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左右，手術室燈熄滅。裴家人和董宴如都站起來，殷切的看著手術室的大門。“裴昶的家屬在嗎？”裴爸爸在女兒的攙扶下上前，護士給他說了些注意事項，兩分鐘後，推床出來，裴昶陷在白色的床單裡，臉上的顏色跟床單也差不多了。“病人會先去重症病房待滿四十八小時，之後看情況轉入普通病房。家屬每天有一個小時的探望時間，隻能一個人進去。你們自己商量一下怎麼分配。”董宴如跟在後麵，眼睛就沒離開裴昶的臉。那傻大個，從來都笑嗬嗬的，她從未見過對方這麼蒼白憔悴的模樣，看得心疼極了。手術完成後，廠裡的領導也來了一趟，送了些慰問金和營養品，還有工會的領導一起過來。趁著廠長跟裴昶爸爸說話的時候，工會袁大姐拉著董宴如出了門。“小董，你，跟裴家人說說，早點給小裴找條退路。”“怎麼了？”“現在廠裡有人在鬨事。說裴昶的見義勇為根本不是出自真心的，是想要趁火打劫。”袁大姐氣得不行，嘴唇都在抖，“你也知道，裴工在廠裡人緣不錯的，但是幾個老工程師對他一直有意見，覺得他太獨斷專行，不給老人麵子。這會兒鬨起來，還不知道誰在後麵使壞呢。”袁大姐偏頭看了一眼病房內還在官話套話的那位副廠長，輕輕哼了一聲：“那個老高你知道吧，就是跟裴昶不對付的那個。他女婿不知道找哪兒的關係，跟新來的副廠長走得很近，估計是想要逼走小裴，給他騰位置呢。”董宴如抿著嘴一聲不吭，但半垂的眸子裡已經淬了冰。“你放心，廠裡還是明白人多，隻是這些家夥就算達不到目的，也要惡心人。”袁大姐淺淺的說了幾句，又偷偷塞給董宴如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那個廠長出來的時候，就聽到袁大姐在安慰董宴如，說些女同誌都比較關心的問題。他眼裡閃過一絲譏諷笑意，麵上卻不顯，還走過去跟董宴如聊了幾句，表達了下自己對員工及其家屬的關心。董宴如哀哀切切的聽著，眼淚斷線似的流。“行了，大姐也不說了，你好好照顧裴工，回頭到大姐家裡吃飯啊。”等他們離開後，裴二姐摸著下巴皺眉：“我咋覺得這個廠長的態度有點問題？”董宴如看了他們一眼，又看看裴爸爸，借口去打水，拉著裴二姐出了病房。“這些王八犢子。”裴二姐靠在開水房外麵的牆上，咬著腮幫子，“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太可怕了。”“二姐，反正裴昶也打算離開了，咱們要不要就當不知道？”裴二姐咬著舌尖，想了一會兒。“先暫時彆說，這事兒交給我就好。等昶昶恢複了，考上研究生之後，我會送他們一份大禮。” 看著裴二姐冷嗖嗖的眼神，董宴如放心了。她就怕董家人想要息事寧人，那樣的話，她就隻能徐徐圖之了。“或許，我也可以幫二姐一些小忙。”董宴如若有所指的開口，兩人目光相接，確定對方想的跟自己一樣。“行，我動手之前會通知你。”這個弟媳婦能處，有事兒她是真的不忍氣吞聲。兩天後，裴昶轉入普通病房。他人已經清醒，就是沒什麼力氣。畢竟傷得挺重的，還切除了一個腎臟，大傷元氣。裴媽媽是他轉病房那天來的省城。既然人已經脫離危險了，也不可能一直瞞著裴媽媽。裴大哥和裴爸爸回去接的，來了之後，裴媽媽就一直哭，哭得醫生都過來乾涉了，說不能影響到病人的恢複，裴媽媽這才慢慢停下來。董宴如在醫院旁邊給裴爸裴媽開了個房間。本來也可以去住廠裡分配的房子，但是那邊都是廠區職工，進進出出的容易聽到一些不好聽的話。董宴如跟裴二姐商量後，直接開了兩個標間，他們輪換著去休息，這邊留一個人照顧就好。董宴如畢業的事情都弄得差不多了，推研也落實下來，隻等開學去報道。她跟老師說了下這邊的情況，老師讓她先休息半個月，之後再給她安排教學任務。還好的是，裴昶的身體條件不錯，素質在那兒撐著，恢複起來比彆人都要快。裴大哥和裴二姐不能待太久，確認他沒事兒之後就離開了。裴爸爸的工作也很忙，在裴昶轉病房的第二天就回去繼續上班。這邊隻留下董宴如和裴昶媽媽輪班照顧她。一直到第二周，董家爸媽才得到消息，拎著大包小包的營養品就過來看他了。一見麵，就把董宴如劈頭蓋臉數落一通。董媽媽讓董爸在這裡看著，畢竟男同誌嘛，照顧起來方便些。她則趕著裴昶媽媽回酒店休息，又讓女兒領著自己去了裴昶的房子，說要燉湯做飯給裴昶送過去。其實董宴如每天也有找機會去小套房的廚房給裴昶做飯做菜，借口是去酒店廚房借用的炊具。裴昶媽媽心裡掛念著兒子的病情，又不太熟悉省城這邊的情況，壓根兒就沒有懷疑過。董宴如領著董媽進了裴昶的房子，一個老式的小套二，是後來廠裡給他新分的。如果裴昶要離開齒輪廠，這個房子還得還回去。“燕子，你跟小裴的未來，你有什麼想法？”董媽畢竟心疼自己的孩子，她在了解到裴昶隻有一個腰子後，有點猶豫。“媽，我跟裴昶又不是靠腎臟維持關係，您這話說得，好像我就圖他一個腰子似的。”董宴如插科打諢的想要轉移董媽的視線，但是董媽現在練出來了，壓根兒不上當。“彆給我說有的沒的。你就明說，他這樣了，以後你倆結了婚，還能要孩子不？”“當然可以。不過他以後不能從事比較重的體力活這是真的。所以我跟裴二姐商量過，打算先給他請半年病假，完了看他考研的事情怎麼弄。要是能行，就直接辭職讀書去。”“胡鬨！”董媽一摔毛巾，瞪向女兒，“啥事兒你都把主意拿完了，你讓小裴怎麼想？你讓裴爸裴媽怎麼想？”董宴如一臉懵逼，她都不知道她媽媽這發的是哪門子的火！怎麼就扯上裴家爸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