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生的一束光(1 / 1)

彆墅不好打車,薑雲初走走停停,累得好像已去了半條命。老天像是在跟她開玩笑,到家門口了,下了一整天的雨突然停了。春寒料峭,渾身濕透的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哆嗦著掏出鑰匙開門。然而家裡沒開暖氣,寒冷程度跟外頭相差無幾。四年來,她已經習慣不管多晚多累多餓回來,家裡永遠永遠都是末日般寂靜空**。木偶般走到客廳,無意間抬頭的瞬間,眼睛立刻明亮起來。二樓書房門隙裡透出了光!他回來了?!終於,換他在家裡等她一次了!應該是在醫院看到她臉色不好,才特地回來的吧?!心怦怦跳,灌鉛的雙腿像是被人無形中注入了力氣,不覺費力就上了二樓。整理了下濕淋淋的頭發和衣服,深呼吸,等心情平靜一點,她小聲朝裡問:“蕭雲,你怎麼回來了?”五秒過去,仍舊沒聽見期待的聲音,也無一丁點動靜。小心翼翼推開門,房間空空****,隻有窗簾無聲輕晃,哪兒有時蕭雲的影子?心,從高處重重摔落,失望排山倒海席卷而來,無力、挫敗、絕望,深深地裹挾著她。世上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胃裡的癌細胞也跟著湊熱鬨,在裡邊狂歡,仿佛是在嘲笑她的無能、可悲。沒等她踉蹌著走到垃圾桶旁,一股熱浪從胃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出口腔。一天沒吃東西,吐的全是膽汁,比黃蓮還苦。坐地上緩了一會兒,打掃乾淨後先去漱口,再放一缸熱水,將身子整個浸泡在溫暖的水裡麵。許是太虛弱了,她竟然沉沉睡著。紅色長裙和烏黑長發靜靜鋪開,偶爾**起絲絲漣漪,,襯托得肌膚瑩白如玉,小臉精致脫俗。身體放鬆之下緩緩下滑,她卻像感覺不到窒息,一動不動。要不是手機鈴聲鍥而不舍的響,她或許就這麼睡過去了也不一定。費力浮出浴缸呼吸新鮮空氣,這才拿起浴巾裹住身體去拿手機。是顧訣打來的。為什麼不是他?意識到自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在癡心妄想,薑雲初暗自苦笑。到底還要到哪一步,哪一天,你才肯對他死心?!鈴聲第三次響起,薑雲初清清嗓子接聽。“喂,顧訣,這麼晚有什麼事嗎?”電話那頭沉默兩秒,顧訣就用肯定的語氣道:“雲初,發生什麼事了?需不需要我過來陪你?”字裡行間滿滿都是真心實意的關切,隻要她說一個要字,他就會立刻奔赴過來。薑雲初被時蕭雲涼透的心終於湧起一絲暖意,眼睛不爭氣地模糊了視線。平複了下情緒,不想對方擔心,她儘量用輕快的聲音回:“沒事,我能有什麼事,不過就是淋了點雨可能著涼了而已,放心啊。” “雲初,我是醫生,是不是著涼聽聲音我能區分。”顧訣拆穿她善意的謊言。“好吧,其實我是哭過。”薑雲初隻得承認,頓了頓又道,“不過現在真的沒事了,你不用擔心。”那頭再次沉默數秒,其間傳來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是因為時雲蕭吧?”話是疑問句,答案卻已經肯定。薑雲初“嗯”了聲便沒了下文,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顧訣明白她的心思,儘管很想知道原因還是打住了,換個話題道:“對了,你今天到醫院拿體檢報告了吧,結果怎麼樣?”今早才拿的報告麼?這一天過得實在漫長,好像經曆了很多很多事,搞得她都有一種已經得了胃癌很久的錯覺。這是她人生中目前為止最黑暗、最漫長、最絕望的一天。等了半晌不見回答,顧訣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連忙追問,“向醫生怎麼跟你說的?”薑雲初回過神,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好讓聲音聽上去不那麼沮喪,“除了說我最近太勞累需要勞逸結合之處,一切都挺好的,放心。”薑雲初以為自己表現得很平常,殊不知無意中說了兩次讓顧訣放心,而顧訣向來心細,又怎會捕捉不到。“是你老實告訴我,還是我打電話去醫院查你的體檢報告?”顧訣語氣嚴肅。顧訣就是中心醫院的醫生,要查一個病人的檔案輕而易舉。而他向來說到做到,與其讓他去查,不如實話實說。薑雲初敗下陣來,很是無奈,“胃癌……”“什麼?!”“晚期。”“不可能!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薑雲初打斷他的喃喃自語,“你親自介紹的醫生,難道你信不過嗎?”這次電話足足寂靜了幾十秒,薑雲初聽到手機裡傳出類似於拳頭不斷打擊牆麵的聲音。顧訣那麼自信成熟的人,都會做出這等動作,可見這病真的沒有希望。薑雲初正不知該說點什麼安慰的話,顧訣佯裝鎮定自若的聲音響起,“其實癌症也沒那麼可怕,就目前的醫療水平來說,痊愈的幾率還是很大的。”顧訣的聲音極具安撫力,如果不是薑雲初當初親自陪著患胃癌的爺爺走過最後一段日子,她也許不會放棄治療。“謝謝你,顧訣。”薑雲初是不可能接受化療的。顧訣聽懂她什麼意思,知道她現在肯定很悲觀,就忍住沒有勸說,隻是問道:“時蕭雲知道嗎?”薑雲初沉默不語,腦海裡浮現出醫院裡時雲蕭對楚楚溫柔以待的畫麵,心中悲涼不已。“雲初,和時蕭雲那個混蛋離婚吧,你變成這樣全都是他害的。”顧訣氣憤不已,怕刺激薑雲初才沒再繼續罵,語重心長相勸,“彆再執迷不悟了。”薑雲初吸吸鼻子,望著窗外灰暗的夜空,“嗯,我會認真考慮。”時蕭雲曾是照亮她灰暗人生裡的一束光,抓住那束光是她畢生的夙願,怎麼可能說放下就能放下?那時她明知可能會抓不住,卻還是像個鬼迷心竅的賭徒一般不顧一切、傾儘所有,賭一點運氣。她輸得一敗塗地,不是沒有認輸的勇氣,也不是全心付出後不甘心,而是真的舍不得。沒有人知道,時蕭雲之於她,有多重要!掛了電話,她實在沒力氣做飯,吃了兩片止痛藥和退燒藥就躺下,倒也沒有想像中難熬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半睡半醒間,忽然感覺身上一重,被壓得透不過氣,想推開手腳卻使不上力,非常難受。起初還以為是夢魘,直到一股涼意躥進被窩才被驚醒,發現壓在身上的不是鬼,而是時蕭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