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廠裡，果然樓道上一片狼藉，甚至還有沒處理的血跡和汙跡。警方已經過來了，正在調查事情的經過。作為最後一個見到孩子的，還給了孩子零食的當事人，董宴如也接受了警方的問詢。一切弄完收拾好，都快八點半了。董宴如不敢閉眼睛，一閉上眼，麵前就是小孩兒那張青黑的臉。“燕子，出來喝點糖水。”房門被敲響，董宴如腫著兩隻眼睛打開門，看到裴昶端著一碗紅糖醪糟雞蛋湯，還加了一點湯圓小丸子一起。“出來吃點，睡不著就彆強睡，我陪你看會兒電視好不好？”說看電視，其實就是把電視機開著配點音。勉強吃了幾口，塞不下去，也沒啥胃口。董宴如裹著厚衣服，緊緊靠著裴昶。裴昶一抬手，攬抱住她，也沒說話，就這麼安靜的陪伴就好。“裴昶，你有沒有想過繼續讀書？”這個問題其實董宴如已經思考過一段時間，但是她向來不屬於強求彆人要怎樣的性子，裴昶沒有主動說，她也沒有主動提。“廠裡這個環境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太適應。你是學機械設計的，完全可以繼續深造。”更重要的是，再過十來年，大規模的行業改革浪潮下，沒有高精尖的技術實力，沒有人脈背景，注定會被淘汰。裴昶沒有應，他不知道該怎麼跟董宴如說。至少他現在是沒有想法繼續去讀書的，對未來的規劃，就是成為廠裡的高級工程師。董宴如也沒死揪著這個話題不放，她無意識的跟裴昶五指交握，頭靠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今夜注定很多人都難以入眠。第二天，派出所和廠保衛科的同誌過來，把隔壁門窗都給封上了。裴昶跟他家門口過的時候，似乎也看到了燕子說的，站在房間裡目光沉沉看著外麵的孩子。但其實，並沒有什麼孩子。董宴如用了三天時間，把那篇德文資料翻譯完。效果很讓廠方滿意，甚至李廠長還說她畢業後可以分到廠裡來，跟裴昶正好在一起算分，能分到一套不錯的福利房。恨不得把裴昶帶去首都繼續讀書的董宴如笑而不答，隻是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下了買房子這件大事。她不打算繼續在廠裡家屬區住。這邊熱鬨是熱鬨，但一有點什麼風吹草動，保管不出半天，整個家屬區都知道了。沒有明顯界限感的社交生活，讓宅屬性的她，有點害怕。就在她要收拾東西回學校的前兩天，小家電廠的那個裴昶的同學找上門來，說受了他們廠生產科的委托，想要問問董宴如那書夾台燈的設計願不願賣。“錢可能不多，你們也知道，現在的廠子大小都是上麵下什麼計劃就生產什麼。不過我們廠今年有點特殊，三產辦給了些市場指標，讓我們試著開發其他產品。大件的不好弄，我覺得這個書夾台燈就很不錯。” 總的技術難題沒有，創意就是變底座為可調節的超大型活頁夾，適用性一下子變強了，成本也沒增加多少。其實除了書夾台燈，燈上麵可以做的花樣實在太多了。想象燈火通明的燈具城，想想每家每戶裝修挑花的眼，就知道這塊的市場有多大。反正是出點子，董宴如心也不貪，給了幾個圖給對方，說讓他們看著辦。給錢就算賺到了，不給錢以後不給點子也就完事。再說這些點子不也是她從後世的流行上演變過來的麼，說得不好聽，也是參考了彆人的創意。對方挺上道的，錢雖然不如楊老板給得多，但是給了董宴如一台彩電購買票，還有一台洗衣機的提貨單。這個提貨單不但省城能用，縣城裡也是能用的。董宴如想了想，跟裴昶商量，彩電要不給自己爸媽留著，洗衣機就給他爸媽送過去。“不用，我哥我姐今年回來給家裡置辦了一套，這兩個都給你爸爸媽媽吧。這就是大東跟林花還沒結婚，不然給他們填新房最合適。”“這好辦，你兄弟什麼時候結婚需要買這些電器了，你跟我說，總能給他搞到最好的。我老婆娘家哥哥就在輕工局，他們那邊專門弄這些。”多個朋友多條路。對方客氣，董宴如也投桃報李，跟他說回頭自己要弄到什麼好點子了，就給他說。票據和提貨單都讓裴昶收好，回頭他找機會讓大東帶回去，或者他親自跑一趟也行。送走了好友，兩人順著廠邊上的小路往家屬區溜達。天氣還冷著，裴昶穿著廠裡發的勞保軍大衣，衣兜特彆大，能讓董宴如把兩隻手都揣進去。他半攬著董宴如慢慢走，臉一低，就正好嘴唇碰著董宴如的耳朵尖。被他捉弄了幾次，董宴如又羞又氣，跳起來趴他背上，非要讓背她回去。兩人打打鬨鬨走到家屬區，抬頭看了眼黑著的房間。她趴到裴昶肩頭，輕輕歎口氣。“彆想那麼多，那是人家的生活，過成啥樣都跟我們沒關係。”把董宴如往上掂了掂，他繼續慢慢走：“回頭我看看外麵有沒有合適的房子，有就買一套，等你畢業了咱們裝修下就能搬進去。”扯了扯他耳朵，厚厚的耳垂捏上去肉肉的感覺。“你就這麼有自信，我不會跟其他人好？”“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說完，裴昶拔腿就跑，嚇得董宴如一驚，抱緊了他的脖子。兩人嘻嘻哈哈的上了樓，在二樓拐角碰到下樓的紅姐，還打趣了他倆幾句。再上一層，兩人剛好並肩繞過樓梯拐角，董宴如抽了抽鼻子，說她聞到了一股香燭的味道。外麵燈光不好，隔壁這家的門窗都關著，又拉上了窗簾，真有人在裡麵的話，他們也看不到。在門口駐足了半分鐘，沒聽到聲響，最後兩人隻能繼續往前，回了自己家。董宴如一進門就往廚房那邊跑，耳朵貼牆上仔細聽隔壁的動靜。還真被她聽到了些不尋常的聲音。