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迎春姊妹留下後,黛玉白日裡也有人陪伴,日子過得很是歡欣。這天下午,黛玉正與迎春姊妹一起看書,突然李明佑走了進來,臉色有些不虞。黛玉看在眼裡,心中有些吃驚,忙問道:“是不是公公那邊,交代了什麼難做的事情?”李明佑皺眉搖頭,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迎春姊妹,徐聲道:“父王倒是沒難為我,我臉色不好,是因賈家又惹出幺蛾子了。”聞言眾人麵麵相覷,皆是不明所以。黛玉蹙眉道:“這話從何說起?除了少數幾個之外,其餘的賈家人,流放的流放,入監的入監,如何還能惹出幺蛾子?”李明佑拂袖,聲音中有掩不住的怒氣:“這事情,我也是想不到的,但確實發生了。”頓了一頓,淡聲道:“賈老太太身邊,有一個叫鴛鴦的丫頭,不知你們是否知道此人?”黛玉與迎春姊妹一起點頭,探春皺眉道:“鴛鴦是老太太身邊最忠心的丫頭,不過,我聽說賈家的下人都官賣了,這鴛鴦,應該也被賣了。世子突然問起這個人,莫非,竟與她有關?”李明佑頷首,慢慢道:“近些日子,京城突然多了些流言,人人都在傳,東平王府的世子妃,其實是假慈悲。嫡親的外祖母家遭難,其實跟世子妃脫不了乾係。”看了黛玉一眼,歎道:“京中的流言,都指向玉兒,說是因為你與賈家有些紛爭,你便慫恿我,假公濟私抄了賈家。你達成心願後,因擔心做了壞事會有報應,特意開了個善堂,做些善事來贖罪。”黛玉聽了這話,秀眉微微攏起,默然不語。探春皺眉道:“這話從何說起?賈家被抄,乃是自己種下的因,與林姐姐有什麼關係?”李明佑淡淡道:“你是個明白的,可惜旁人不知道玉兒的為人,聽了這些閒話,都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玉兒的名聲,竟是被毀了大半。”迎春咬唇道:“這些流言,到底是怎麼傳開的?難道,竟是鴛鴦從中做了手腳?可是不對呀,鴛鴦與林妹妹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欺辱林妹妹?何況,她傳這些流言,於她自己,並無半點好處呢。”李明佑哼了一聲,淡淡道:“於她自己,自然是沒好處的,但於賈家,卻是有利的。我這些天,一來要照顧玉兒,二來,東王府那邊,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故而忽視了坊間的流言,直到今兒個早上,我手底下的侍衛說起來,我才知道,這流言,竟傳了好幾天。我立時大怒,便親自出來,處理這件事,讓手底下的侍衛追查了一番,方才得知,京城的閒言碎語,全是那叫鴛鴦的丫頭鬨出來的。那鴛鴦,當初被官賣時,進了一護商賈人家,被當家的看中,納為小妾,聽說還頗為得寵。半個月前,她買通了順天府的獄卒,到牢裡探望賈老太太、王夫人等人。”說著,微微勾唇,笑容卻有些冷峻,接著道:“我一查到是那叫鴛鴦的,立時就去了那個商人家裡,與當家的談了幾句,那當家的倒是個識趣的,立時將鴛鴦喚了出來,逼問一番,方才得知,上次她去探望時,賈老太太讓她念在往日的恩情上,在京城四處散播不利於玉兒的流言。”探春咬唇道:“老太太的打算,我竟不懂了,她往林姐姐身上潑臟水,能得什麼好處不成?”李明佑冷笑,正要解釋時,黛玉已經開口道:“這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法了,她將我的名聲弄壞了,合京城的目光,便都會盯著我。為了挽回名聲,我除了施加援手,幫賈家人脫困之外,還有彆的選擇嗎?”探春聽了這番話,方才明白過來。誠然,賈家眾人淪落困境,昔日的故交好友,不但沒有人施加援手,反而有不少落井下石之輩。被逼入絕境,賈母萬般無奈,隻能鋌而走險了。她讓鴛鴦將事情傳得沸沸揚揚,鬨得滿城風雨,為的,就是將黛玉逼到絕境,不得不站出來,放賈家一馬。薑是老的辣,賈母縱然已經身陷囹圄,但一番謀算,依舊是少有人能及。探春心中慨歎不已,沉默了須臾,方才看著黛玉道:“林姐姐,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黛玉淡淡一笑,那笑容,雖是清美,卻寒如冬日的梅花一般:“我豈能讓她的算盤如願?彆說我不在乎名聲,就是在乎,在是非大義麵前,我是絕不會妥協的。她愛怎麼鬨,隨她去,但想讓我回心轉意,幫賈家脫困,簡直是做夢。”迎春聽了,臉上浮現出擔心的神色,擰著眉道:“林妹妹素來不在乎流言,這我是知道的,但如今,你畢竟是世子妃的身份,將來是要做王妃的,豈能置名聲於不顧?”黛玉聽她言語中都是關切之意,心中自是溫暖,神色稍稍緩和,徐聲道:“二姐姐不必過於憂心,清者自清,時間長了,京城的人會明白,我的品行到底如何。”探春聽她說得輕描淡寫,心中依舊擔憂,蹙眉道:“話雖如此,但林姐姐被人汙蔑,實在讓人不舒服。”轉首看向李明佑,問道:“對於此事,不知世子有什麼法子?”李明佑淡淡道:“鴛鴦那邊不足為慮,她那戶人家的當家人已經說了,要將她貶為最下等的丫頭,以後嚴加管教,絕不讓她踏出家門一步。至於賈老太太,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我自不會仁慈到放過她。我已經吩咐了獄卒,將賈老太太單獨關在最裡間的牢房,不讓她與賈家其餘人相見,吃穿都不虧待,她生病了,還安排大夫照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讓獄卒不時去她那裡,告知賈家其餘人的近況,消息卻不能是真的,編一些胡說八道的瞎話,讓她嘗一嘗流言滿天飛的滋味。”探春聽了這話,身子不由一抖,對於李明佑的手段,心中既敬服,又有幾分驚懼。聰慧如她自是知道,賈母年事已高,靠的是一口氣撐著,隻因她心中,惦記著賈家大小,甚至,還存了一絲奢望,很想看到賈家恢複昔日的榮華。如今,李明佑下命將賈母單獨關著,時不時讓獄卒散播流言,賈母今後的日子,哪裡還能有片刻的安寧?心靈的懲罰,遠比身體的懲罰,要嚴重得多。黛玉聽了李明佑的話,心中也是有些感慨,抬首看向李明佑,歎了一口氣道:“你近來忙得很,還要為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操心,我實在擔心你會累著。”李明佑擺手,溫聲道:“你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淡淡笑了一下,徐聲道:“賈老太太在監獄,竟還能惹出事情來,也算是個有本事的。我本想著,要加重他們的刑期,後來轉念一想,倒是不必費事。賈家那些人,素來養尊處優,在監獄裡生不如死,能熬足三年活下來的,隻怕寥寥無幾。故而,我隻吩咐了獄卒,若是有人再去探監,一定要攔著。就吩咐了一句,便將事情丟開了。”黛玉附和道:“正該如此,不必在他們身上浪費心思了,由著他們自生自滅吧。”李明佑頷首,目光在迎春姊妹身上流轉而過,卻是轉了話頭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以為,賈老太太進了監獄,應該收斂了,卻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體。我將此事說出來,是想提醒你們一聲,雖然玉兒與你們情分好,但你們若是敢背著玉兒,做出對不起玉兒的事情,我是絕不會留一絲情麵的。”說到最後,語氣已經近乎嚴厲了。迎春姊妹聽了這番話,眼中都浮現出敬畏之色,探春先回過神來,一字字地道:“世子放心,我們雖然姓賈,但心裡卻是時刻記得林姐姐的好,賈家的事情,與我們沒有絲毫關係,相反,林姐姐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倘若她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必定在所不辭。”迎春、惜春聽了這番話,皆是頷首附和。李明佑聽出她們言語中的真誠,便緩和了神色道:“希望你們能記住今日自己說過的話,不然,可就怪不得我了。”黛玉橫了他一眼,嬌嗔道:“好端端的,你做什麼說狠話嚇唬我的姊妹?你再這樣,我可不理你了。”李明佑聽了,連忙道:“這次是我錯了,世子妃,且看在我擔心你的份上,不要計較了。”黛玉撇嘴道:“我偏要計較,你想怎麼樣?”李明佑嗬嗬一笑,道:“不能怎樣,隻能纏著世子妃,繼續賠禮了。”說著,便行到黛玉麵前,彎腰作揖,惹得黛玉臉上泛出紅霞,不好意思再說下去。迎春姊妹見他們談笑,互看了一眼,心中都代她歡喜,隱約還有一絲羨慕。世間有百媚千紅,卻獨戀一種;對所有人都滿不在乎,唯有一人最重。李明佑,無疑是一個極好的男人,合格的夫君。倘若以後,自己也能遇上這樣的丈夫,該有多好啊。黛玉自不知她們心中所想,與李明佑鬥了幾句嘴,因時辰不早,便吩咐雪雁擺飯。近來迎春姊妹住在這裡,多是與黛玉一起用飯,但晚膳一直是黛玉、李明佑一起用的,故而迎春姊妹識趣站起身告辭,留他們夫妻單獨相處。------題外話------今天有些不舒服,隻能少更一些,明天一定多更一些,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