真殘障!”蘇宴冷下來臉,唇邊的酒窩貼著冷調的肌膚消失無蹤。方硯卓動了動嘴唇沒說話,非常沉靜地看了他一眼。扶疏看了一眼方硯卓收進桌子底下的右手,那是二十歲以前一直在賽場上的手,經曆了兩場手術,已經無法恢複如初。嚴格來說,方硯卓是個殘障人士。蘇小少爺哪都好,就是平白無故缺心眼。扶疏伸手就打在了蘇宴渾圓的後腦勺:“道歉。”“我……”“你不道歉,彆說是我弟弟。”蘇宴原本舉著零食袋子的手放了下來,瞄了眼不遠處的扶疏,回過頭看了眼麵前的好朋友,軟趴趴地道了歉,偃旗息鼓:“對不起哦。”扶疏剛想點頭,幅度不明顯地停了一下,緊接著往後退了一步。方硯卓的大男子主義和宋寒洲一脈相承,扶疏也不打算等蘇宴說完對不起,方硯卓再來一句沒關係,然後兩個人像幼兒園小朋友似的握手言和。“說吧。”方硯卓想了想,手往蘇宴麵前伸了伸。蘇宴低著頭,不情願地上繳了零食。方硯卓心滿意足地塞著新推出的口味,嘴裡叭叭的:“再說了,桑政勳家的大兒子不是找了專案組還有專家嘛,咱們等結果通知唄。”“桑政勳家的大兒子?”“對啊,叫什麼來著……”方硯卓大口大口嚼著薯片,跟絞肉機似的不講究儀態,看著莫名讓人有食欲。看得一整天沒心情吃什麼東西的扶疏都覺得餓了。宋寒洲在一旁搭了句腔,低沉的聲音分外醒目:“楚支頤。”扶疏瞄了一眼,宋寒洲還盯著眼前的電腦屏幕沒抬頭,藍色屏幕的幽光襯得臉色愈加病態。戴著耳機聽人彙報工作,都阻止不了你再抽出來分神?方硯卓忙不迭點頭:“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